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機會
“主子是怕有人故意誣陷?”聽竹也意識到了什麽, “此事知曉的人甚少,若是緒昭容得知有個好歹,那麽無疑主子洩露消息的嫌疑最大。”
緒昭容到底專寵已久, 在皇上心裏還是有些情誼的, 可若是緒昭容因此香消玉殒,那皇上必定會徹查到底, 怕就怕這時有人栽贓嫁禍。
“凡事皆有利弊, 不能只看一端。”沈榆眼簾微擡。
夜已深, 她自然而然睡下, 明日還有一樁要事等着自己,這個時候必須把握時機。
翌日,晨省時分德妃依舊沒有出現, 好似真如皇後所言, 得了風寒身子不适, 旁人自然不敢多嘴,也只會挑軟柿子捏。
給皇後請完安回到靜月苑,卻見李長祿候在那,還帶了一個紅木箱子, 如同平日裏的賞賜一般。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行了一禮,繼而又意味深長的笑道:“這是皇上給貴人的東西。”
他用的是“東西”而非“賞賜”, 沈榆基本猜到了幾分, 但面上還是客氣的點點頭,“有勞公公了,還請公公替嫔妾多謝皇上恩典。”
李長祿沒有說什麽, 很快就出了屋子, 漸漸遠離靜月苑。
沈榆把視線從窗口收回,繼而落在那口紅木箱子上, 嘴角帶着幾分淡淡的弧度,随手端過茶盞喝了口。
以為如那日的粉珍珠一樣,聽竹倒是有幾分好奇,“定是昨夜皇上與主子相游甚歡,所以皇上才特意給的賞賜。”
木箱只是簡單上了扣,聽竹很輕松就将其打開,裏頭不是華光璀璨的首飾珠寶,更不是獵奇的稀罕寶貝,而是各色各樣的草編兔子老虎等。
看到這,聽竹略顯訝異,可很快又明白了什麽,在這宮裏金銀珠寶反而是最普通的,但是皇上卻肯派人給主子弄來這些東西,可見是用了心思,這宮裏争的不就是皇上這份心思。
在揣測人心方面,主子的确周全缜密的可怕,倘若當初自己選擇了另一條路,如今恐怕已經成了第二個璇眉。
“将這些收好上鎖,莫要讓人看見。”沈榆面不改色叮囑道。
聽竹點了點頭,自然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被人發現,反而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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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玉淑儀約了申時,但沈榆未時就去了隔壁,恰好玉淑儀并未午憩,反而在繪畫,似乎在任何地方都有閑情逸致。
“妹妹莫要緊張,太後娘娘申時才會午憩醒來,如今我們過去也是白白等着,不如你看看我這副畫,我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麽。”玉淑儀盯着桌上的畫端詳起來。
沈榆本來坐在那喝茶,聞言還是過去查看一番,這是一副春竹圖,高聳林立栩栩如生,不同于一些名家的恢宏大氣,玉淑儀更喜歡在細節上下功夫,每一筆看似随意,實則都有點睛之效。
“嫔妾對書畫所知甚少。”
她拾起一旁的狼毫,在畫上添了幾筆。
原本郁郁蔥蔥的竹林,地面憑空多了幾片蕭條的碎葉,如同已經到了了秋季,萬物凋零之時。
玉淑儀放下筆,接過宮女遞來的錦帕拭拭手,“妹妹這個門外漢可比我更老練。”
沈榆淡淡一笑,“那是因為旁觀者看的更仔細,身在局中,自然而然容易被許多因素而幹擾視線。”
兩人相視一眼,玉淑儀笑着來到軟榻上坐下,打開那壺裝了玫瑰花茶的盒子,輕嗅一下,一縷芳香萦繞而來。
“那倒是,我這個門外漢也看的出這回的花茶不如上回的好。”她似在詢問。
沈榆坐在對面皺皺眉,“這宮裏的品相自然都是萬裏挑一,行宮裏的又豈能比得上,嫔妾已經托了魏管事去四周尋了一遍,這已經是最好的一批,但願太後娘娘不會責怪嫔妾懈怠之罪。”
玉淑儀看了眼宮女,後者立馬退了下去,聽竹也緩步候在門口。
“妹妹就是思慮太多,這點小事太後老人家豈會計較。”玉淑儀笑了笑,仿佛又想到什麽,“昨日我聽說餘管事的案子有了新進展,此人不僅在行宮裏中飽私囊,還在外頭大肆斂財欺壓百姓,這家宅裏堆積着不少民脂民膏,聽說皇上下令徹查到底,此事不知是否殃及守備大人。”
沈榆好似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還往四周看了眼,繼而壓低聲音,“那佟妃娘娘……”
四目相對,玉淑儀搖搖頭,“此事與你我無關,無論是誰求上門,讓你說點好話,你切記都不要理會,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可是最不喜後宮幹政。”
旁人都有親族在朝為官,此事定然早就收到了風聲,可是沈榆卻沒有,她提點一二也是不想對方一時糊塗,倘若對方被皇上厭棄,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至少如今她們還需要“相互扶持”。
“多虧姐姐提點,不然嫔妾就真要摸不着頭腦,萬一被人教唆說錯了話,屆時後果不堪設想。”沈榆心有餘悸的捂着心口。
玉淑儀笑着給她遞過一塊糕點,“妹妹說這話就見外了,若不是你提點,如今我恐怕還未能侍寝,今後我需要妹妹照顧的地方恐怕更多,你可不要嫌我麻煩。”
沈榆瞥了她眼,“太麻煩了,嫔妾自然會嫌煩。”
兩人不由彼此都笑出了聲,屋裏氣氛依舊融洽,直到快接近申時,宮女才進來提醒。
沈榆又恢複一臉凝重的模樣,好似深怕出錯得罪了太後,而玉淑儀則一直在旁寬慰她無須憂心。
一路來至太後所住的壽安殿,門口的宮人看見玉淑儀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也未通報就領着兩人進去。
人老了就容易憶往昔,更何況還是曾經閨中密友的孫女,太後肯定會費心照拂,沈榆也知道,玉淑儀的提醒不過也是怕她着了德妃的道,朝中官員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萬一這事牽扯到周尚書,那麽德妃肯定會讓她出面吹枕頭風,如若自己被厭棄,這對剛剛起步還需要固寵的玉淑儀來說可并不是什麽好事。
那就得看看陳妃的道行有多深了,如果僅僅只是為了針對佟妃,她不相信陳妃會冒着暴露人設的風險下這個手,對方的目标肯定不僅于此。
來到外殿門口,嬷嬷看見來人還點頭示意,“老奴見過玉淑儀,見過蘭貴人。”
許是早就知道今日玉淑儀會帶人來,嬷嬷不但不意外,反而直接帶着兩人進去,十分随和,“太後醒了好一會,還念叨着玉淑儀今日怎麽沒有過來。”
後者聞言自然而然解釋道:“嫔妾還不是怕來早了打擾太後休息,太後不知道,難道王嬷嬷也不知道嗎?”
