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場
搞什麽呀?多大了還玩神秘,幼稚!智遠心裏吐槽,出了世貿大門直接右轉向安民說的商場走去。
黃金地段的大型綜合商業中心,周末晚上的人流量驚人。年輕的小情侶摟抱着說笑,小寶寶坐在手推車裏啃手,中年父母身後跟着鬧別扭的中學生,智遠穿過他們的層層阻隔,七拐八繞終于找到了通向地下一層的電動扶梯。
他打安民的電話,沒人接。來都來了,倒是告訴我B1哪裏見啊?正想着繼續撥,消息提示:林總發來一張圖片。
智遠順手點開,圖片上剛剛好就是不接電話的那位,笑着正對鏡頭,懷裏擁着一個人,中長發的女性背影,到他肩膀多一點的位置,極其明顯,十分刺眼。
林總的下一條消息緊跟着進來:是安總吧?原來約會去了,還挺般配。
智遠環視周圍環境,只有其他人組成的人潮,看不到他想找的人。他點開那張圖片的原圖,背景人不少,環境是冰場?
叮!手機提示音又響起。
林總:結束了嗎?晚上約了中電老總吃飯,有空過來吧?
wisdom:行
林總秒回:小王在新世界百貨B3停車場等你。從一樓坐直梯下來。
智遠找到樓層分布指引圖,看到了直梯位置,也看到了和它不同方向的冰場。本來“一點都不想看到某人”的心情鋼鐵般堅定,被嘈雜人群擠一擠吵一吵,突然就轉變為“親眼看看然後再走”。在群體生活中堅持自我保持初心的難度可見一斑……總之,他順着指示往冰場方向去了。
音樂聲越走越響,不用看指示信息也知道前面圍滿一圈人的地方就是冰場了。智遠沒再猶豫,大步走過去,停在了外圍——沒擠進去。不過他身高優勢突出,雖然沒站在圍欄邊上,但該看的都能看到了。正在場內滑冰的人比圍觀看熱鬧的少很多,智遠的目光從對面最遠的地方開始,順着人們滑動的方向尋找。剛才照片上的安民穿着黑色T恤,他又那麽高,應該很容易認出……站在智遠身前的幾人一同離開,他順勢擠到圍欄前面,剛才盯的人群卻已滑走了。
重來。面前“刷”地閃過一個黑影,智遠想着是安民嗎,那黑影緊貼着圍欄回到他眼前:“厲害啊!這都能找到?這麽有默契的嗎?”
智遠笑不出來,安民卻扶着圍欄朝他笑嘻嘻:“剛談完?怎麽樣?”
智遠聲音可能比他腳底的冰還冷:“你讓我來這做什麽?”
“玩兒啊!大夏天還有比這更涼快的地方嗎?”安民得意洋洋,“今天我姐生日,咱們先去吃飯,回來再帶你玩兒!安旗!安紅旗!”
安旗張牙舞爪地滑過來把她弟捶了一頓:“再叫我打死你!安為民!”
沒錯,和照片上一樣的發型、一樣的衣服,身高差也對上了。
安民見智遠不說話眼神發飄,湊近了關切地說:“怎麽了?是不是不會滑冰啊?沒事兒!哥哥包教包會!看見沒有?就我姐這樣沒有體育細胞的人,都被我教會了!到那邊奶茶店門口等我,我們去換鞋,出來就去吃飯,都訂好了。”
說完,他拉起安旗就往出口處滑,姐姐沒防備,真腳底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安民迅速上前撈起她,又挨了兩拳。
一位大帥哥在奶茶店門口走來走去,臉色看起來頗為焦慮。智遠心裏盤算的是安旗姐生日,兩手空空不好,可送什麽禮物好?除了小時候給外婆送過生日禮物——為外婆洗腳,他就沒有過類似經驗了。煩,苦惱!
“智遠弟弟!餓壞了吧?我們走吧,就在這樓上。”安旗走在前面向他擺手。
安民跟上來拍了他腰一下:“想什麽呢?怎麽心事重重的?跟姑奶奶聊得不開心?”
