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
……可是真……的?你豈能下這……個毒手?”
“這已經算是特別對你手下留情的了。”白長老冷森森地道,“為你着想,還是帶着你的人,回到原來幫子裏去吧!你已失去了武功,你哥哥他也不會難為你的,去吧……”
說完了這一句,白長老緩緩回過了身子,轉入殿房,依然在那個蒲團上盤膝坐好,院子裏的童雲驚呼一聲,頓時倒地昏死了過去。
像是一陣風似的,一條人影忽然自空中飄落下來,輕輕地落在了白長老門前。
皓發、銀髯,再加上那一身銀白色的長衣,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翺翔在空中的白鶴,那麽輕飄飄地,簡直就不曾帶出一點點聲音。
随着這個人落下來的身子,童雲座前的竹簾,發出了“嘩啦!”一聲輕響,驀地向上面例卷起來,這個人也就順着開簾的勢力,驀地穿身進來。
正在打坐的白長老驀地擡起了身子,随着他坐起的身子,極其快捷地劈出了一掌。
這一掌自然是劈向那個貿然進身的白衣老人,随着他遞出的手掌,發出了極為尖銳的一股掌風,一堵牆壁那般地直拍了過去。
猝然進身的白衣老人,斷斷乎不是弱者。
好像他早就已經料想到了對方會有此一手,是以身子一經下落,即刻施展全力,排山運掌般地,向外推出了一掌——兩股掌力猝然交接之下,整個房殿都為之大大震動了一下。
白衣老人進身出掌的勢子顯然極猛,相形之下白長老因為是坐着出掌,例顯得有些力道不足,相形見绌了。
白長老身子大大的晃動了一下,幾乎由蒲團上向後直翻下去,卻也難怪他,竟然硬硬地挺了下來,随着那陣子震撼之後,大大地晃動起來,好一會工夫,才算安靜下來。
面前那個皓發銀髯的白衣老人,一手捋着飄灑前胸的銀髯,由不住呵呵有聲地笑了。
“白矮子,六十多年了,咱們總算又見着了,可喜可喜……嘻嘻……”
白長老幾經辨認之下,那張黃焦焦的瘦臉上忽地顯出來無限詫異,緊接着罩下了一片寒霜。
“這是……姜……道兄麽?哦!這可是從哪裏說起,哪裏說……起?”
末後四個字方自離口,那瘦削的身子突然間就像是吹了氣也似的漲大了起來。
原來他竟然也同鳳七先生一般地練有“氣炁”內功,一經着力之下,渾身上下滿是勁道,由他坐身之處,丈許方圓內外,就像是忽然間吹起了一陣子狂風,引得這間房子裏各樣物什唏哩嘩啦一陣亂響。
“啊……呵呵……”
姓姜的白胡子老頭,再一次捋着他的白胡子,呵呵有聲地笑了。
“矮子,矮子……六十年不見了,才一見面,幹嘛就盛氣淩人,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麽?”
話雖是這麽說,姓姜的面對着白長老如此氣勢之下,卻也不能不作出準備。猛然間,他站立着的身子一下子也變得漲大了。
看起來,這副形象可是透着滑稽,兩個面對着的人兒,就像是兩個大皮球。
“姜極……你這是幹什麽來了?”
