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交底
好似最瞧不慣她這副虛僞至極的面孔, 猶如那嬌柔做作的緒妃一樣,全婕妤冷哼一聲不再多言,自顧自坐在那輕撫着茶蓋。
不多時皇後走了出來, 衆人皆屈身行禮, 大約看見了沈榆,難免多問幾句。
“如今天冷, 今後這些請安能免則免, 你只需在宮裏安心養胎即可, 有何需求盡管告知本宮, 切莫藏在心裏委屈了自己。”皇後溫聲道。
旁人聽到這話都是心中複雜,那麽多懷過龍裔的妃嫔,以前可不見皇後娘娘如此上心, 如今這就差讓六宮圍着這蘭昭儀一個人轉了。
“皇後娘娘待蘭昭儀如此體貼, 當真叫嫔妾等人好生羨慕。”全婕妤面帶笑意。
皇後當即瞥了她眼, “你若也懷上龍裔,本宮待你會更體貼。”
聽到這話,趙淑容一個沒忍住低笑出聲,面對全婕妤的怒視又只能收斂幾分。
“如今蘭昭儀懷有身孕無法侍寝, 往日你們總是諸多抱怨,現下這個時候也不見你們上點心, 早點為皇上開枝散葉, 本宮與太後會更開心。”皇後掃量過每個人。
衆人都不由低下了頭,蘭昭儀懷孕了又怎麽樣,皇上也不見去旁人那, 這幾天都在清心殿, 也不知道這蘭昭儀給皇上下了什麽迷藥,這自從緒妃殁了後就基本讓她一人獨占了皇上, 德妃的确是會挑人的,挑來挑去挑了個人把自己送走了,留個勁敵來膈應她們。
“嫔妾等人自然比不上蘭昭儀會讨皇上歡心,這蘭昭儀得了緒妃娘娘真傳,稍有不适這整個後宮都得圍着她團團轉,換作嫔妾等人怕是沒有這麽大的面子。”全婕妤風輕雲淡的道。
似乎聽夠了她這明譏暗諷的話,皇後面露不悅,“王貴人不懂規矩,倘若你也不懂,那就随她一起去西苑面壁思過。”
旁人都眼神微變,皇後娘娘可從未說過這等重話,更何況這全婕妤祖上那可是開朝大将,如今竟然為了蘭昭儀這般疾言厲色,這蘭昭儀到底有何本事,竟然連一向不問俗事的皇後娘娘也相護有加。
第一次被人如此拂面,但此人又是皇後,全婕妤只能忍氣吞聲低下頭,五指緊緊揪着手帕,“嫔妾失言,望娘娘恕罪。”
冷眼掃過衆人,皇後眉頭不見松緩,“本宮不管你們心中如何想,但若是誰忘了宮規制度,做出了有違皇家顏面的事,本宮定第一個不輕饒!”
佟妃瞥了陳妃一眼,忽然道:“不知那兩個僧人審的如何了?竟敢在安華寺行這肮髒事,也幸好蘭昭儀沒有大礙,不然如今怕是母子性命不保,可見其背後之人有多歹毒,皇後娘娘定要替蘭昭儀做主才行。”
沈榆坐在那沒有出聲,只是佟妃提及那日之事,這才眉心微蹙仿佛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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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名僧人已經交給大理寺徹查,其中一個咬舌自盡,另一個救了下來,至于供詞還未可知,此事皇上親自過問,本宮也就不便插手。”皇後正聲道。
陳妃換了一個坐姿,依舊面不改色的喝着茶,好似一點也不關心這件事。
可是旁人聽了卻不是這樣,皇上竟然為了一個妃子而大動幹戈,以往發生過那麽多龍裔被害也不見皇上有何反應,現如今這孩子還沒生下來就如此緊張,倘若真生下來是個皇子,那還得了?
