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情話
聽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繼而遞上一把油紙傘,“外頭風雪大,公公也要注意風寒, 皇上可不能沒有公公侍候。”
李長祿推脫兩下才接了過來, 這蘭昭儀的婢女和她一樣聰慧明禮,聽聞還是德妃娘娘原先撥來的, 由此可見也是個會審時度勢的人, 知道該如何選擇明主, 這宮裏有時候站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待送走了李長祿, 沈榆把玩了會那顆藍寶石,随手就放在了盒子,讓聽竹擱置在梳妝櫃上就行。
這個陶瓷娃娃倒有點意思, 往往霍荀都是賞賜一些珍寶首飾, 難得這麽“別出心裁”。
看上去好似對方待她漸漸走心, 可實際并不影響對方利用自己,為何旁人懷孕沒有這個待遇,那是因為自己為他肅清朝政頂了許多罪名,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恻隐之心, 自然而然也就待她更好。
要說喜歡,大抵也是有的, 可是帝王的真心能信幾分, 這世間唯有利益才是實實在在的。
“這個與主子倒是頗為相似,大概皇上也是覺得如此,所以才讓李公公親自送來。”聽竹面帶笑意。
沈榆将陶瓷娃娃遞給她, “放第一個格子上。”
聽竹點點頭, 立馬小心接過東西,又穩穩擺在梳妝櫃的第一個格間, 這樣主子每日梳妝時都能看見。
外頭風雪越來越大,還未到酉時天就黑了,許久未曾出門走動,沈榆想出去看看,但廊下一片濕滑,便也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進入臘月,這外頭的雪也越來越大,一大早宮人們便要清理道路,不然積雪太深根本無法行走。
二皇子的歸屬依舊沒有動靜,沈榆知道霍荀多半還在觀望誰最沉得住氣,吳婕妤甚至未曾來她這裏走動,倒是佟妃破天荒來了頤華宮。
還讓宮人們帶來了不少滋補藥品,以及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好像只是專門過來探望一二。
“近來宮中瑣事太多,文妃姐姐整日都要陪着公主,這所有活都落着本宮一個人身上,也就是難得抽出時間來看看妹妹,說起來我與妹妹也算是同病相憐,好在老天開眼,讓那些居心歹毒之人落得應有的下場。”佟妃向來直來直往的道。
外頭的聽竹立馬關上門,然後揮揮手讓附近宮人都下去。
沈榆拿出了那套白玉茶具,親自沏茶招待,一邊也是附和着點頭,“還是姐姐心胸寬廣,陳妃那樣待姐姐,可您卻待二皇子依舊如親生,這份心胸臣妾自問不及。”
她說話素來好聽,佟妃此刻也笑了起來,眼神頗為複雜,“大家都是為了各自前程,縱然母妃不擇手段害人不淺,可二皇子卻是無辜的,每每望着他本宮也覺得感慨。”
沈榆推過一杯茶,自己則喝了口溫水,“那些沒落地的孩子豈不是更無辜。”
說到這,佟妃眼神微動,只是端起茶盞抿了口,“妹妹這裏的茶就是比旁人的好喝,莫說皇上喜歡,本宮也喜歡的緊。”
“那姐姐要常來坐坐,免得臣妾一個人悶得慌。”沈榆淡淡一笑。
外頭風雪交加,屋內溫暖如春,兩人各坐在一端,大抵是身子暖了,佟妃也解下了鬥篷,只是手裏還捂着湯婆子。
“昨夜皇上去了玉淑儀那。”她聲音一頓,似乎意有所指,“玉淑儀還沒有孩子,太後又如此看重她,不知是否會讓皇上将二皇子給玉淑儀撫養?”
四目相對,沈榆也面露不解,“此事臣妾也未曾問過皇上,難道姐姐也想撫養二皇子?”
霍荀去玉淑儀那裏是意料之中,太後都這樣了,哪怕是為了讓太後高興高興也好,畢竟誰知道太後還能撐多久,讓一個皇帝為自己守節,這無疑是天方夜譚。
“妹妹這話說的,我就算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膽。”佟妃嗤笑一聲,壓低聲音,“陳妃死的不明不白,于本宮也有幾分責任,倘若二皇子以後長大了要為生母報仇,那本宮豈不是給自己養了個仇家?”
