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到,這件事我願意幫助你!”
柳英奇忽然住聲,點頭道:“郭兄,我只有你這一個朋友,這件事我只有托你了!”
言罷,忽然自懷內取出了那只繡鞋,交與飛鴻道:“這只鞋暫請為我收着!”
郭飛鴻一驚道:“這是為何?”
柳英奇冷冷的道:“三日後我去會雷三多,要是活着回來,你再還我,否則就請你代我找尋我那可憐的母親了,你務必要答應我……好麽?”
郭飛鴻呆了一呆,不禁也有些黯然,當時把鞋接過來,苦笑道:“我答應你就是,不過你放心,你是不會死的!”
柳英奇不由面上浮起了一層欣悅,他緊緊握住郭飛鴻的手道:“飛鴻!萬一……我柳英奇來世犬馬必報!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大恩人了!”
郭飛鴻站起身吹滅了燈道:“別多想了,睡吧!”
夜色朦胧,四野無聲。幽幽
一叢柏樹遮住了斜照的月光,在黑沉沉的祠堂上空,幾只蝙蝠翩翩的低掠着,平張的翅膀,就像飄舞在空中的海裳葉子。
“蛇形劍”柳英奇在子時前來到了這裏,他擡頭認了認那塊正門上懸着的描金大銅匾,不錯,正是“薛家祠堂”,然後他雙手推開了低矮的欄栅,邁步進入。
他內心,此刻感覺異常地平靜,生死二字對于他來說已不算是一回事,既然郭飛鴻已答應他,在他不幸身死之後,繼續他的志願去找尋母親,他己沒有什麽再值得牽挂了。
鹄立在一尊石獅旁邊的雷三多,忽然發現了柳英奇,不由冷森森地笑道:“很好,你踐約來了,是吧?”
柳英奇站定了身子,抱拳道:“幸會,幸會!”
月光下,美者益美,醜者更醜,柳英奇之英俊,雷三多之奇醜,顯然構成了強烈的對比。
大頭矮軀,亂發如蓬,雷三多确實是夠醜的,當他目睹着柳英奇的從容鎮定,內心更是興起了無比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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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了一聲,雷三多點了點頭道:“小夥子,這件事原是和你沒有什麽關系的,昔日你雖幫助你那無義的師父,百般地折磨我,可是我都能原諒你,因為那也許并不是你的本意……”
“現在你師父既然死了,我也可以不必與你過分計較,這些年來,我對這件事情看開得多了!”
柳英奇微哂道:“我只是踐約而來,至于先師與你過去的經過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多問,雷三多,你看着辦吧,你要想過手,我也奉陪,要是變了心意不想再動手,那更好,我掉頭就走。怎麽樣,我全聽你一句話!”
雷三多發出了像夜貓于似的一聲狂笑,搖晃了一下身子,道:“小夥于,你真會說話,每一句我都聽見了。成!真有你的!”
柳英奇怒聲道:“什麽意思?”
雷三多咳了一聲道:“什麽意思?我們打開窗子說亮話,別再裝糊塗,姓柳的,我現在只向你要一樣東西,你給了我就沒事,一了百了!”
“什麽東西?”
“一只女人的珍珠繡鞋!”
雷三多上前一步,目光炯然地道:“這東西一定在你手裏!”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你怎麽知道在我手裏?誰告訴你的?”
雷三多冷森森地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我自己的秘密,你就別問了,現在就是這句話,你把這只鞋交出來,咱們怎麽說都好!”
柳英奇沉聲道:“要是我不給你呢?”
雷三多霍地躍前一步,雙掌一分,直向柳英奇雙肩上抓了下來,柳英奇真沒想到這家夥說打架就揪辮子,一時暗吃了一驚,身軀向下一矮,雙掌反向雷三多雙膝上托去!
雷三多怒叱一聲:“小雜種!”
雙手迎着向下一壓,四只手抓在了一起,柳英奇頓時覺出由對方掌心裏透出一股極大的內力,有如是一股洪流一般,向自己五內逼了過來,止不住一陣心旌搖動,這才知道厲害。
他知道雷三多這種功力,名喚“五行真氣”,所謂“五行”,乃是指的心、肝、胃、脾、腎五種內髒,由此而生的內力,也是旨在傷對方的內髒,端地是厲害無比。
柳英奇大意之下,險些就此受了重傷,還算他見機得早,當時慌不疊的一個倒翻,滾出了丈許以外。
在碎石道上,他身子又一連五六個滾翻,總算把透入他體內的力道散出了體外,待他重新立定之後,已是面色蒼白,心旌搖蕩不已。
雷三多呆了一呆,怪聲道:“好小子,算你機靈,可是你逃不過的,還是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吧!”
