第29章
晁野站在一片整潔幹淨仿佛未曾住過人的房間中疑惑,明明是自己的房子他為什麽要偷偷摸摸?
視線觸及牆角的行李箱時,晁野想,大概是因為行李箱的主人将它遺落在此,又遲遲不來認領。
所以總覺得這間屋子暫時的主人會回來。
晁野杵在原地發愣,想讓俞夏離開的是他,遲遲無法适應的也是他。
在那張平整的床鋪上坐下,晁野舉起手機對着被主人遺落的行李拍了張照片,給俞夏發了條微信:你的東西還要不要【圖片】?
俞夏前兩天不接電話,直接失聯,這會兒倒回複得挺快。
Yx:都不要了,丢掉就好。
晁野覺得奇怪,俞夏不是鋪張浪費的人,他也絕沒說過,各過各的生活就是指老死不相往來。
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幾分,晁野還是忍不住往下問。
裏予: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如果有困難還是可以找我幫忙。
晁野看見屏幕上方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良久,手機卻沒收到任何消息,險些以為手機壞掉,要送去做個大檢修。
但理智告訴晁野,對方并沒有回複。
秋天的天氣并沒有小學作文裏形容得這麽涼爽,晁野仍舊感到燥熱,扯了一把衣領,站起身,走到俞夏的行李箱前,洩憤似的搖了搖。
好像這樣也可以稍微報複到它的主人一般。
不過,不需要俞夏感知,行李箱自己就發出了抗議,不知道是俞夏沒給它扣好鎖,還是它本就年老失修,晁野這輕輕晃動兩下,竟讓它轟然倒地,敞開內裏。
好嘛,他說呢,好好的東西,怎麽都要扔掉,原來是想徹底清除與他相關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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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散亂的,全是晁大演員相關周邊。
晁野蹲下身,用手指撩撥了幾下,嘴裏嘟囔吐槽“粗制濫造,什麽審美...”
吐槽完,整個人卻愣在原地發呆,俞夏沒糾纏,甚至連這些和他相關的小物品都不再要,本該是晁野理想的狀态,可心裏卻像破了口的紙窗戶,呼呼地灌着風。
晁野收拾散亂一地的東西,在房間翻找一通,打算順了俞夏的意,全部丢掉。
因為自己有随手往枕頭下塞東西的習慣,他想檢查俞夏是否也是如此,帶着賭氣意味一把掀開枕頭,晁野怔住了。
枕頭下不是任何常見物品,而是一把刀,準确的說是一把匕首。
常年混跡劇組,晁野對各色道具也稍有了解,知道真與假的區別,也知道開刃與未開刃的區別。
而俞夏藏起的這把,沒了枕頭的遮擋,在燈光照射下,閃着淩冽的寒光。
刀刃格外鋒利,晁野小心翼翼拿起,心裏萬分猜測,他不知是俞夏的個人愛好,還是說就連在他這也要随時枕下備把刀。
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習慣,晁野腦海中驀然跳出許言禮的話。
“西郊那邊有條挺亂的街。”
“在那見過俞夏。”
“這麽混的人...”