白長老那一雙豆大的眼睛珠子,一閃一閃地放着綠光,這一霎間看上去,臉上的殺氣益盛。
姓姜的白胡子老頭,敢情正是化名八老太爺的姜極,他與眼前的白長老之間有舊,是友是仇,局外人可就摸不清楚了,只從眼前見面的這番神态上來看,好像情形不妙。
“白矮子,你說這個話可就透着見外了。”
姜極在面對這樣的強敵之下,居然一派輕松,那一撮飄灑在前胸的雪白胡須,就像是白绫緞子一般地飄舞着——顯然是受了對方白長老的無形氣炁所幹擾。
畢竟姜極可也不是個弱者,談笑自若中,卻把無窮的內炁力道,隐隐透過身上肌膚,緩緩向外透出。
兩種迥然不同的力道,即在這間殿堂裏,有了極為微妙的接觸。
由于雙方同為并世高手,功力之迥異,前所未見,其所表現而出的現象,也就更加令人莫測高深。
現象之——咔嚓聲響中,但只見屋頂天花板破開了半丈來長的一道裂縫。
緊接着“嘩啦啦”聲響中,那一扇長可垂地的竹簾子,有如風飄殘雲般地在空中抖個不已,久久不下,聲節和諧,有規律地連連響個不已。
其次,擺置在桌案上的那只蓋着蓋兒的茶碗,滴溜溜的,忽然被來自空中的一溜子怪風,引得直在桌面上打着轉兒……
除此以外,這一間屋子裏再無異态,不時更似有和風被面,感覺暖洋洋的,哪裏像對殺前的淩厲場面?
“老朋友……”姜極這才吐出了來意,“六十年的老交情了,咱們用不着客套,還是打開窗子說亮話吧,我幹什麽來的,你真的不知道麽?”
“哼哼……”
白長老發出了冷森森的一陣子笑聲,兩只手不安寧地在前胸搓着,眼睛裏的光彩,十足地顯示出他的心懷叵測,只是夠沉着,絕不沖動。
“這麽說,你也是聽信了傳言,找我來要東西來了?”
“不錯,你算是真了解我,一猜可就猜着了。”
“你是來找石馬真胎?”
“又說對了。”
“你以為那件東西真在我手上?”
“那還用說?”
姜極臉上頓時罩下了一片怒容。
他以為到這光景,白矮子還在跟自己打馬虎眼和稀泥,可就太不夠意思了。
“你憑什麽斷定在我這裏?”白長老臉上神态透着詭異,一雙手搓動更急。
姜極只是冷笑不已。
白長老忽然停住了搓動的雙手,也許他認為到了非說實話不可的時候了。
“好吧,就算在我這裏吧……”
“哈哈……”姜極大笑着,連連點頭不已,“這才像句人話,總算咱們不是外人,還有點老交情。”
“你就打開窗子說亮話吧!”
白長老的那張臉忽然間也變圓了,接着說下去道:“難道你……哼哼……姜老兒,你可自己盤算着點兒,給人家看點子什麽才行……”
想不到平素連一句話也不多說的白長老,忽然間,一下子竟說了這麽多,神色氣勢,竟是大異昔日。
姜極聆聽之下,連連點頭不已:“好說,好說,姜某人可也不是白癡,這點好歹還看得出來,不過,矮子,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既然敢來,總還不至于是個窩囊廢吧!”
白長老冷笑一聲道:“嘿嘿……好說好說,就請閣下你劃個道兒吧!”
一面說時,白長老氣機下壓,那個鼓膨膨的身子,極其輕飄地竟由位子上浮了起來。
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變戲法兒,那麽輕飄飄地,足足離起座下的蒲團有尺把來高。
為了向強敵施威,白長老可就把多年深藏不露壓箱底的玩藝都顯露了出來,畢竟這種“提升”之術,武林罕見,姜老頭盡管是目空四無,可是在面對着白長老這手絕活的當兒,也情不自禁地為之怦然心驚。
“白矮子,你稍安毋躁,我們這就來讨個商量如何?”
“沒有什麽好商量的,你直說吧!”
一面說,白長老輕飄飄的身子可就又緩緩地落了下來,先時頻頻搓動的雙手,這時交插放諸前胸,這是一個随時可以出手的姿态,只看對面強敵姜極持有如何的态度了。
姜極臉上顯出了神秘的微笑:“白矮子,那石馬真胎前古至寶,據說內中藏經,乃是前古梵文所書,不知是否真的?”