柳英奇一聲厲吼,猛地騰身撲了上去,雙手是排山運掌,直向着雷三多前胸襲去,後者發出了一聲怪笑,那矮小的身子屈伸之間,已由柳英奇頭頂上掠了過來。
好快的身法,就在這矮老頭身子甫一落地的當兒,他左右手同時進招,一上一下,向柳英奇“靈臺”、“關元”兩處穴道上按去。
柳英奇一個旋身,怒叱了一聲:“好!”
雙手同時遞出,掌心注滿了真力,四掌交鋒,發出了“波”的一聲悶震,雷三多身子一搖,說了聲“好小子!”
另一面的柳英奇,卻止不住一連後退了三四步,一時只覺得雙腕奇酸,仿佛筋骨都斷了一般。
他定了定神,才吐氣出聲,右手一領,把背後的“蛇形劍”掣了出來。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小夥子,你不行就是不行,動家夥也是一樣!”
柳英奇最聽不得這種話,他狂嘯了一聲,身到手到劍到,劍光一閃,蛇形劍“巧點天燈”,直向雷三多咽喉上點去。
雷三多口中冷冷一哼,點足退身,可是柳英奇這一手“定海伏波”一發就是三式,确有神出鬼沒之妙,雷三多身子不及退開,只聽見劍尖上發出兩聲極清脆的龍吟聲響。
霍然間,雷三多就覺得左右耳下同時生風,柳英奇這一招是“點中元、挂兩肩”,雷三多輕敵之下,右面的衣衫,竟被劃了尺把長的一道大口子,雖然沒有傷着皮肉,卻也吓了他一身冷汗。
雷三多情急一個倒仰,有如半空秋千,翻出了丈許多遠,身子一落地,這老兒雙手在長衫下一個交叉,已掣出了一對銀色的圈子。
這兵刃并非是“乾坤圈”,更不是“離魂子母圈”,倒有幾分與“五行輪”相似,整個的圈身,生有半圈倒刺,每一倒刺,都有小指般粗細,伸出來有兩三寸長短。
柳英奇身形一個猛撲,來到了雷三多身前,掌中劍正要第二次攻上去,雷三多一聲斷喝道:“且慢!”
這聲斷喝,吓了柳英奇一跳,他頓時立住了勢子,道:“老頭兒,有何見教?”
雷三多把手中的兩個鋼圈“當”地碰了一下,鋼圈上的顫顫銀光,倒映着他那張憤恨的臉,他說:“柳英奇,老夫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那只繡鞋拿出來給我,否則我可就手下無情了!”
柳英奇橫劍道:“誰要你手下留情?快進招!”
雷三多冷冷的道:“這又何苦,那只繡鞋對你絲毫沒有用,對我卻是意義深厚!”
柳英奇怔了一下冷然道:“你簡直一派胡言!膽敢侮我母親!”
雷三多身子一晃,“撲通”坐了下來,他喃喃地道:“任寶玲是你母親?”
柳英奇吃了一驚,心想奇怪,他竟知道母親的名字,當時癡癡的問:“你如何知道?”
雷三多“當”地一聲扔下了圈子,雙手用力地抓着亂草似的頭發,口中怪聲笑道:
“天……這是從何說起,他們竟然連兒子都有了……”
柳英奇身子一越而前,厲聲道:“你在亂說些什麽?”
雷三多哧地一笑,他緩緩擡起頭來,只見淚流滿腮,牙關緊咬,道:“摩雲劍柳鶴,是你父親了?”
柳英奇一呆道:“你休要信口雌黃,他老人家乃是我的恩師。”
雷三多一聲狂笑,道:“孩子,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連我都有些糊塗了,你受騙了……那柳鶴不僅是你師父,他還是你的爸爸!”
柳英奇怒叱了聲:“胡說!”