可一思及對方只是宮女出身,衆人也都稍稍松口氣,古往今來沒有母族在後面撐腰,有幾個能登上太子之位的。
若是皇上太過偏頗,屆時自有禦史谏言,狐媚惑主的妃子幾個有會有好下場。
“這寺院裏突然冒出一條蛇,倒讓臣妾想起一事。”佟妃忽然道:“在行宮之時緒妃的院子裏也莫名其妙竄出一條蛇,這一前一後未免也太過巧合,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何關聯?”
陳妃不由斜了她眼,“此事皇後娘娘已經讓人不要提及,不知佟妃妹妹這是什麽意思,皇上本就因緒妃殁了而感懷,你又提起這舊事,這豈不是在往皇上心口捅刀子。”
相視一眼,佟妃突然笑了,“臣妾不過随口一提,倒是陳妃姐姐如此急切,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蛇是你放的。”
“你——”陳妃擡起手指着她,面露不悅,“那貴妃娘娘宮裏還養着一條蛇,你當初還說是貴妃娘娘的蛇跑到了行宮,整日說話都不過腦子,難怪大皇子都三歲了說話都不利索。”
聽到她的話,佟妃臉色也有些難看,“大皇子如何說話不利索,如今都會背詩了,你休要在這胡說八道,倒是二皇子還沒有學會跑,姐姐就讓他入學,沒有神童的命偏要走神童路,也不知道二皇子受不受得住姐姐這般栽培。”
“好了!”皇後瞥了兩人一眼,“剛剛還在說規矩,你們也是老人了,便是這般以身作則的?”
其他人都低着頭不說話,佟妃娘娘現在沒有了母家撐腰,宮裏頭也就只有陳妃娘娘的二皇子有希望,這如今孩子一個接着一個,自然免不得多栽培栽培,總要占了先機才行。
“娘娘恕罪,臣妾失言。”陳妃心平氣和的低下頭。
佟妃也不再說話,比起陳妃反倒更氣定神閑,她急什麽,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都記住本宮的話,平日裏少些争風吃醋,多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
皇後驟然起身,轉身消失在大殿。
衆人都齊齊屈身行禮,“臣妾謹記娘娘教誨。”
陳妃拂了拂袖擺,目光突然投向貴妃,“聽聞貴妃娘娘宮裏養了條蛇,還能聽得懂人言,改日可要讓臣妾等人好好見識見識了。”
說罷,又将目光投向沈榆,“聽說寺院那條蛇不偏不倚直沖蘭妹妹身上去,那妹妹可要小心些,你如今身懷龍裔,這以後凡是經過草叢時切記要小心謹慎。”
沈榆點點頭,“謝娘娘記挂,臣妾自當務必小心。”
攏了攏鬥篷,陳妃瞥了貴妃一眼,扶着宮女徑直走出大殿。
“本宮宮裏的蛇無毒,且拔了牙,每日都鎖在籠子裏,不會出來吓着人,蘭昭儀無須擔心。”貴妃忽然道。
沈榆面不改色,迎上對方視線,“娘娘既如此說,臣妾自然放心,寺廟一事只是意外,深山之中難免有蛇蟲鼠蟻出沒,想必大理寺不日便會查清真相。”
貴妃淡淡一笑,“如此最好不過,倘若妹妹實在是不放心,本宮将那條蛇處死也無妨,只要別讓妹妹心中有隔閡就好。”
四目相對,沈榆眉頭一皺,“不可,那可是娘娘的愛寵,豈能因臣妾而喪命,況且永和宮離頤華宮如此遠,想來應該不會有事,這拔了牙的蛇又能有什麽危害。”
“一條蛇而已,再如何也沒有皇上的子嗣貴重。”佟妃義正言辭的湊了過來。
貴妃沒有說話,繼而就扶着宮女邁出了大殿。
沈榆也緊随其後走出長春宮,外頭冷風呼嘯而過,佟妃像是有話要說,一直跟在後頭。