“這孩子誰要誰抱去,本宮只是不想二皇子遭人利用,這要是換個通情達理的養母自然好,可若是換個別有用心的,日日教唆二皇子為母妃報仇,那麽今後宮裏還不知道掀起多大的風浪,縱然本宮不畏懼,可倘若今後兩個兄弟反目成仇于朝政也不安。”
說到此事,佟妃也是滿肚子的怨氣無處撒,縱然陳妃已經死了,可還是難以抵消對方曾經做過的事,如今她母族勢微,今後兒子想再上一步無疑是難于登天。
可如果二皇子挑個勢大的養母,今後前程也是無法估量,她擔心也就擔心在這,誰能保證二皇子繼位後不為生母報仇,所以比起玉淑儀,她更希望二皇子被沈榆抱走,至少沈榆沒有家世,而且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子嗣,那麽二皇子繼位的可能基本沒有,她也就不用擔心被報複一事。
“姐姐說的有理,那姐姐心裏可有人選?”沈榆好奇問道。
佟妃沉默半響,就這麽直直的盯着她。
好似明白什麽,沈榆眉頭一皺,“不可,臣妾這個樣子還有何精力照看二皇子,況且臣妾與陳妃也有誤會,宮中人人皆知,姐姐害怕的事,臣妾自然也怕。”
覺得好像也是,佟妃便思索起來,可是馨淑華等人家世都不錯,性子也刁鑽,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教孩子。
“姐姐放心好了,此事皇上自然有決斷,你我在這擔心也是無用,不如放寬心,該如何便如何。”沈榆輕聲安慰。
見她如此說,必定是知道什麽風聲,陳妃之死和對方也脫不了幹系,她們也算同種處境,思及此處,佟妃也自然稍稍放下心。
“聽說妹妹喜歡吃酸的,這酸兒辣女腹中必定是個小皇子。”佟妃瞥了眼她腹部,笑着道:“今後桉兒也能有個伴,兩兄弟一起玩鬧總好過來鬧咱們。”
沈榆低笑一聲,“這是男是女都好,難不成是公主,大皇子就不疼妹妹了?”
“看你這話說的,倘若是公主,桉兒必定每天圍着妹妹轉,哪像如今只會鬧騰,二皇子都會背詩了,他整日卻只會和奴才們玩鬧,這個樣子本宮都不好意思和皇上提請太傅的事,免得第二日就把人家太傅給氣走了。”佟妃揉着額心忍不住嘆口氣。
“皇上駕到!”
屋外忽然響起高亢的通報聲,倒把佟妃給驚着了,一時間倒有些恍惚,皇上已經許久未來過重華宮,年關将至更是如此,可回想過往,皇上也向來不愛進後宮,這批老人裏唯一還算有恩寵的就只有貴妃。
随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邁入內殿,兩人皆屈身行禮,“臣妾叩見皇上。”
像是在外頭看見佟妃的宮女,霍荀并不驚訝她在這,只是随手将大氅遞給李長祿,“朕也許久未見過煜桉了。”
佟妃眼中有所動容,只得恭聲道:“桉兒愛玩鬧,臣妾豈能讓他叨擾皇上。”
“這個年紀頑劣點乃常事,他年紀還小,再大些入學啓蒙也不遲。”
霍荀上前握住沈榆的手,視線卻落在佟妃身上,“明日朕再去看他。”
佟妃眼神微動,可當看到他拉住女子的手,便只能屈身行禮,“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話落,她低着頭退後幾步轉身離開內殿,随着殿門打開,一股寒風撲面而來。
佟妃回頭看了眼後頭,心緒不由的揉雜起來,皇上待她們都是不親不近,算不上好,但也處處周到,可為什麽待蘭昭儀就格外不同,縱然緒妃盛寵之時也未見皇上如此,哪怕蘭昭儀懷有身孕卻也留宿頤華宮。
可倘若真的有何想法,那為何又要将蘭昭儀架在風口浪尖遭受群臣非議。
“娘娘。”宮女喚了她一聲。
突然回過神,佟妃攏了攏鬥篷,繼而邁入大雪紛飛之中。
宮裏的寵妃換了一個又一個,無論皇上是何想法也都不重要,或許剛入府她尚且還有過期盼,可如今只盼着能安安穩穩看着桉兒平安長大,至于別的都已經是奢望。
內殿之中重新恢複安靜,沈榆換了個茶盞,重新沏了杯茶遞過去,“臣妾也從未見過大皇子,剛剛佟妃娘娘還在與臣妾提及大皇子性子頑劣,臣妾倒想看看,不知道大皇子與皇上像不像。”
霍荀看了女子一眼,眉眼柔和,“朕倒想看看你腹中這個是像朕還是像你。”
沈榆垂下眼簾,嘴角噙着一個淡淡的弧度,對于男人而言,只有願不願意哄人,沒有能不能,語言的藝術在對方那裏已經達到了滿級。
“年關将至,皇上近來定政務繁忙,不如多休息片刻,外頭冷霜雨雪,過來一趟必定沾染不少風雪。”她溫聲道。
喝了口清茶,霍荀聲音低沉,“風雪再大,朕也想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