王嬷嬷無奈的看了她眼,笑着沒有說話,兩人關系十分熟稔一般。
待進了外殿,王嬷嬷隔着珠簾禀報一句,“太後,玉淑儀與蘭貴人求見。”
外殿內也是涼風悠悠,太後怕熱,住所自然是行宮裏最好的地方,四周清幽雅靜,遠離一切喧嚣紛擾,靜養自然最好不過。
屋裏傳來一道幾不可聞的“嗯”聲,繼而王嬷嬷撩開簾子,讓兩人先行進去,玉淑儀則拉住了沈榆的手,似在安撫她莫要緊張。
沈榆跟着進入內殿,屋裏沒有伺候的人,可見太後的确喜歡清淨,此時正懶懶的躺在太師椅上,閉着眼猶如睡着一般。
太後雖年過半百,但眉眼依稀可以窺見往日那卓越的風姿,只是如今多了幾分祥和與淡然,但是與一個宮鬥勝利者說随和,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比起霍荀,沈榆其實更擔心太後,女人和女人之間僞裝的再好也是無用,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朝代更替下來的勝利者,所以比起僞裝的乖巧懂事,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更為重要。
“嫔妾叩見太後,太後娘娘萬安。”兩人齊齊屈身行禮。
太師椅上的人緩緩睜眼,看到玉淑儀時不由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意,“你這孩子,哀家說多少次了,無須計較這些繁瑣的規矩,你還是記不住。”
玉淑儀依舊低着頭,語氣溫和,“可嫔妾也說過,便是見了府中長輩也不能忘了禮數,若是讓母親得知嫔妾一進宮就忘乎所以,恐怕會立馬請旨進宮打斷嫔妾的腿。”
王嬷嬷在一旁笑道:“誰家有玉淑儀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兒,那豈不是半夜都會笑醒,怎會如玉淑儀所說那般。”
太後笑而不語,目光落在一旁那個一襲素色宮裝的女子身上,縱然不施粉黛,可女子依舊膚白如雪,螓首蛾眉清豔動人,這宮裏美人多,但如此顏色也算少見,可她那兒子卻不是貪圖美色之人。
“賜座。”
聽到吩咐,王嬷嬷立馬搬來兩把椅子,還出去吩咐宮人上茶。
“這便是嫔妾與太後提及的蘭貴人。”玉淑儀笑着拉住沈榆的手,“太後喝的玫瑰花茶也是蘭貴人親手制的,得知太後喜歡喝,蘭貴人于是特意又制了一壺,嫔妾便一并給您老人家帶來了。”
她說着,借花獻佛一般将盒子放在桌上,繼而來到太後身後,自然而然的替她捏着肩。
太後笑着拍拍她手,目光卻落在女子身上,“聽雪琬說你會推拿之術?”
淡淡語氣如同閑話家常,沈榆始終低着頭,語氣十分敬畏,“皇上終日處理政務勞累,所以嫔妾時常會看一些相關典籍,想要閑時替皇上解解乏,不過嫔妾只是閑暇之時随口一說,不曾想玉姐姐竟然告知了太後娘娘,還望太後恕罪!”
她說着又屈身行禮,好似深怕技藝不精被怪罪。
太後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随和的笑了笑,“皇上都時常念着你的好,那你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若是真如雪琬所說那般,那哀家今後可免不得要麻煩你了。”
沈榆誠惶誠恐低着頭,“能為太後娘娘解憂,乃是嫔妾畢生修來的福分。”
王嬷嬷恰好上了茶,玉淑儀也端坐在一旁,示意她莫要膽怯,太後舊疾犯了這時腰背正酸疼。
許是見太後不再多言,後者也大着膽子上前,半蹲在太師椅一側,左手按在太後的脊椎三寸腰肌處,手下正好用力。
太後突然抽了口氣,整個眉眼都皺成了一團,王嬷嬷吓得連忙上前,似要呵斥她魯莽無狀。
誰料太後縱然眉頭緊蹙,卻還是擺擺手,“莫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