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查驗
“陳妃姐姐想的可真周到。”佟妃笑了一聲。
陳妃攏了攏織錦鬥篷, 眉眼間全是憂愁,“本宮也是擔心今後有人故技重施陷害嫔妃清白,倘若下一回此事換在旁人身上, 那也是細思極恐。”
“況且皇後娘娘派人去尋, 也免得中間出現什麽纰漏,這證詞也相對可靠, 事關後妃清白, 此事不得不重視。”
玉淑儀看了眼沈榆, 像是明白了什麽叫木秀于林而風不止, 在這宮裏懷有龍裔便已然是個罪過。
殿內衆人議論紛紛,言詞間都在聲讨要嚴懲那胡說八道的賊子,陳妃說的言之有理, 今日是蘭昭儀, 可來日若是她們便是沒什麽也有什麽了, 屆時流言蜚語紛紛,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後果完全不堪設想。
皇後沉默了會,還是看向身邊的宮女, 後者點點頭立即退了下去。
“其實這要驗證清白也有一個法子,既然那賊子聲稱蘭昭儀後背有一顆紅痣, 不如就請蘭昭儀去偏殿寬衣一看, 是非曲直自然馬上揭曉。”陳妃憂心忡忡的道。
聞言,文妃不由臉色一變,難得語氣重了一分, “此話怕是不妥, 後妃的身子豈是旁人可以看的,縱然蘭昭儀清清白白, 可若真寬衣一看,那這不是懷疑她與那賊子真有什麽。”
“蘭昭儀後背是否有紅痣,身邊宮女日日服侍自然清楚。”
貴妃忽然将視線投向聽竹,“不如問一下蘭昭儀身邊的宮女,皇後娘娘在此,想來她應該不會隐瞞。”
旁人都是交頭接耳議論起來,這身邊宮女的話如何可信,就算有也要說成沒有了,最清楚的怕是只有皇上,可倘若此事驚動了皇上,那麽蘭昭儀這今後怕是要徹底與聖寵無緣了。
“貴妃娘娘說的對,聽竹姑娘,你日日伺候蘭昭儀,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家主子身上有沒有紅痣,不如就由你來說說,若是沒有,那麽此事也就當那賊子胡說八道,也就不需要再追查了。”陳妃視線一轉。
面對諸多視線,聽竹上前幾步跪倒在地,“回皇後娘娘的話,主子平日沐浴不喜奴才們伺候,故而奴婢未曾貼身服侍過,也不知道陳妃娘娘口中之事。”
“哪有沐浴不需要人伺候的?”馨淑華沒忍住嘀咕出聲,又立馬閉上嘴不再多言。
沈榆眉間微蹙,“既然陳妃娘娘想要追根溯源,臣妾自然問心無愧,與其讓流言蜚語傳到皇上耳中,不如此時将皇上請來,亦能當面還臣妾一個清白。”
女子聲音不急不緩大大方方,好似一點也不畏懼,而且竟然還敢請皇上過來,可見此事定是子虛烏有,原本還想看熱鬧的人也連忙附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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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等人都相信昭儀娘娘的為人,定是那賊子刻意誣陷,皇後娘娘定不能放過此人,五馬分屍淩遲處死也好,定要讓旁人長長記性,看看這就是誣陷嫔妃的下場。”馨淑華憤憤不平的道。
趙淑容也跟着表态,“蘭昭儀為人最是謙和,又得皇上寵愛,一定是有人眼紅才故意構害,皇後娘娘絕不能放過那賊子背後的人!”
陳妃端茶盞輕輕撫着茶蓋,又瞥了眼貴妃的方向,忽然認真道:“本就是一樁捕風捉影的事,應該就不需要驚擾皇上了,況且皇上近來朝政繁忙,何必因為這點小事而讓皇上分神。”
“小事?後妃清白豈是小事?!”佟妃直直的望着她,“倘若有人說陳妃與人茍合,難道你也覺得是小事?”
猛地将茶盞放在桌上,陳妃似有不悅,“此事與蘭昭儀有關,你好端端扯到本宮身上做什麽,本宮自幼受族中長輩日日訓誡,便是府中的侍衛也未見過幾個,哪裏有抛頭露面的時候。”
此話一出,旁人不由眼神微變,這話不就是說那蘭昭儀出身不幹淨,鄉下農女整日抛頭露面也是常事,雖說有風才能捉影,可當事人都無懼請皇上過來主持公道,可見定是心中坦蕩,此事也不過是子虛烏有。
沈榆并未搭理陳妃,而是将目光投向皇後,“無論她人如何含沙射影,臣妾自是問心無愧,還請皇後娘娘請皇上前來為臣妾主持公道,不然今後風言風語如何自處,還不如裁了發去觀裏當姑子,還能保全自身清白。”
皇後眉間緊蹙,還是看向身邊的宮女,“去請皇上過來。”
陳妃神色嚴謹,“本宮也是為了蘭昭儀聲譽着想,何必驚擾皇上,去偏殿寬衣讓皇後娘娘親自看一眼就好,屆時所有風言風語自然不攻自破,蘭昭儀如此推脫,只會讓人多心。”
四目相對,沈榆目光灼灼,“一句風言風語,臣妾便要寬衣以證清白,那麽來日有人指陳妃娘娘心口有一顆黑痣,那麽娘娘是否也會寬衣解帶以示清白。”
“你——”陳妃臉色微變,“本宮好心替你出主意,你倒來胡說八道,既然你要請皇上,那皇上來了也好,我等都不配看妹妹的酮體,那皇上總能看吧?”
