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覺睡到早上十點。
江漪在酒店預定的早茶也差不多是時候端上來了, 精致的小桌上既有一應俱全的中式早點,也不乏西式的面包和舒芙蕾。
伴随着舒芙蕾美妙的duangduang聲,江漪這一天的心情總算複原了。
傅斐今天可就沒有這麽好的胃口了, 嘗了個小籠包就淺嘗辄止了, 江漪并沒有追問太多, 認為青春期的女孩子追求變美的這件事正常不過了。
然而, 傅斐苦澀不堪地直言,“你們夫妻昨天害慘我了。”
“怎麽啦?”
江漪起初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會兒才得知多吃後的傅斐腸胃不适了, 江漪一邊念叨着,“早知如此, 你就不應該為了蒼蠅小利而吃那麽多的, 你自己胃口有多大,難道你心裏不清楚嗎?”
雖說口頭上是問責, 但心軟如江漪這不又立馬喊傅斐躺下。
她問酒店要了些艾灸需要的設備,又親自用高跟鞋關了煙霧報警器,臨時給傅斐在肚臍眼附近熏上一熏。
起初,傅斐還有幾分不好意思的, 但後來越熏越舒服, 覺得賴在親媽的床上是一件簡直不能更爽的事了, 結果那頭卻無情告知,“你明兒就得回江城了,周日回去, 正好準備下周一學習的資料。”
傅斐連連搖頭。
整天學習啊學習, 這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那你和爸爸呢?”
江漪反手, 輕輕地滅了艾條,“我們在這裏處理一些雜事再走。”
“傅澄的事?”
江漪也沒有避諱,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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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什麽啊,”傅斐吐露心聲道,“不過放在以前的話,我可能會覺得你們偏心了……”
“現在就無所謂了嗎?”
“那傅澄都那樣慘了,我還和他計較些什麽?”傅斐突然覺得小腹溫暖并且舒服了很多,整個人也徹底緩過來了,“再說他欠我的人情,又不止這一次。”
“你倒是很有同理心。”說來諷刺,不過兩個孩子管制并沒有想象中的惡劣,并沒有對豪門利益分配有這麽敏感,江漪當然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江漪看着昏昏沉沉賴在套房視角最好的床上的傅斐,總覺得這個年齡段暫且不該和她一樣擺爛呢,“起來吧。”
傅斐置若罔聞。
“這是你爸午休要睡的床。”
對方連滾帶爬直接起身了,這可把江漪逗樂了。
看來傅司渭那張死臉的威信可不小,至少,在這個家夠用了。
起來後聽見母親笑聲的傅斐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追悔莫及,不過都這個點了,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又或者像一個孩童那樣眷戀地期待着母親對自己的照顧。
傅斐還在想更為深沉的一件事,“他們為什麽要搞傅澄,我也不是很懂……”
這會兒的江漪并沒有因為傅斐的年齡身份限制而有所保留,而是知道早晚有一點為人子女都将面臨這些可怕的世俗,縱使他們身處高位,也避免不了。
“傅澄的事很容易看穿是誰的手筆吧,當然這其中網站也少不了推波助瀾,他們在吃人血饅頭,利用傅澄的“錯誤”而吸引更大的流量。”
傅斐感知着小肚子上的餘熱,“這下,我終于知道他的日子這麽不好過了。”
傅斐微卷的睫毛上不染纖塵,有種說不上來的少女青澀,但這并不妨礙她眸光卻又漸漸變得從容不迫,“我都想留下,替他分擔一部分了。”
“也不是不可以,你回江城前,可以陪傅澄一起散散心,”江漪笑容和煦,叉了幾顆藍莓,親自送入女兒的口中,“至于成本,媽媽給你報銷,如何?”
“這我當然不會拒絕。”傅斐甚至想要敲詐一筆。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江漪明明早已看穿傅斐騙錢的把戲,卻還是在一番讨價還價以後同意給傅斐預支五千。
然而,拿着一筆不菲的大洋的傅斐卻絲毫沒有在傅澄面前請客的意思。
傅澄帶着鴨舌帽,又配了個很有科技感的方形眼鏡,總之打扮得極其隐秘,他駐足在最炙熱的太陽底下,準備來會一會他的同胞妹妹傅斐。
他得知妹妹和趙廣安的偶遇有多久,這位原本和親妹關系并不算太好的哥哥就暗自不滿意了有多久。
“傅斐。”
傅澄在人民廣場喊住了她。
人來人往裏,這一聲語氣不善的呼喚令傅斐很不舒服。
這是,自己在事業上受了挫折,就打算随便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的意思麽?
