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背棄
簡簡單單幾個字令衆人都神色大變, 本以為皇上會顧念舊情,最多降個位份呵斥一番,畢竟那周尚書還在, 可賜鸩酒是她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但與此同時也生出無限狂喜, 往日受其欺壓之事還歷歷在目,今日能看見德妃如此下場, 豈能讓人不暢快, 也讓她們徹底松了口氣, 如今皇上金口玉言, 就再也不怕德妃死灰複燃。
陳妃面上并無任何情緒波動,只是眼簾低垂,遮住了眸中閃過的異色, 連背脊也逐漸挺直了一分。
倒是佟妃難掩面上喜色, 牙根也瞬間咬緊, 她等這一天已經數年,幸好老天有眼,讓她等到了那毒婦慘死的這一天!
只可惜沒能親手殺了那毒婦解恨,種種罪行罪惡滔天, 皇上還是顧念舊情,竟然給她如此體面的走法。
“那臣妾令底下人去辦, 倘若德妃不願自裁, 不知該如何處置?”皇後試探性的問道。
霍荀眼簾微擡,目光深沉,“你自行處置即可。”
聞言, 皇後也未再多言, 面無任何悲喜。
就在這時,皇後的宮女也匆匆趕來, 手裏拿着一個繡着騰龍的荷包。
見此,衆人又眼神微變,目光不時投向荷包的方向,倘若證據确鑿,這蘭婕妤利用皇上謀害緒妃一事也是板上釘釘,縱然還未實施,可皇上必定也會勃然大怒,說不定下場還不如她家主子。
“這是何物?”霍荀語氣平靜。
皇後拿過荷包,不急不緩的陳述,“花榕供出蘭婕妤謀害黎貴人,陳妃便對長青閣一個宮女用刑,此宮女供出确有此事,還說德妃給了蘭婕妤一個裝了徵樹葉子的荷包,讓她交給皇上,皇上日日佩戴又時常守在緒妃身邊,這樣緒妃只會病情加重。”
“此事不知真假,所以臣妾令人去長青閣搜尋了一番,皇上可要看看。”
面對遞來的荷包,霍荀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又把視線投向跪在殿前的昕文,記憶中的确時常服侍在沈榆身側。
“這……”皇後打開了荷包,可當看見裏頭的東西時也怔了下,又将東西放至一側。
旁人都被皇後這反應弄的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這裏頭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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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薄荷葉,哪來的徵樹葉子。”皇後目光淩厲的看向昕文,“你便是如此污蔑主子的?”
聞言,昕文猛地擡起頭,面上滿是不敢置信,可當對上皇後淩厲的視線時,她突然怔在了那,目光不由轉向另一旁的沈榆。
視線交彙,沈榆沒有說話,也只是靜靜的望着她。
瞬間明白了什麽,昕文只是癱坐在那哭出了聲,“奴婢從未想過背叛主子,只是陳妃娘娘威脅奴婢,倘若奴婢不如此說,她便讓那群太監來糟蹋奴婢,奴婢實在是怕極了,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忘恩負義之事!”
她這一口反咬,令陳妃當即站起身,“休要胡說八道,本宮何曾脅迫過你,是你自己心術不正背棄舊主,差點就連本宮也遭受了你的蒙騙!”