白長老揚動了一下他的老鼠眉毛,作出了一個鄙夷的冷笑,卻未置一言。
“是這麽回事——”姜極往前面湊了一步,“老哥哥,你應該知道,當今人世,懂得這種文字的人,為數不多……在下不才,卻正是這極少數之人中的一個……嘿嘿,矮子,下面的話,可就毋需我再說了,你自己琢磨去吧!”
白長老翻着那一雙白多于黑的小眼睛珠子,滴溜溜在對方身上打着轉兒。
“這倒是失敬了……”
姜極冷笑了一聲,甚是得意地道:“所以,你我合作的話,兩相得益,要是故意作對,可就彼此受害,這番得失,矮子,你可是應該比誰都清楚,何必呢!”
白長老嘻嘻一笑,忽地說了聲:“古地古拉——”
姜極一怔道:“池桑,阿樹木赤。”
白長老又說一句,姜極又應上一句。
兩個人随即你一言我一語,就用這種怪異的語言說了起來。
忽然,姜極後退一步,十分詫異地看着白長老道:“原來你……”
白長老唇角挂着一絲微笑:“巧的是,不才我白某人也正好是懂得這種語言的極少數人之一,所以,閣下的好心,白某人十足的是心領了……”
“哈哈……”姜極驀地發出了一聲狂笑道,“矮子,你可是不打自招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就怪不得姓姜的手下無情了。”
話聲出口,這個姜極有似電閃星馳般地已然掠身而起,起勢之快,目不及交。
“呼!”帶着一陣子疾風,已掠向白長老正面當前,右手倏地向外一抖,分開的一雙手指,有似兩支飛矢,直向白長老一雙瞳子上飛點了過去。
白長老臉色倏地一變,右手飛快地搶了起來,對方以二指來,他即以二指去。
四根手指猝然一經交接之下,雙方身子就像是觸了電也似的一陣子戰抖,緊接着驀地向兩下裏分了開來,白長老顯然被激怒了。
就在他身子方自落下的一霎,手掌平着向下一按,施展了一手氣波“提升”之功,猝然間再一次把身子又拔了起來,快若黔風般直向着姜極正面撲了過去。
姜極似乎早已防到了對方會有此一手,盡管如此他依然十分吃驚,絲毫不敢大意。
随着白長老的來勢,姜極霍地把身子反拔了起來,有如脫弦之箭,“哧”随着他倒穿的身勢,垂下的竹簾子嘩啦啦一聲,他的人已穿簾而出。
白長老的身勢快極了,緊跟着他飛身而出,兩個人落下的身子,就像是兩朵飛雲,輕到無以複加,待到落地之後,依然是對面而立。
月色下,雙方對面而立,由于俱已灌注了內炁之故,看上去就像是兩個胖子。
“白矮子,金磚不厚,玉瓦不薄,咱們到底是老交情了,一句話,石馬真胎借來一看,三日後原物奉還,六十年的交往,這點面子應該還有吧!”
白長老頻頻地冷笑着,只是搖着頭,那一雙豆大的小眼,映着月色,閃閃放着綠光,不時地向着四下裏逡巡不已,顯然他感覺到了有所不妙。
“哼!”冷冷地哼了一聲,白長老說道,“我只當是你一個人來跟我敘舊來的,敢情你還帶的有人……既然來了,又何必藏藏躲躲,何不請出來一談?”
姜極呆了一呆,對于白長老這等驚人的察聽功力,着實欽佩。
“好吧,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已被老朋友看破,就喚出他們見個禮吧!”