晁野丢開刀,抓起手機對着匕首拍了一張,點開俞夏的微信對話框,手指快速輕點,發送了幾條消息。
裏予:随便亂扔別人的東西不好,你自己來處理。
裏予:這個是你的吧【圖片】,做工這麽好,劇組的道具老師可是搶着要的,不能扔吧。
裏予:你要是不來,我就給你送到紅花街去,許言禮說在那見過你。
。
俞夏看到這幾條消息時,剛從場子上下來,他還是贏了,但這次贏得氣若游絲。
對方是東南亞人,一身油亮皮膚和健壯肌肉,一看就是平時專門搭配飲食訓練過。
俞夏這段時間有上頓沒下頓,沒事時就窩在地下室裏昏天黑地的睡,力量上根本拼不過人家,只能靠超人的耐力支撐。
這次的錢也沒能立馬發下來,胖阿三說要等一兩天,俞夏本打算只要零頭,可胖阿三說什麽都不同意,只道錢到手,立馬轉給俞夏。
俞夏拒絕無果,思考了一會兒,打算買好自己需要的工具,剩下的都轉給晁野,就當做前段時間麻煩他的謝禮,給他野哥添了這麽多麻煩,再不補償,他怕自己連下一世的渴求也實現不了。
晁野發送的消息已是兩小時之前,俞夏捏着手機看了半天,沒打算回複,也不知道怎麽回。
那把匕首是他到晁野身邊之前一直揣身上的,用來防身或者對付欺負他的人,到了海市之後整天跟着晁野跑的都是劇組,安全很多,就一直壓在枕頭下。
後來輾轉到了紅花街,俞夏才想起自己沒帶上它,但不需要了,對付俞強也用不着它。
就讓晁野轉送給劇組的道具老師好了。
俞夏這樣想着,仍是沒有回複,太累了,沒力氣。
他拖着一身傷,昏昏沉沉在地下室的破舊沙發上蜷縮着睡着。
。
直到揣着那把匕首,将車停在紅花街路口,晁野才驚覺是不是最近太閑,他竟真的找來了。
距離他上次給俞夏發消息已經過了三天,對方再次人間蒸發,一句也不搭理他。
搞得晁野心不在焉,這兩天在家裏摔了兩個山岩款威士忌杯和三個釉下彩餐盤,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和滿地碎片一樣,七零八落。
這讓晁野沒來由的心慌,總想再見見那條讓他茶飯不思的小笨狗。
現在是傍晚時分,正是小攤販出街的好時候,看着充滿煙火氣息的街巷,晁野恍惚間覺得回到了陽縣,但這裏畢竟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晁野再次為自己貿然跑來感到愚蠢。
他根本聯系不上俞夏,更不知道俞夏是否真的住在這條街。
但晁野還是扣上帽子,戴好口罩,打算下車找人問問。
不知是不是上天不想他白跑一趟,晁野剛将車門合上,便看見一道黑色身影拖着一大個編織袋往街巷裏拐。
晁野還沒做好直面俞夏的準備,他只是頭腦一熱就到了這裏,此刻也只好頭腦一熱地悄悄跟上,并沒直接和俞夏打招呼。
幾天不見,晁野只覺得俞夏身形又消減不少,本來看着就瘦削,此刻更像是風都能吹跑。
那編織袋裏不知裝了什麽,又沉又重,俞夏走三兩步就要停下來歇好久。
俞夏歇息的空隙,晁野才發現,自拐進街口,俞夏就走的是紅花街裏比較偏僻的巷道,縱使是人聲鼎沸的傍晚,也鮮少撞見人。
晁野在朦胧夜色中遙遙盯着袋子看了會兒,直覺有什麽不對,他收起了懶散的狀态,凝眉屏氣地跟在俞夏身後。
直到俞夏拐下半截樓梯進了地下室的門,晁野才緩了一口氣。
他靜默等待思考,抉擇是否要前去敲門,晁野只覺得自己想了很久,乍然回神才發現俞夏進去後一直沒開燈,而屋子裏卻傳來細碎的動靜。
地下室隔音并不好,仔細聽了一會兒,晁野心下一震,發現是人被捂住嘴發出的哼鳴!
晁野再顧不得思考,兩三步上前砰砰砸響地下室的門。
屋子裏靜了一瞬,随即哼鳴更加響亮,像是要引人注意,但門卻遲遲沒開。
晁野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這哼鳴是來自俞夏,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晁野瞥到牆角有把廢棄的鐵藝椅子,沒多想便舉起來向貼着報紙,卻已經破裂成蛛網的玻璃窗砸去。
迅速敲掉零碎玻璃,晁野敏捷地翻身而入。
室外的路燈沒了滿玻璃報紙的遮擋,讓室內的景象清晰可見。
晁野看着眼前一站一癱的兩人,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哪個劇組沒出戲。
不然怎會看見俞夏捏着刀,地上癱着一個封着嘴的中年人,見到他後一個勁兒地沖他嘶喊,可惜只是無意義的音節,晁野聽不懂。
鎮定片刻,他大致能認清現在是什麽情況。
“俞夏...你這是幹什麽?”晁野聲音有些滞澀,不管是多年來陽光的生活經歷還是對俞夏的認識,都沒辦法讓他将現在發生的一切和自己的認知連上線。
俞夏聞聲擡起頭,眯着眼凝視晁野好久,在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後,後退了一大步,不敢置信一般,嘴唇顫抖着,舉起手中的刀,刀尖直對着晁野。
“你怎麽來了?你走!你走啊!”