傅斐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傅澄,你給我語氣放尊重些。”
而傅澄聽到這話以後,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傅斐不解,只聽傅澄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又怎麽可能突然變溫柔可人呢。”
傅斐覺得這話實在是太諷刺了,前一晚傅澄還在舞臺上被罵到稀巴爛,這會兒還有心情來調侃她了?
“你妹妹我确實挺可愛的。”
傅斐加重了語氣,不允許對方說出任何忤逆她的心聲。
看着炸毛的随時發作的傅斐,傅澄縱使擋了絕大部分的臉上依舊不難看出是作為老大哥欣慰的表情,他與傅斐道,“今天你想吃什麽,你哥我請客。”
傅斐對于剛剛從江漪那頭拿錢的事兒只字不提,一本正經道,“你如今有了工作,簽了公司,理應是你給我付錢。”
傅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勁。
轉念想起,以前的傅斐雖然狂妄自大且無知,但絕對不可能這麽不要臉不要皮。
傅澄大度道,“行行行,你有什麽想買的也可以買。”
要的就是傅澄的這句話,傅斐早知吃飯是不可能吃窮一個人的,她要是放過這大好機會,那她豈不是白來一趟了嗎?
“聽說這個季度幾大品牌都推出了周邊玩偶,”傅斐靈動地眨了眨眼睛,敲詐的念頭在腦海中愈發強烈,“我在江城的時候就很想要集齊所有款式了,只可惜我的糧倉裏餘額不足,傅澄,你作為哥哥,對你這個還在念書的可憐妹妹稍微慷慨一點也沒關系吧。”
傅澄總覺得今天的傅斐醞釀着什麽陰謀似的。
不就幾個娃娃,能值多少錢呢。
反正他公司前兩天确實給他轉了一筆不少的實習費,也算是小一萬吧,買幾個娃娃而已,傅澄心想這些不難做到吧。
但回想起今天和傅斐碰頭之前母親發來的消息——
“我讓傅斐陪你散散心,有些事你也不必郁結在心中,獨自苦悶的,你的妹妹也想為你做點什麽。”
不是應該讓傅斐為自己做點什麽嗎?
怎麽突然就轉變成了自己陪傅斐逛街買東西啊?
傅澄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愈發苦悶,但他的腳步已經跟随着傅斐的步伐來到了附近的商場。
他做夢也沒有想過,她妹妹想要的一個限量娃娃就是9999.
沒錯,他們家确實是豪門,這價格對于他們這一類的消費群體而言算不上多高,但是他這從家裏獨立出來沒多久,身上除了上一周發來的萬把塊工資也沒有別的現金啊。
傅斐駐足在那個巨大的熊型玩偶前。
傅澄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從前,小時候的傅斐也總是望着櫥窗裏一切新鮮美好的事物,但她從不會向任何女孩一樣提要求——
她擅于裝酷,總是假裝對一切新鮮事物都不感興趣。
把這想要擁有的一切諷刺得什麽都不如。
這也是頭一次傅澄注意到傅斐漸尖成了一個正常不過的女孩子,她保持了和同齡女孩一樣的喜好,這非常難能可貴的。
作為兄長,他又怎麽可以在這會兒道出自己的實情,說明拮據的真相呢。
“買。”
刷卡的時候說不心疼也是假的,當傅斐的目光還在巡視着這家店其他的同等品控的娃娃時,傅澄卻不得不吭聲,趕緊勸他的親妹離開,“餓了,咱們去找點吃的吧。”