說到這裏,忽然仰空大笑三聲——這三聲狂笑,宛若洪鐘大呂,靜夜裏聽來,尤其驚人。
笑聲方頓,只聽見四下裏傳過來一陣子疾風飄衣之聲,嗖嗖聲響之中,場子裏已站立了高矮胖瘦不一的大幫子人群。
這麽大幫子人的猝然出現,可真是令人震撼。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白長老頓時明白了過來,臉上顯示一種悵惘,以他的智慧,居然也會着了敵人的道兒,卻是令人憤恚,悔恨交加。
打量着白長老的表情,姜極忽然笑了:“矮子,你認栽了吧,包括你那個不成材的徒弟童小兒在內,可全都落在了我的掌心,怎麽樣,要死要活,可就全在你一句話了。”
話聲一停,冷叱一聲道:“把童少幫主給帶過來。”
牆外立刻有了回音。
人影猝閃之下,場子裏又多出了兩個人。
兩個面目猙獰的漢子,左右各一,中間挾持着的那個人,看上去軟不叮當,簡直就像是沒有骨頭,可不正是剛才被白長老廢了功夫,驅出門外的那個童雲麽?
“長……老……他們……他們把咱們的人都擒住了,捆的捆,綁的綁,全都制住了……”
一面說時,這童雲由不住熱淚滿腮,他雖然落入敵手,再加上本身功力不複施展,到底也算得上是條血性漢子,無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是一籌莫展。
“哼!”白長老只是連聲地發着冷笑,一時卻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姜極目睹之下,手捋着一部長須,嘿嘿有聲地笑了。
“怎麽樣?老哥哥,簡單一句話,你是要他死,還是要他活?”
白長老冷漠的目光,緩緩地飄向童雲這個不肖子,他原本對他已是心灰意冷,這一霎目睹之下竟油然地生出了憐情之心,多年相處之情,畢竟不是一下子勾銷得了的。
姜極的用心實在明顯得很,他将以童雲此子的性命要挾,待向白長老讨換石馬真胎。
這可是一件大大的棘手事情,石馬真胎不可否認是有其珍貴價值,只是如果拿來與人命比較起來的話,可就又似不值了。
“此子武功已失,且已被我逐出門牆,你以為我會聽憑你們擺布不成?”白長老冷酷的臉上,并不着絲毫表情,輕輕一嘆道,“他一無價值,你把他放了吧。”
姜極哼了一聲,道:“那要看你的了,白矮子,畢竟他與你曾有師徒之誼,你真的忍心看着他死麽?”
一面說,姜極的一只白皙瘦手已緩緩地向外探出,他五指虛無,掌勢欲吐還收,擺出了一副待将擊出的樣子,以他的功力對付眼前的童雲,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舉手之間,即可将對方斃命于掌下。
這般情況之下,以白長老之身手,亦難救助,對方姜極這一手,雖說下流之至,卻顯然已産生了效果。
“且慢着……”
白長老喚住了姜極的待将出手,一雙眼睛緩緩地掠過在場各人。這麽多人,其實對他一點也構不成威脅,倒是已為自己廢棄武功、驅出門牆的這個浪子,卻在他心裏激起了千重波浪。久久不能釋懷……
每一雙眼睛,都直直地向他注視着。
姜極冷笑了一聲道:“白矮子,不必再耍什麽花招了,東西快拿出來吧,你一手交貨,我一手放人,還是那句話,我姜某人可不是硬要你的東西,不過借閱三天,說話算話,三天一到,我是親手奉還,絕不食言。”
白長老這一霎間,臉色是出奇的平靜,喟然嘆息了一聲,點點頭道:“好吧,你們誰跟我進來一趟?”
姜極搖搖頭道:“用不着,你還是自己辛苦一趟吧,我就在這兒等着你。”
白長老可也真的無計可施了,就在他待将轉身的當兒,忽然只聽得姜極“咦”了一聲,即見原先在他控制之下的童雲,整個身子有似面條人兒也似地向着地上萎縮下來。
“長老……唔……”
像是呓語也似地,含含糊糊地吐自童雲嘴裏,只聽得“噗”地一聲,自他嘴裏吐出一物,竟是半截鮮血淋漓的舌頭,和着大口的鮮血噴得一地都是。
白長老疾叱一聲:“使不得——”
身子霍地躍起,有如飛雲一片,驀地落在了童雲當前,只是姜極由于距離更近,出手更快,只一把已抓住了童雲的胸衣,把他待倒的身子提了起來。
這一來,白長老便立刻定住了身子,不敢輕舉妄動,只見童雲嘴裏咿唔着不知說些什麽,大股的血一口接一口地往外面噴着——那舌橋一脈,隸屬心經,最為緊要,一旦斷舌之後,除非悉知特殊之接連手法,十九不得活命。
救治之一是連點口腔內上颚之“分水穴”,可以立刻止血。
姜極是知道的,當下怒叱一聲:“小畜生,你真個想死麽?”