“好了!”
皇後頗有些不耐,“往日總道德妃在所以宮中是非多,可如今德妃已經不在了,這宮裏也不見絲毫清淨。”
殿內瞬間安靜一片,衆人也都不再多言,長腦子都知道只有兩個可能,誰讓這蘭昭儀風頭太盛霸占了皇上,自然免不得有人暗害,那還有一個那就是真的并非空穴來風,不然也不會讓人拿捏住此處做文章。
“德妃只是一塊病因,可這宮裏豈能只有一塊病因,是非自在人心,心術不正者能有什麽好下場,不過是作繭自縛自尋死路罷了。”佟妃意味不明的道。
視線交彙,陳妃垂下眼簾,遮住其中一閃而過的厲色,遲早有一日她要将這條瘋狗宰殺奪肉而食。
“皇上駕到!”
不多時,外頭就響起高亢的通報聲,許是沒想到皇上會來的這麽快,霎那間,殿內衆人立馬理了理發髻珠釵,自覺露出最完美的一面屈身行禮,“臣妾叩見皇上!”
霍荀邁進大殿淡淡的掃過烏泱泱一群人,面上看不出喜怒,經過沈榆身邊時才伸手将人扶起來。
看到這一幕,旁人都臉色微變,她們這麽多人,皇上為何只偏偏看得到蘭昭儀,按規矩要免禮也是先扶皇後娘娘。
望着男人的背影,貴妃五指微微收攏,忽而閉上眼掩住眸中湧動的情緒。
“皇上。”
沈榆已然紅了眼眶,好似悲從心起無從言說。
輕輕握住她手以示安慰,霍荀來至上首坐下,“這便是皇後治理的六宮。”
皇後立即跪在一側,神色嚴謹,“是臣妾管轄不利,才讓這些風言風語流出,大約臣妾不适合管轄宮務,今後還是交由貴妃妹妹來治理為好。”
文妃和佟妃面面相觑,皇後娘娘這又是想抽身不問俗事了。
霍荀靜靜的看着她,“在其位謀其政,倘若無能,那再換人來,皇後也是如此想的?”
大約是殿內燒着地龍,衆人額前莫名冒出一層細汗,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放重。
這麽多年,這是皇上第一次對皇後娘娘說這等重話。
為了一個蘭昭儀,那蘭昭儀不就是長的好看些,這宮裏人美人多了去,為何皇上就對她如此上心,往日緒妃在時也沒有這般偏心過,一個宮女出身何德何能受此皇恩。
“臣妾……失職,皇上教訓的是。”皇後低着頭。
這個位置她早就坐的厭倦疲乏,誰有本事她自然讓位,只可惜德妃太不争氣。
“人呢。”霍荀目光冷漠。
李長祿連忙對殿外的人招招手,下一刻,兩個侍衛就押着一個渾身是血穿着囚衣的人走了進來,後者顫顫巍巍跪倒在地,縱然渾身是血,可唯獨一張臉還算幹淨,依稀可見原本俊秀的五官。
沈榆一開始就猜到了是誰,倒也和她想的相差無幾,的确不算空穴來風,原主和此人也算是青梅竹馬,自幼被母親打罵,沒有吃食,也是這個同村的關旭會時常給她送些吃的,但是這個關旭十四歲就一直在外頭給人做苦工,兩人便也沒有再見過。
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如何能搖身一變進入皇宮成為禁軍,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看來這步棋有人已經下很久了。
“究竟是誰指使你污蔑後妃清白,皇上面前倘若還胡言亂語,小心你父母親族的性命!”佟妃厲聲喝道。
男子跪在那瑟瑟發抖,忽然将視線投向沈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繼而又低下頭,“那都是草民酒後一時胡言,草民與蘭昭儀雖是同村,但也才只見過幾面,絕無半點情份!”
他這話不說還好,越說反而越不對,其他人都是心思各異,只能在一旁看着熱鬧,真相如何不重要,倘若這蘭昭儀真的與人有染,那麽皇上自然就會去別的宮裏,于她們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
“蘭妹妹,你可認得此人?”陳妃忽然道。
沈榆眼簾微垂,面露悲戚,“自臣妾有孕以來各種紛擾接踵而至,險些還未能保住腹中龍裔,大抵是臣妾福薄不配孕育皇上子嗣,才會令這些麻煩尋了過來,臣妾無言辯解,倘若陳妃娘娘想要看臣妾後背,臣妾自然無法言說,但願陳妃娘娘看過之後能不再疑心臣妾。”
聽到她這副話,陳妃當即臉色一變,她倒是差點忘了,這個蘭昭儀可是做戲的一把好手,不然也不會在德妃手底下茍活至今。
剛剛還言之鑿鑿拒不查驗,現在倒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了,除掉了德妃反而留下了這個禍患,或許當初就應該借德妃的手先将其除之。
“臣妾也是為了蘭妹妹的清譽着想,臣妾豈會懷疑蘭妹妹的為人,猶記得之前你我還親如姐妹,不曾想你會如此看待我,倒真是生疏了。”陳妃擡起手帕掩鼻。
沈榆也定定的望着她,神色複雜,“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雲任卷舒,臣妾也不知何處得罪了陳妃娘娘,若是知曉,必定日日反省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