傅斐壓榨了一下她那可憐的哥哥,心情正是大好之際,也就不打算繼續坑人了。
她找了一家相對平價的烤肉店,指着那方向說,“哥,咱們買肉吃。”
其實要是快餐店傅澄也就不說什麽了,如果說是這家有m2m3牛排的烤肉店的話,傅澄無法保證他的微信餘額夠用了。
傅澄支支吾吾老半天,“那家網紅店,人太多了吧。”
“我待會兒還要回去訓練呢。”
傅斐發現了男人找借口也比較懶的這個事實,尤其是傅澄,昨晚和今天,只要一讓他們做自身并不情願的事,他們立馬找了個千篇一律的借口。
昨晚在會議室門口也是如是說也。
“可我就是想和我哥去吃呢。”
傅澄不得已硬着頭皮跟在這位依舊任性的妹妹身後,甚至一到烤肉店還得給對方親自拿烤盤和餐具。
這待遇,傅澄覺得他們此行已然和所謂的陪自己散心的主題相隔十萬八千裏。
“傅斐啊。”
倒不是他這個做哥哥想要賣慘,但這日子該怎麽過下去啊。
傅澄發覺自己尚且能在萬人罵中鎮定自若地站在舞臺中央,接受謾罵和噓聲,但他無法接受作為一個哥哥在妹妹身前沒有自尊的可怕現實。
男人大多好面子,傅澄也不例外。
他沒看價位表,縱容着傅斐的口味依次點了下去。
一盤又一盤的和牛和牛排骨令傅澄深知做哥哥的不易,但很快他的思緒被隔壁桌悄無聲息地奪去。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傅澄竟然還是人家傅奎的哥哥呢,沒想到在娛樂圈的人都可以有兩張嘴臉,看着人長得挺清秀的,我以前還給他投過票呢,沒想到他故意拉踩自己的弟弟……”
“我在好幾個節目上看見過傅奎呢,以前就對他好感度很高,這一波他被拉出來罵,屬實很慘了。”
“我也心疼傅奎弟弟,十六歲不到就出來參加各種節目了吧,結果還要給哥哥當墊腳石。”
傅澄并沒有吭聲,甚至沒有脫下口罩,生怕人們的罵聲回影響到他妹妹吃烤肉的心情。
此時她的妹妹也并沒有想象中的不爽。
而是可以笑着淡定地對另一桌的女孩子說道,“姐姐們長得這麽漂亮,應該也很聰明吧,既然知道娛樂圈的水很深,那我勸你們吃完整個瓜再八卦啦。”
傅澄不知道他那驕傲的妹妹是如何保持甜美的微笑的。
這樣一來,似乎确實沒有完全得罪對方,也為未來事實真相留有了餘地。對方也只是默契地笑笑,神情略有些尴尬,然後開始聊別的八卦了。
“斐斐,你長大了。”傅澄自愧不如。
“那你還不得多請我吃一點好東西啊。”傅斐肆意笑着,往沙發背後一仰,好像完全就是這個年齡段的元氣滿滿的少女。
傅澄微微拉下深色口罩,小心翼翼地吃了塊牛肉,又重新拉上。
那肉吃得五味雜陳的,一來妹妹的站隊讓他明晰未來的發展方向,是他不可多得的動力,二來是他不願再讀連累自己的家人,并不情願自己妹妹當衆忍受着莫名的髒水為他說話。
但鄰桌的八卦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原來的主題。
“不是吧啊啊啊啊,真正塌房的原來是傅奎啊,原來他才是自己安排人寫那些通稿的人啊。”
“不是吧,對一個新人的惡意怎麽可以這麽大,他給自己哥哥傅澄潑髒水啊。”
“以前我對他好感度真的不低,他為什麽要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而幾位年輕的女孩八卦期間,其中穿着粉色飄逸連衣裙的女孩連連不可置信地回頭,對着傅斐說,“妹妹,你怎麽這麽有先見之明啊?”