嘴裏說着骈指如飛,待向童雲嘴點去,無奈童雲死志已決,一面續咬舌根,将一根舌橋齊根嚼碎,成了一嘴血肉模糊。
北丐幫乃是武林名門大派之一,有幾種武功,卻也堪稱獨步當今,童雲雖不濟,也是該派一系宗傳,多少得力于白長老的親自傳授,其中有一手該門的制敵絕功名叫“碧血飛箭”,由于存有與敵俱亡、同歸于盡的意味在內,最稱厲害。
先時,白長老運用手法,說是廢了重雲的內元真力,其實只是一種暫時緩和的手法而已,不過旨在向其恫吓,以生警效而已,一旦童雲返回本壇之後,果真努力向學,自會摸索門徑,解開被制壓的手法,那時非但無害,更為有益,只是白長老這番深刻用心,卻不能為童雲所知罷了。
眼前童雲一心求死,咬斷舌橋,大股熱血上激之下,竟然無巧不巧地連破三門,解開了白長老用以制壓對方的奇妙手法,血活氣通,正是“并畢生功力于一瞬”的最佳時機,況乎童雲一心求死自是力用其極。
也活該姜極有此一難,此老自負極高,加以一身內外功力,早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童雲小兒,如何會瞧在他的眼中?疏忽之下,眼前可就吃了大虧。
這時,就在姜極兩根手指,眼看着已将觸及重雲臉上的一霎間,後者忽地張開了嘴“噗”地一聲,噴出大口血雨、沒頭沒腦,直向着姜極整個上身噴了過去。
姜極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此一手,咫尺之間,就算他功力再高,卻也防之不及,嘴裏“啊”了一聲,整個上半個身子,倏地向後面一個倒仰,就勢雙足用力向後面一蹬。
這一手“鯉魚倒穿波”,施展得不謂不快了,只是比較重雲噴出的這口“碧血飛箭”
來,卻仍然是慢了一步,大片血雨紅光籠罩之下,姜極逃過了上身,卻逃不過下身,一時自胸腔以下,整個下半個身子,全部在血光掩蓋之中。
一任姜極護體罡力如何了得,卻是敵不住對方這般拼命的煞手絕招。
大片血光籠罩之下,那出自童雲嘴裏的千百點舌屑血雨,無不灌注了真力精髓,簡直不啻于萬千流矢飛蝗,一股腦地全都向着姜極身上招呼了過去。
霎時間,千百點血雨飛星,随即在姜極身上爆炸開來,幻化出大片血光,以姜極功力雖不致當場廢命,卻也受害極深。
“啊……”
落在地上的身子,猝然間打了一個踉跄,幾乎站立不住,為之坐倒下來。
那一面,童雲這一口“碧血飛箭”雖說是僥幸得手,自己本身,卻也油盡燈滅,随着他前傾的勢子,一頭栽倒下來,當場一命歸陰。
白長老眼看着重雲這一口血雨噴出,也就知道他必死無疑,心中痛楚簡直難以言宣。
此時此刻,他卻不奔向童雲屍身,反向着重傷的姜極身前撲去,身形猝起,疾若飄風,起落之間,已經站立在姜極的面前。
姜極一時大意之下,幾乎失了性命,這一霎只覺得整個下半截軀體發麻,血流如渠,若非是他多年功深,尚能勉強支持着,不使真力渙散,差一點功力的人,早已斃命當場。
自然,以此刻情景而論,他無論如何再也難擋白長老的出手一擊。