智遠對姑奶奶這種叫法十分不适應:“沒有,金編人很好。”
“我知道了,是不是在想要給我姐送什麽禮物呢?我已經送了,算你一份,不用謝!”
智遠看安民神采飛揚的樣子,感嘆他怎麽什麽都知道,有時候又什麽都不知道。
安旗附和:“對,不用送,你能來我就很開心了,兩大帥哥陪我吃飯,還有比這更好的生日禮物嗎?”
“啧啧,”安民鄙視她,“把你花癡臉收起來,那把我的禮物還回來吧。”
“想得美!”
智遠跟着安家姐弟搭乘直梯時,突然想起還有人B3等他……他留在“畫意”餐廳門口打電話:“喂,對不起,忘了說了,晚上我去不了。”
林總聲音明顯不高興:“有什麽事?淩雲那邊說你們已經談完了。”
耿直智遠實話實話: “幫朋友慶祝生日。”
林總追問:“朋友?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過生日的是女的,你不認識。”
被放了鴿子的林總似乎還開心起來:“沒關系,那好好慶祝啊!玩得晚一點再回家!”
“畫意”主打新式粵菜,清淡美味,三人都吃得很開心。蛋糕端上來時,安旗直呼“你們是想胖死我本姐姐拒絕”。安民舉着手機:“趕緊的,別矯情,拍着呢。”
智遠已經點燃了蛋糕上的“18”數字蠟燭,安旗拳頭在空中揮了揮,還是虔誠地許了願,一口氣吹熄蠟燭:“好了,希望我的願望一定要實現。來,蛋糕給你倆分。”說着給兩個弟弟一人切了一大塊。
安民還在用手機錄像,嘴裏不閑着:“蛋糕要是拍你臉上會怎麽樣呢?”
安旗冷笑一聲:“反正我很清楚你會怎麽樣。”
智遠在一邊笑着,煙火氣十足的場面把他都烘暖了,小心思躁動。他用沾了奶油的手指,伸向毫無防備的安民,對準他的酒窩,一抹。
時間停滞,宇宙靜止。安旗在桌子另一邊張着嘴發不出聲音。安民手裏還舉着手機,驚詫地看着智遠。智遠自己也懵了,仿佛剛剛是被什麽皮神上身才來那麽一下,現在元神歸位,手指的電流通過感尚未退去,臉上卻滿是不可思議。
打破僵局的是安民。他把手機放桌上,試圖把臉上的奶油擦掉,哆了哆嗦地一蹭反倒蹭出更大面積。智遠連忙拿紙巾幫他擦,還不停道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剛才怎麽想的……”
安民擠出一個微笑,起身:“沒事,沒關系,我去洗把臉。”
安旗對手足無措的智遠說:“沒事的,別在意。人難免會對某個場景格外敏感。他去調節一下,回來就好了。”
“……”智遠往他不想猜的方向猜了個大概,“安民他……他以前是什麽樣的?”
安旗笑了笑:“什麽樣?跟現在差不多,從小就是中央空調,集體送暖。成績一般,卻一直是女老師心裏的寶。初中有女生為他打群架,高中住校整整三年他自己沒買過早餐,要是中餐和晚餐也能往課桌裏塞,估計他飯錢就全省下了。波及範圍有多廣呢?我的同學都有托我送表白信的……
對于別人對他的情感,他從小就很遲鈍,遲鈍到有時候真的懷疑他是裝的。但安民真就是那樣的,所以我一直覺得只有特別佛系的人才能在他身邊,不斷自我調适。或者特別勇敢的人,能沖破他的遲鈍防護罩。他大學時候,那個人是後者……”
“聊什麽呢?不是跟智遠推銷體檢業務呢吧?”安民若無其事地回來了,臉上幹幹淨淨。
安旗誇張自大地回答:“對呀,立達那麽大,這單要是成了我就升副總也說不定。”
場景任意切換,對手給什麽都接得住,智遠覺得姐弟倆演技太自然太流暢了,簡直是實力派。安民是偶像實力派。
安民作出痛心的樣子:“別專挑熟人下手好嗎?來,快把蛋糕吃了!”