“我不要讓你看到的,你為什麽會來!”
“你不能看見的...”
俞夏恐懼得像個失去表達能力的孩子,似乎被拿刀指着的是他自己,他視線四下巡視,想将自己藏起來,在觸及到地上的俞強時,俞夏表情陡然一凝。
他湊上前,蹲下身,拿刀的手高舉,“都怪你!都是你的錯!”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俞強發出更加慘烈的叫喊,若不是嘴上貼着封條,晁野不懷疑他能把整條街的人都招來。
晁野趁俞夏注意力在俞強身上,繞到人身後,一把上前從将俞夏連帶手臂箍在懷裏,将人甩到破舊小沙發上,翻身壓制住。
“俞夏,俞夏!你看着我!”
“放開我!放開我!”
俞夏像條發瘋的狗,晁野被激得揚起手,在觸及那雙猩紅又浸滿淚水的眼睛時又打不下去。
身下壓制着的人卻由于他的動作安靜下來,兩人對視良久,晁野放下手,沙啞着嗓音,問“冷靜下來了嗎?”
俞夏卻沒回答,反問他“你讨厭我了嗎?”
語氣裏帶着小心翼翼和絕望,讓晁野心裏劃過一絲疼痛,很想俯下身抱抱他的小狗,但不是現在,他直起身站起來,只道“你平複一下,我們好好談談。”
說完,晁野走向俞強,将他手腳上捆的繩子解開,俞強手一松就連忙扯了嘴上的膠帶,腳下都還打着飄,也要氣勢洶洶地給俞夏一頓打。
“媽的!小兔崽子!你瘋了!”
“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當初還不如逮住俞秋那小丫頭片子,還能賣個錢聽個響兒!”
俞強嚣張的氣焰被晁野擋了回來,他駐足看着比他高大半頭的明星演員,只覺得對方此刻黑沉沉的眼眸比剛才發瘋的俞夏還可怕。
俞強收了聲兒,卻還是氣不過,嘴裏嘟嘟囔囔、罵罵咧咧地跑了。
本來俞夏今天約他出來是說拿錢給他還債,他沒防備,誰知道就被這小狼崽子擺了一道!
但近期俞強是不敢找俞夏的茬兒了,畢竟他從沒想過俞夏對他起了殺心...
。
俞強走後,俞夏還癱在破舊的小沙發上,眼睛望着沒了遮擋作用的窗戶,看着躍在窗沿上的昏黃燈光,不知在想什麽。
小沙發背着光,将俞夏掩在黑暗裏,晁野看不真切,他走到小沙發正面,拖了一張塑料小凳貼着俞夏頭枕住的扶手坐下。
“能跟我說說嗎?”晁野盡量放輕語氣。
但俞夏只是視線轉向他,一言不發地沉默凝望。
晁野沒有催促,也無言看着俞夏,室內燈光昏暗,但盯着人久了,多少還是發現不對。
俞夏的臉似乎泛着紅,在昏黃路燈下看不真切,晁野上手去摸,入手一片滾燙。
心下突然着急起來,晁野站起身想要扶俞夏起來“你在發燒,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俞夏仍舊只是跟随他的動作移動視線,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晁野俯身想去抱他,視線一低才發現俞夏的手抵在小腹上方,似乎握着什麽東西。
晁野突然不敢看,顫抖着手摸過去,指尖觸碰處,俞夏的衛衣傳來一陣黏膩發潮的觸感...
頭腦一片空白,晁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摸出手機,叫了救護車,又是怎樣跟着救護車到了醫院。
一路上,心底都在懊悔,為什麽忘了丢掉俞夏手裏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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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為行李箱發聲,但怕破壞氣氛(思前想後還是想
行李箱:?您最好有事(針對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