因此白長老的忽然襲進,只吓得他魂飛魄散,一連向後打了兩個踉跄,幾乎又為之坐倒下來。
随同姜極而來的一幹手下,卻是沒有想到主子竟然會吃了這麽大的虧。
當此一霎,忽地吆喝一聲,齊向着白長老身前撲來。
其中二人身法饒是快捷,“嗖嗖”兩聲,先自向着白長老左右兩側方襲來。
白長老自忖着當前情景,再要心存厚道怕是不行,對方人數太多,卻也不忍趕盡殺絕,眼前二人來得如此猛銳,說不得只好先拿他二人開刀,以收殺雞儆猴之效。
來者二人,一名黃虎,一名魏天剛,向在宮九如與胡烈手下當差,手手功夫不弱,眼前為救主子性命,全然未考慮到自己的功力下場,誠然是大可悲事。
當下,跟着二人的下落之勢,黃虎是一口雁翅刀,魏天剛則是一對尺半長短的匕首。
兩股兵刃幾乎是同時招呼出手。
雁翅刀直劈頂門,匕首雙奔下腹,勢子是一般地快。
無奈在白長老眼睛裏,怎會把他們兩個看在眼中?
黃虎、魏天剛兩股兵刃方自奔到,白長老雙袖猝然間向兩下裏一分,即行發出了極大的兩股力道,只是形諸表面的現象,卻是并無驚人之處。
黃、魏二人忽然站住了腳步,猝然間就像是打擺子也似的哆嗦了一下,只覺得透着心眼兒一陣子發涼,撲通兩聲,雙雙跌倒地上,頓時一命嗚呼。
現場各人目睹之下,俱不禁為之大吃了一驚,這一手殺雞儆猴功夫,果然奏了奇效,十幾個将動未動的人,突然間,都像是腳上生根一樣地定在了當場,動彈不得,再無一個人膽敢出手。
正面的姜極向後面又打了一個踉跄,本能地遞出了一招——分開的一雙手指,凝聚着無比尖銳勁道,直向着白長老一雙眼睛上挖來。
白長老冷笑着道:“不必了。”
若在平時,二人一旦動上了手,孰勝孰敗,因是費人思忖,而此刻情形卻是大有不同,姜極的恃強好勝,便徒然是自取其辱。
白長老話聲方出,右手反搶着向上一翻,已自攥住了姜極手腕,這一手勁道,卻是恰到好處,只痛得姜極身子連連打顫,臉上汗下如雨。
“哦……”
只說了這麽一個字,可就沒有了下文,敢情已被白長老獨家所擅的“六陰拿穴”手法,拿住了穴道。
這番情形,若在平日也是極不可能,即使真的被拿住,姜極也能運施自家的“開陽真力”,将閉穴解開,而目前他卻已是無能為力。
“哦……”
身子一連打了兩個踉跄,卻不曾坐倒在地,原因是白長老那一只鳥爪般的瘦手,兀自緊緊地攥在他手腕之上,一霎間,早已是冷汗淋漓。
“矮子,你真的要下毒手麽?”
事到臨頭,他卻也狠不起來,加上下體傷勢嚴重,只痛得遍體打顫。
白長老一雙深陷的眸子,頻頻在他臉上打轉:“姜極……你還想活麽?”
說時滿頭白發幾乎全數豎立而起。
姜極看在眼中,直接地感覺到此命休矣,當下長嘆一聲:“矮子,就給個痛快的吧!”
說罷,他竟自閉上了眼睛。
白長老此時若要制其于死命,只需真力一吐,當能使對方血脈贲炸而亡,他卻終究不忍,冷冷一笑,道了聲去吧!右手翻處,姜極身勢有如淩空飛雁般,已被擲了出去,足足飛出了三四丈遠,落身于院牆之外。
剩下的人吓了個忘魂喪膽,一時不待招呼,紛紛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