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晁野新招了助理這事兒在劇組裏越傳越開,最後傳到了當事人俞夏耳裏。
俞夏迫不及待湊到晁野面前,亮着一雙眼,和晁野确認是不是真的,“你同意了?”
“同意什麽?”晁野眉頭微皺,滿眼疑惑,逐漸習慣俞夏的神出鬼沒。
“做你的助理,我聽別人說了,劇組都傳開了,是不是代表你同意了?”
這還是重逢以來晁野第一次聽俞夏說這麽長的句子,那張巴掌大的臉上雖然沒有多餘的表情,可語氣和眼裏都透着些許興奮,像只被獎勵了零食的小狗。
晁野聞言放下手裏畫滿标注的劇本,一條長腿翹起,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看向俞夏的眼神很是無奈,他深吸氣又輕嘆出聲“俞夏,那只是應付別人的說辭,不要當真。”
“鬧了這麽久,你也該玩夠了,可以考慮離開了。”晁野頓了頓,還是吐出了殘忍的拒絕。
俞夏眼裏的光肉眼可見地消散,眸子又恢複成黑蒙蒙的一片,饒是他再堅韌有耐心,被幾次三番地拒絕,還是會沮喪。
落寞的表情放在那張帶傷的臉上,顯得有些可憐。
晁野一早就注意到俞夏臉上的傷,但他克制不去問,不想對俞夏表現出多餘的關心,以免不聰明的小狗誤會。
俞夏沒點頭,也沒同意離開,他只是不說話,沉默固執地跟着晁野,做着和往些天一樣的事情。
反正現在劇組人人都認為他是晁野的助理,那他也悄悄欺騙一下自己...
晁野見俞夏還是不聽勸,拿他沒辦法,索性任由他去,只當俞夏倔強性子上頭,遲早會發現在他身邊又麻煩又累,自己就會離開的。
。
自打重逢後,藏在暗處的俞夏被擺在了明面上,就被勒令嚴禁打擾晁野的私生活,每每下戲,圍着晁野轉的小狗就乖乖聽話,自動離開。
這并非俞夏自己所願,而是怕惹晁野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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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野一人回到酒店,剛踏進門,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姚子意打來的微信語音。
“我們在你拍戲這邊聚,你來不來?”姚子意嚷着他極富特色的嗓音,眉飛色舞的樣子憑空浮現在晁野腦海。
“你可真會挑時間,算着我下戲?”晁野漫不經心問。
“那你必須得來,羊仔他們都在呢,等你啊!”
說完,姚子意果斷挂了電話,不給晁野留拒絕的機會。
晁野嘴角噙着笑,無奈搖頭,這麽多年姚子意一點兒沒變,一直咋咋呼呼、風風火火。
索性今天沒什麽事情,晁野換上衣服,戴好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裝出門。
出了名,成為公衆人物,就這點不好,去哪裏都得捂得嚴嚴實實,生怕別人認出來,都快趕上鬼鬼祟祟摸東西的小偷了。
地方在臨界郊區處,姚子意是他們這圈子裏最會吃喝玩樂的,裝有探店雷達,海市大大小小好吃的好玩的都逃不掉他的眼。
他還弄了個視頻賬號,專門做探店內容,粉絲數不少,前段時間平臺還給他頒了個獎,頗有一番小成就。
姚家父母也不期待他能做成什麽大事業,只要平安健康就好,一切還有大兒子姚子晟頂着。
也正是這樣和滿的家庭能養成姚子意這樣的樂天派,晁野家雖說也沒有那些勾心鬥角,争權奪利,但家裏只有他一個獨苗苗,全家人都寄厚望在他身上,對晁野毅然決然選擇影視學校并走上演戲這條路一直抱有異議。
這幾年晁野都不怎麽着家,逢年過節才回去看看,平時輾轉于各個劇組,自己購置的公寓也極少回,姚子意經常吐槽他“不愧是搞藝術的,一身流浪氣質。”
。
地方不遠,晁野五點多出門,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剛下車就瞧見姚子意沖他揮手。
這是家新開的小酒館,格外有情調,一番原始小木屋的裝修,牆壁上還挂有裝飾的藤蔓,不知道老板從哪弄來的,非常逼真。
小酒館還分了上下兩層,樓下是散座,樓上是小包間,說是小還真小,姚子意訂了個最大的也顯得有些擁擠,但視野不錯,有個大窗戶,外面是條小巷,越過小巷能瞧見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大忙人來了?”說話的是羊仔,本名叫汪炀,他和晁野的名字還被姚子意打趣過,說一個汪洋,一個原野,活該這輩子是發小。
“哪有你忙,才回來沒幾天?”晁野在汪炀身旁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雖然平時為了保持身材各種養生,但晁野酒量不差,每每出來聚會,到最後,都是最清醒的那個。
汪炀笑着點頭,他确實才從國外回來沒幾天,但這次不打算走了,國外的學業已經結業,剩下就是遞交論文和研究方向,郵件發給導師就行,打算留在國內發展。
“得得得,你們都是大忙人,要聚齊還真不容易,一個獻身醫療事業,一個追求藝術,成天被我爸媽挂在嘴邊,念叨着讓我向你們學習,咱就不是那塊料!”