傅斐這個時候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傅澄這才清醒地意識到事件的真相終于公開了,他還以為他的母親不過是說說而已,未曾想她如此高效地聯系了公關公司。
再次打開了一夜不敢查閱的手機,裏面推送的新聞不外乎最熱的電視劇和他們的綜藝……
他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烤肉盤上“滋滋滋”的聲音也變得美妙起來。
他看見了營銷號們清一色的道歉,并表示這些“拉踩”文稿的來源就是傅奎,而一大片的聊天證據和彙款證明清晰易見揭開了這幕後人。
他處心積慮營造着“受害者”的假面,實際上卻對這些了如指掌,料準了人們會對“受益者”傅澄開刀,也知道節目組最喜歡這種搞事情,根本不會去管——
傅奎拙劣玩弄着營銷的技巧,也被這些技巧所吞噬。
後續,源源不斷的有營銷號或是之前和傅奎合作過的電臺,劇組的工作人員曝光,傅奎平時就很傲慢無禮,不可一世,空降“一路有你”節目組以後沒少搞小動作。
而與此同時#傅奎道歉#也漸漸沖上熱搜。
人們要求傅奎對之前的行為作出解釋,就連曾經對傅奎死忠賣命的站姐也猶豫了一下,回憶起之前傅奎暗中讓她對傅澄做的事來。
或許是一旦不去維持長久以來的愛,人的內心注定是會留下大片空白的。
站姐只能無所畏懼地堅持她最初的選擇,親自下場在微博廣場上删帖,可每當看見傅澄的相關字眼的時候,她心中總會湧起一種說不上來的心虛。
此時的傅澄終于不用擔心漫天飛的惡意造謠了。
他定定心心褪下口罩,能夠與傅斐在光天化日下堂堂正正地吃這一頓烤肉了。
思緒萬千,他終于給親媽江漪發了一條并不算長的消息,內容卻很真誠,“謝謝。”
江漪收到這條死氣沉沉的“謝謝”的時候覺得兒子估計還是從傅司渭那兒繼承一些顏值以外的東西,比如說迂腐和老氣,這不,連個表情包都不會發。
傅澄終于不用偷偷摸摸地吃烤肉了。
一時間,他自己也忘卻了錢包不夠的事實,鄰桌打量的目光不斷探來,傅澄沒有驚恐,也沒有因為之前她們說過自己的壞話而懷恨在心。
他只是覺得世路崎岖,但有了家人在暗中的支持,他又如何不能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呢。
此時的傅奎當然是氣得快要發瘋了。
他恨不得當場就和傅澄那小子來個正面質問,難怪他昨天悶悶的不說話,原來是憋了陰招,之前那些事情要是沒有人可以去挖掘,又怎麽可能會在這個節骨點上曝光呢?
必定是他的父母為此花了不少錢,買通了許多人。
事到臨頭,仍舊沒有絲毫反思并且認為傅澄不過是占了一時優勢的傅奎怒不可遏,恨不得當下就去找傅澄問個清楚。
靠父母爽不爽?
當太子爺酷不酷,幾歲了還要等着爸媽給他擦屁股啊?
幾乎不需要細想,他就知道他一定能成功激怒頭腦簡單結局慘淡的傅澄。
與他在另一檔音樂節目上碰頭過的鮑宇卻攔下了他,“如果我是你,我會考慮提升下自己的業務水平,而不是冒犯了別人以後還想着壓別人一頭。”
這冷不防的提醒令傅奎惡從膽邊生,他又是什麽貨色,以為有那麽點虛無的人氣就可以對他說三道四了?
傅奎沒有心情去維持他平時的教養,對這種他以為的小說邊緣角色更是從不care。
他抛開他虛假的做派,“我和我家人的事,跟你無關吧,還是想想怎麽不那麽快被節目組又請走吧。”
“無所謂,我幾輪游我自己心裏有數。”
鮑宇本就潛心做音樂,偶爾配合下公司宣傳參加點節目而已,他本來不想替傅澄那孩子出面的,但怎麽說……初見只覺得顏值逆天驚人,但後來他漸漸看見傅澄身上有一種很不同他們這群俗人的東西,他姑且認為,那是一種年輕人才有的追求。
而他已經消磨殆盡了,他很慶幸在傅澄的身上看見了少年心性的自己。
鮑宇雲淡風輕的态度更是惹惱了傅奎。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站在傅澄的那一頭,就因為他的父親是傅司渭,是傅氏集團有話語權的人?
可假以數年,滄海桑田,那傅氏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沒辦法輕易向在場的所有人展示十年以後的光景,但他唯一能做的事,告訴他們可別站錯隊了,頂着對方的一絲不解,傅奎喃喃道,“我想,你會為你說的話付出最為慘重的代價。”
輿論扭轉的另一邊,是傅棠雪克制不住的着急擔憂。
她也沒有什麽可以繼續吐露心聲的塑料姐妹了,這會兒只能和她那無用的媽媽重複着這兩天傅奎經歷的傷害,“媽媽,你要知道大伯一家人的險惡用心啊……”
那個鮮少發言永遠拘謹且局促不安的母親阮明初卻發言了,“對不起,雪雪。”
傅棠雪對母親的歉意習以為常。
但她并不知道今天的“對不起”另一種深意。
當她再次想着如何在輿論上占據主導的優勢,如何讓千裏之外的哥哥的境遇稍稍轉變的時候,她再一次向母親提及了曾叔叔的名字,“媽媽,我們不能找曾叔叔幫忙嗎?”