“妹妹這一胎如此貴重,難免惹紅旁人的眼,這有心人居心叵測,妹妹平時吃食住行都要小心謹慎,莫要像本宮那般,生産時身邊竟無一人可信,險些落得了個母子不保的下場。”佟妃拉住她手。
沈榆停下腳步,一臉沉思的點點頭,“娘娘心意臣妾都知,是非只在人心,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還姐姐與臣妾一個公道。”
見她如此說,佟妃也放下心,立馬拍拍她手,語重心長的道:“妹妹能如此想就好,本宮就怕你受有些人的脅迫忍氣吞聲,這有些時候忍一時,反而會助長她人氣焰,誰知下回又會是什麽肮髒招數。”
“你放心,本宮始終站在你這一邊,無論如何也會替你出這口氣。”佟妃滿臉嚴肅。
沈榆頗為感動的點點頭,不由親切的拉住她手,“謝謝娘娘。”
“好了好了,快回宮歇着吧,旁人越是居心叵測,妹妹就越是要争點氣,早日誕下皇子狠狠打那群人的臉。”佟妃頗為義正言辭。
沈榆沒有再多言,而是沿着另一條宮道往頤華宮走去,聽竹時刻守在身側,像是已經被上回的意外弄的杯弓蛇影。
“以前佟妃娘娘從來都是萬事不理,眼下倒是什麽事都想管了。”聽竹笑了笑。
沈榆目不斜視望着前方道路,眉梢微動,“每個人都有底線,誰願意一輩子忍氣吞聲。”
佟妃的心思她何嘗不知,在行宮時陳妃一條蛇撤下了餘信骅,順帶殃及了佟妃父親,基本斷了大皇子的母族勢力,這讓佟妃如何不恨,都這個樣子了自然無所顧忌,逮着機會就要替父親報仇雪恨。
不過陳妃的暗示也很有意思,對方是想撇清和那條蛇的關系,不過沈榆還是覺得有幾分可信,一個人不會蠢到連續兩回用同樣的招數,這不是告訴所有人都是她做的,誰知是不是有人從中插了一手,旁人要懷疑也是懷疑陳妃身上。
倒更像是貴妃在從中作梗,只要尾巴處理幹淨,這件事哪怕不是陳妃做的,那也變成是她做的。
緒妃專寵如此久,貴妃都不動她,可是在自己還只是一個貴人時,對方就想借着緒妃的死令霍旬厭棄自己,這其中絕對不僅僅是德妃的緣故,可見對方是一門心思置她于死地。
不怕對方有何動作,就怕對方不動,就如同下棋一樣,棋逢對手時,但凡有一步錯了,便會步步錯,忍耐也是其中最關鍵的一步。
待回到頤華宮,還沒有坐多久,吳婕妤就尋了過來,這時太醫還在替她診脈,每日都盡職盡責。
待到太醫把了脈,聽竹也親自将人送出去,沈榆看向對面的人,“剛剛也未招待姐姐,可惜我那花茶都喝完了,不知道牛乳你喝不喝的慣?”
吳婕妤坐在對方嗔怪的拉住她手,“什麽招待不招待的,自然是你把平安脈更為重要,我早就說妹妹造化大,果真被我給說中了,如今皇上就如此疼愛妹妹,今後倘若生下皇子,封妃也指日可待,”
沈榆眼神微變,“這話可不能亂說,讓人聽見可要以為我有觊觎妃位之心。”
“能到這一步,已然是意料之外,更多的我也不敢想了,無論公主還是皇子我都歡喜。”
吳婕妤眉頭一皺,眼神也帶着些許意味深長,“這個時候妹妹也莫要與我再打啞迷,除非你不把我當自己人。”
說到這,又自嘲一笑,“也是,玉淑儀有太後娘娘撐腰,我自然不如她能幫妹妹。”
慕衣這時端上兩碗牛乳以及糕點,繼而又立馬退了下去,并且關上門。
沈榆靠坐在那無奈的笑了下,“姐姐怎麽連這醋也吃,你我也算共過患難的情誼,豈是旁人可以比的?”
“只是姐姐如此說,我也有些不安,姐姐待我也似乎并非交實底。”
她目光微擡,定定的望着吳婕妤,“縱然我有心更上一層樓,那姐姐呢?姐姐的決心我可從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