安旗沒再喊胖,大口吃起來,看了下時間,說:“因為是你親手做的我才吃哦,還有一趴在等我,就不管你倆了啊。”
聽到這話的智遠從蛋糕中擡頭看看她,又看看安民。
“行吧,少喝點,早回家!”
“啰嗦!先走了,謝謝小智遠陪我過生日,麽麽噠!”
安民飛快伸手擋住智遠,生怕那個“麽麽噠”真飛過來落他臉上,嫌棄地讓丢人的姐快走。
“吃不下就別吃了,走,咱們滑冰去!”
“我想吃,你做的?”
“奶油是我擠的。”
……
冰場的圍觀群衆已經散了,場上只剩下4、5人,配着柔和的音樂,冰場散發着和晚飯前完全不同的氣氛。
小時候只和鄰居小夥伴們玩過輪滑的智遠,對冰場的一切都感到新鮮。安民蹲在身前為他調整冰刀的鞋帶,同時講解注意事項:鞋帶綁緊一點,腳腕用力,重心放低,摔倒的話不要用胳膊撐……綁好鞋帶後,重點強調:“別緊張,有我呢。”
智遠并不緊張,“我才沒緊張”這種話他平時會脫口而出的話也沒出現,只是對安民笑着說:“好。”
安民扶着他走進冰場,先挨着圍欄站好。能穩穩站住之後,拉起智遠的手慢慢往前挪步。“保持重心在兩腿中間,對,不用刻意擡高右腳,跟着左腳自然向前,換腳,就這樣!不錯不錯!”
他不僅運動天賦爆棚,指導別人也精準、到位。兩人手拉手溜了一圈之後,智遠已經掌握了要領。幾個高手快速滑過他們身邊時,調戲地吹了幾聲口哨。智遠身體一晃,安民一下閃到他面前抓住另一只手:“別怕!”
站穩的智遠非常不合時宜地享受起2厘米身高差,冰光閃耀,安民都有點晃眼了。
“吓傻了?沒事,就算摔也不怕,滑不起速度不會摔疼的。來,現在自己滑試試!”他說着就松開了手,期待學生的表演。
智遠:“……那你在我旁邊滑。”
“走起!”
智遠的體育細胞數量完勝安旗,眼看着從小步開始,漸漸每一步滑出的距離越來越大,半圈後已經像模像樣。
跟在他身邊倒滑的安民甚感欣慰:“真厲害!”
智遠不知道他之前教安旗經歷了怎樣的困難,把真心贊美當作禮貌性客氣:“沒有。我再找找感覺,你也滑吧。”那幾個吹口哨的高手把自己當菜鳥沒關系,看扁安民可不行。
“好,我滑兩圈,你就保持自己的節奏,不要慌。”
“嗯。”有什麽可慌的。
安民一滑起來,智遠就慌了。和那幾個人相比,滑動的安民重心更低,擺臂、壓道動作都像極了速滑運動員,而且速度超快,簡直是在冰上飛。同樣的冰刀,怎麽穿在他腳上就跟磁懸浮似的?
滑過身邊,帶起一陣風。智遠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只想快點提高,能和他并肩滑一圈。一會兒工夫,第二圈滑完。安民有心炫技,在智遠面前表演了急剎,冰面帶起一小串冰花。
“怎麽樣?”安民扶着智遠的肩膀,“有進步嗎?”
“超……”智遠剛要誇誇誇,意識到問的是自己,話鋒馬上轉彎,“超過你是不可能了。”
“哈哈,那當然了。不過超過我幹嘛?自己滑得開心才重要,你開不開心?”
智遠笑得兩眼彎彎,重重點頭:“開心!帶我滑幾圈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安民起步學的是速滑,冰場那種冰刀還是限制了他,不然真的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