這出反轉令衆人都有些回不過神,本以為可以看到蘭婕妤作繭自縛,誰知竟牽連上了陳妃。
“皇上,此奴才居心叵測,胡亂攀咬,臣妾絕無脅迫過她,不然臣妾與皇兒都不得善終!”陳妃立即跪倒在地,字字誠懇。
她都發這樣的誓了,可見應該并非她所為,衆人心裏多少有些失落,本來還以為可以看到那蘭婕妤和德妃一樣的下場,卻不想竟是一個奴才在胡亂攀咬,可見定是這個奴才見不得往日姐妹一朝飛上枝頭,所以心裏頭難免有所嫉恨。
沈榆擡起頭,神色複雜,“李公公說皇上終日忙于政事,嫔妾才想着繡個荷包,若配以薄荷能提神醒腦,卻不想竟遭有心人歪曲本意,就連……”
她滿眼失望的看着昕文,“就連身邊最親近之人也要背離嫔妾……”
吳婕妤眼神有些意味深長,這個蘭妹妹真是随時都能給人一個驚喜。
“這種奴才不要也罷,蘭婕妤何必為之心傷。”賢妃忽然寬慰起來。
皇後看了眼旁邊的人,繼而才道:“那就處以極刑。”
昕文癱坐在那突然笑出了聲,下一刻,就有太監拉住她雙臂,将她往外拖。
殿內忽然陷入詭異的寂靜,衆人都悄悄望着那道明黃的身影,也不知皇上今日過來所為何事,難道僅僅只是為了處置德妃?
“奴才不懂事,主子也不會明辨是非?”霍荀目光淡漠。
皇後低下了頭,繼而跪倒在地,“是臣妾讓陳妃徹查毓寧宮,此事是臣妾疏忽大意,才險些讓一個狼心狗肺的奴才混淆視聽。”
陳妃也跪在那神色惶恐,“都是臣妾錯信那狗奴才的話,險些錯怪了蘭婕妤,皇上要降罪便降罪臣妾,與皇後娘娘絕無關系。”
衆人相視一眼,立馬也全都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嫔妾知曉此事乃是昕文心懷不軌,與皇後娘娘定然無關,嫔妾與陳妃娘娘素日交好,她又怎麽會構害嫔妾,還請皇上莫要怪罪姐姐。”沈榆憂心忡忡道。
男人朝她投去視線,女子面上只有懇切,只是眉眼間還有郁郁之色,似乎還在因被親信背叛而感到傷懷。
“皇後為人,朕自然放心。”
他神色冷淡,“外頭那個是何人?”
李長祿反應過來連忙道:“那是王貴人。”
“王貴人平日多番侮辱蘭婕妤,口口聲聲奴才就是奴才,低賤之人不配與她平起平坐,蘭婕妤老實平時都忍着,可今日王貴人在皇後娘娘面前也多番出言不遜,皇後娘娘才下令杖責二十,跪在那反省兩個時辰。”吳婕妤見縫插針趕緊出聲。
霍荀眉間微蹙,“降更衣,去頤華宮外頭跪着。”
話落,他便略過一衆跪地的人,徑直邁出了大殿。
其他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又神色莫測的看向沈榆的方向,皇上……皇上這是在為蘭婕妤出頭?
往常她們對緒妃也諸多不滿,皇上也是知道的,可也沒見皇上為之處置過誰,如今為了一個宮女出身的奴才,就要将王貴人貶為更衣,這更衣可是最低的位份,還不如采女,皇上就那麽心疼自己的新歡嗎?
陳妃眼神諸多變化,突然滿臉歉意的走上前,“先前都是本宮錯信了那奴才,還望妹妹莫要見怪。”
沈榆謙遜的低下頭,“嫔妾豈敢怪罪陳妃娘娘,此事都是嫔妾管教不力的罪責,娘娘不怪罪嫔妾已然是不易。”
“妹妹說的什麽話,這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那奴才會如此狼性狗肺污蔑主子!”陳妃親熱的拉住她手,好似先前的劍拔弩張都是假象。
四目相對,沈榆神色認真,“污蔑嫔妾不要緊,構陷娘娘實在是膽大包天,幸好皇上沒有怪罪姐姐,不然嫔妾真的要難辭其咎。”
陳妃認同的點點頭,目光不自覺瞟向賢妃的方向,指甲頓時掐進手帕。
“今日之事本宮不想再聽見任何風言風語,你們自己也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要聽風就是雨!”皇後拂袖而去。
見此,衆人也都屈身行禮,“臣妾知罪。”
這皇後都走了,殿內的人也都紛紛散去,只是看沈榆的眼神略有不同,誰知道皇上今日前來是處置德妃,還是給這蘭婕妤撐腰的。
本以為掰倒了德妃能松口氣,誰能想到這不省心的還在後頭,德妃都倒了,對方卻毫發無損還聖寵更加,可見平日裏的唯唯諾諾都是裝出來的,難怪能在德妃那種人手底下混出了頭,這份手段心智實在是不能小觑。
“妹妹留步!”