“我的事也是如此,”傅棠雪千辛萬苦運營的賬號卻如何維護不下去了,但此時她只能不得已地壓下心緒,“但眼下哥哥的事才是十萬火急。”
輿論可以扭轉一次,那為什麽不能扭轉第二次啊?
她一個賬號能有幾萬粉絲,連哥哥的零頭都比不上吧,要是哥哥這次也徹底垮臺,那她以後留在這個家還有什麽意思呢。
說實話,以前她對傅老太太也就是自己的親奶奶總是放尊重些,甚至于經常在她的膝下孝順。
但自從傅氏集團公開奶奶的股份以來,她的這份心思淡了不少。
想必,奶奶早晚也看得出來。
父親依附于大伯丢下的爛骨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傅棠雪仍然把心思寄托在母親那一位親梅竹馬的好友身上。
沒了哥哥,這個家事徹底完了。
然而母親此時的說辭卻變得含糊不清起來,一會兒是“你的曾叔叔要開會”,一會兒是“我和他會見面的”,但始終沒有一個明确的答案。
而當傅棠雪再一次刨根問底,想要一個結果的時候,常年克制隐忍的母親卻發洩了心中的不滿——
“不是在你小時候就和你說過不要招惹傅斐嗎,你這孩子為什麽總不聽勸嗎?”
“你是在想要芭蕾舞鞋,媽媽省吃儉用總是可以給你買的,你根本就用不着卻偷用別人的……”
聽這話的意思,是要和她秋後算賬了嗎?
為什麽她不曾想,自己作為女兒暗中維護了她多少次,又有多少次在奶奶眼皮底下救過她?
阮明初閉着眼睛,強忍着淚珠道,“我知道你想要說你在奶奶面前幫了我多少次,但你有沒有想過,一開始,我就沒有犯下任何的錯,是你的奶奶無中生有出來污蔑我,侮辱我的?”
傅棠雪何曾聽過母親據理力争的說辭。
這不,沒過多久,曾叔叔倒是沒有請來,她們将傅老太太請來了?
鄒亞茹拄着拐杖,一副刻薄的寡相無疑是在用砸拐杖的方式施壓,“這就是你教孩子的态度?”
這會兒的傅棠雪終于不再為母親說話了。
阮明初苦笑道,“我的孩子為什麽會走這條路我也不是很清楚呢,我确實很想為他們做些什麽……到底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用。“
傅棠雪以往也最讨厭媽媽這些自輕自賤的話了。
鄒亞茹卻并沒有因為阮明初的苦笑或是示弱而放棄她在這個家的權威,“沒錯,就是你沒用,你的家世對傅司辰別說幫忙了,就只會拉他的後腿……”
“可我又沒有強.迫過他。”
這時候,在工地上被提了幾嘴“兒子近況”的傅司辰心情不大好地回來了,就聽見這家裏依舊在起內讧,可憐他辛辛苦苦在外奔波勞累一整天,回來連個安生的日子都沒得過。
他本想一如既往地和稀泥,但今天的事他也不得不檢讨起阮明初在家庭教育上的缺失。
“你作為孩子媽媽,确實和別人有點……差距。”
今天的阮明初并沒有維持着她一貫的沉默,本來猶豫不決的心突然因為這個男人的自以為是而徹底轉變,她問,“和誰有差距?是和江漪嗎?”
傅司辰分明只字未提旁人,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的妻子突如其來地敏感了起來。
他低咒了聲,又趕緊離開。
此刻的傅司辰只想越過這亂糟糟的一片,去廚房接杯熱水喝。
然而,曾經沉默無能的妻子卻突然收拾起了行李,傅司辰還是認為她不過是在鬧脾氣,最多回娘家住一陣子。但悉心如傅棠雪,她發覺了一輛轟鳴的跑車突然停在了他們家的大門口,來者不是別人,而正是……愛慕她母親許久的曾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