說話的是文客,名字聽着是個飽讀詩書的貴公子,實際文客一心朝着部隊裏奔,家裏卻是詩書世家,沒一個贊同他去部隊裏摸爬滾打,不過也沒人能攔住他,每每逮着文客休假回家都要拿汪炀和晁野好生說教一頓。
文客頂不住,回家不到兩小時,就約着姚子意出了門。
“你們都別商業互吹了,一起穿開裆褲長大的還玩客氣這套。”這聲音緩慢悠揚,是他們這幾個裏面最小的,許言禮,目前就讀于海大中文系研究院,寫了不少劇本,晁野的熒幕首秀《城》的編劇就是許言禮。
也是晁野母親最喜歡的一個孩子,許言禮身世可憐,小時候家裏父母意外車禍去世,一直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卻修得一身好習性,從小就老成,懂事又禮貌,可惜身體不太好,總是生病。
許言禮的媽媽是晁野母親的好朋友,在許家夫婦去世後,晁母經常把許言禮接到家裏玩,直到晁野和姚子意被送去陽縣才中斷。
那會兒,許言禮本也要跟着去,但奈何他體質太差,到半路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被送了回來,養了好些天才好轉。
聽他們寒暄來寒暄去,姚子意也忍不住插嘴“诶!就是,都是見過光屁股蛋兒的,說什麽客套話呢!”
幾個人這才作罷,變成大人在各自的工作圈裏混久了,都忘記小時候一起爬牆下河的自在了,但不管怎麽說都是相處了十多二十年的老朋友,不一會兒就找回了從前的熱絡。
“唉,你找好助理沒?沒找好我給你說一個?”姚子端着杯子用手肘碰碰晁野,一臉好奇。
“得,可別了,十個有九個都是你給說的,就是沒一個靠譜的。”晁野敬謝不敏,表示自己無力接受。
“唉,這個保準靠譜!是我小嫂嫂!”姚子意嚷嚷道。
晁野睨了他一眼,“更別了,你哥不可能讓你小嫂嫂整天跟着我瞎跑。”
姚子喪氣垮背,小嫂嫂讓他幫的忙可真難辦,畢竟他不敢得罪他哥,小嫂嫂在家待得無聊,不想再做家庭主夫,想出來找點事兒做,他都信誓旦旦答應幫忙,這下可真不好辦。
說來也是,小嫂嫂也不能做什麽辛苦的活兒,當助理那不得累成什麽樣,更何況他小嫂嫂和許言禮一樣,體弱多病的...
姚子意還在琢磨自家的事兒,晁野卻瞟了一眼窗外,視線定格在窗外那條小巷裏,凝視片刻,突然起身“我出去一趟!”
剩下四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姚子意好奇的往窗外一望,捕捉到一個正在拼命奔跑的黑影,腦子一片空白,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覺...
晁野和姚子意的反應都映在許言禮眼中,他微微蹙眉,忍不住好奇,湊到姚子意身邊問“你看見什麽了?”
姚子意呆滞地搖搖頭,喃喃自語“那人好像俞夏啊...”
許言禮聞言心裏咯噔一下,眉眼深鎖,手指在腿上輕敲了幾下,俞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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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俞夏拼命地往巷子裏穿梭,這是他總結出來的經驗,羊腸小道最是錯亂,往裏跑是逃命的最優選。
但剛拐過一個巷口,俞夏卻驀地撞進了一個厚實的胸膛,鼻子被撞得一酸,差點激出眼淚來。
心髒提到嗓子眼兒,鼓動得極快,牽扯着受傷的腹部一陣一陣的疼,俞夏如同炸毛貓咪一般弓起背,腦袋裏瘋狂計算着逃跑路線。
直到鼻腔裏鑽進一股熟悉沉穩的木質香,俞夏才驟然松懈,抵着牆滑坐下來。
“俞夏,你怎麽回事兒?!”晁野扣住俞夏的肩膀,将人往上提,但架不住俞夏力氣全散,渾身發軟,只能跟着蹲下身。
頂着滿額頭的汗,臉上又添了些新傷的俞夏望着突然出現的晁野,有些愣神,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否真實。
在曾經多少次奔逃和忍耐中,俞夏也幻想過晁野如天降神兵一般到他身邊,可沒一次實現。
“拳館...被端了...”喃喃吐出幾個字,俞夏失去了意識。
“俞夏!俞夏?!”晁野不知道俞夏怎麽了,可看見眼前人氣息微薄,傷痕累累的樣子,心底竄起一股細密的疼。
不再多加耽誤,晁野抱起俞夏拐回了小酒館,以他的身份不敢明目張膽送俞夏去醫院,回去讓文客開車,文客的車因為身份特殊,貼有防窺膜。
本是一次愉快的小聚,卻沒想到最後都聚集在了醫院裏...
姚子意全程目瞪口呆,似不敢相信晁野懷裏的人真是俞夏,晁野找不到機會解釋,到了醫院就讓其他人先回去,自己一人留在醫院守着。
許言禮躊躇着想陪着晁野,卻在猶豫間被姚子意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