沈榆剛出了長春宮,就聽見有人在身後呼喊,不多時只見趙淑容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我這嘴妹妹也知道,向來口無遮攔,如若平日有得罪妹妹的地方,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我今日先給你賠個不是。”趙淑容滿臉歉意。
一旁的吳婕妤輕笑一聲,“趙淑容也知道禍從口出,蘭婕妤老實自然不放心上,可旁人就不知道了,”
見此,趙淑容有些尴尬,可還是把姿态放低,“那改日我親自給妹妹奉茶認錯。”
沈榆淡淡一笑,語氣溫和,“嫔妾自幼喜歡與直爽之人打交道,姐姐性子正和嫔妾心意。”
聽到這,縱然不知她所說是真是假,趙淑容多少也松了口氣,後背已然冒出一片冷汗,王貴人的下場歷歷在目,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該清楚什麽人該得罪什麽人不該得罪。
這德妃都倒了,對方還能安然無恙飽受聖寵,可見平時都是她們小看了此人,沒點斤兩哪能有這個本事。
“那我改日再尋妹妹賞花。”她幹笑着扶着宮女立馬往另一頭走去,腳步多少有些不自然。
“被咬了一回還不長記性,總有她長記性的時候。”吳婕妤冷眼一擡。
待到遠離長春宮,她望着這蔚藍的天際,免不得感慨一番,“總算是烏雲散去得以見天日,只是這德妃未必會輕易自裁,皇後娘娘可從來不幹得罪人的事,不知又會推給誰來幹。”
“那是皇後娘娘的事,與你我有何幹系。”沈榆停下腳步,微微颔首,“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吳婕妤了然的拍拍她手,自然什麽都懂,這吃裏扒外的東西放誰身上都氣不過,不過今日這局面換作旁人都得惹一身腥,可見她這蘭妹妹有多不簡單,就連陳妃也險些栽了跟頭。
沈榆心情很平靜,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亘古不變的,尤其是人心,換作旁人也許懶得理會,好歹利用過昕文一回,她還是願意給對方一個痛快。
有些路第二回 自然也就經車熟路,再次來到典獄,門口的守衛好似認得她,當即點頭哈腰的開了門。
無須這蘭婕妤多言,獄卒就門清的領着她去了一間囚室,近日這典獄人滿為患,宮裏頭發生的事他們如何能不知道,自然也就知道這蘭婕妤如何盛寵不衰一枝獨秀。
來到獄中最裏頭一間屋子,獄卒往四周看了眼,“皇後娘娘下旨處以極刑,但也沒有說何時,您想待多久都可以,若是氣不過自己動手,奴才們也全當沒瞧見。”
誰不知道裏頭那個是蘭婕妤身邊的宮女,奈何是個吃裏扒外的貨,有個如此前程遠大的主子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眼下得了這個下場又能怨誰。
“勞煩大人了。”聽竹順勢遞過一個錢袋。
沉甸甸的份量令獄卒眼神一亮,果然這寵妃就是比旁人出手大方。
“奴才就在外頭等着,有事您吩咐一聲。”他點頭哈腰退了下去。
地面依舊潮濕不堪,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異味,周遭還夾雜着其他牢房傳來的痛嚎。
聽竹上前打開牢房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沈榆徑直邁入其中,絲毫不介意地面的污漬是否染髒素淨的裙擺。
女子正被鐵鏈綁在鐵架上,面前是燒紅的木炭,一把鐵鉗燒的通紅,依稀冒着火星。
察覺到來人,昕文緩緩擡起頭,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反而哭笑起來。
聽竹搬來一條椅子讓沈榆坐下,繼而又面露失望之色看着昕文,“為何?主子已經讓你出宮,你還有何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