他身子又複向前一欺,掌中劍劈頭蓋頂猛然砍了下去,雷三多順手操起地上的鋼圈,随便一架,“當”一聲磕開了對方的劍,口中冷笑道:“你竟不知道?這太可笑了……”
柳英奇一時呆住了,他這一時身子抖得厲害,雷三多的話,似乎不是空穴來風,他不禁有些感到迷惑了。
雷三多舞着一雙鋼圈,怪聲怪氣的道:“一對狗男女……一對狗男女!男盜女娼……他們就是你的父母!”
柳英奇眸子張得極大,忽然他像瘋子似地撲上去,怒劍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向着雷三多身上砍去,可是第一劍都為雷三多那一對畸形的兵刃磕在了一邊。
這矮老頭兒一面迎架着,一面怪聲笑道:“傻小子,你不要發怒,你聽我說了你就明白了……天呀!天呀!我真沒想到,你……你會是他們的兒子!”
柳英奇退身向外一跳,把蛇形劍向地下一栽,手指着雷三多道:“你說……你說清楚一點,要不然我誓不與你甘休!”
雷三多這時笑中帶哭,那付樣子簡直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他狂笑說道:“小子,你要聽麽?好!好!我就告訴你,你聽了以後就知道了!”
說着,又丢下了兵刃,兩只手交持着在臉上亂抹着,一面道:“這是很久的事了……小子,那時候,柳鶴和你那無恥的母親及我,同在我父親‘排雲翅’雷坤門下為徒。”
柳英奇身形一震,後退了一步。
霄三多慢慢站起了身子,哧哧一笑道:“你現在知道了吧。說起來我還是你師叔。”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你和我師父同門學藝我知道,只是我母親的事我不清楚!”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我說的句句實言,如有一字虛假,天誅地滅!”
柳英奇咬緊牙關道:“你說!”
雷三多又在臉上抹了一把,道:“柳鶴長我三歲居長,我居次,任寶玲最小是小師妹,我三人同室習武,我父親對他二人和我沒什麽分別,武功傳授一視同仁,絕無半點藏私,因此,他二人武功都不在我之下,……可恨,他二人必是那時候就已有了私情了……”
言至此,咧開了天嘴,似哭似笑地又號了兩聲,慘笑道:“我父親因見小師妹秀外慧中,故此為我與她訂下了婚事……”
聽到這裏,柳英奇不由大吃了一驚,他面色變得慘白,打了一個戰抖道:“你說什麽?”
雷三多冷冷一笑道:“我父親畢竟是看錯了,婚後半月,我父親去世,就在出殡的當夜,我妻——也就是你母親,竟然跟着那忘恩負義的師兄私奔了……”
錯齒出聲,擡頭看了柳英奇一眼,又道:“這都是你父母作的事……小子你聽着,他二人私奔後,在四川青城山另築香巢,嘿嘿……當時我心中的滋味是何等的難受?有一天……”
他眯起了光燦的一雙眸子,頻頻冷笑道:“那是一個陰雨霏霏的日子,我終于找到了他們兩個……”
柳英奇已如同一旦呆偶似的,立在當地動彈不得,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與羞辱,如非他想多知道一點,當時真恨不能上前一劍結果了對方性命。
“你那無恥的父母,非但沒有歉意,卻與我定了端午之約,地點就在梅嶺!”
“那一天端午節我去了,小子,你那無恥的父母,竟然早已設下了陷阱,我中計了!”
說到此,雷三多咧開巨口,“呼呼”地喘了兩聲,接道:“此後的事情,你也知道,在那個地方,我一直被困到今天,如非是那個好心的小姑娘砍開了陣門,至今我仍困在那裏,只怕永遠也出不來了。”
“小子,這個仇你說能不報麽?”
“你怎麽不說話呀!”
接着,這雷三多又發出了連聲地怪笑,繼續說道:“他們兩人以後也分開了,那是因為江湖上人人恥笑他們,人人要得而誅之……”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柳鶴才冒稱是你的師父,他沒有臉告訴你,因為你是他們私生的孽種……哈!哈!小雜種!”
柳英奇呆瞪着瞳子,他聽進了雷三多每一個字,可是他竟然沒有反應。
雷三多嘿嘿笑了幾聲,又接道:“我出來之後,發誓要尋仇。可是你父親已死,你母親浪跡無蹤,可是我知道她那一只繡鞋,在你這裏……”
“有了這只鞋,我就能找到任寶玲,我要把這當年的積恨清一清,這是我畢生僅有的一點願望!”
“那只鞋是在我這裏!”柳英奇冷冷一笑,說:“可是我已藏在另一個地方,并且我不能給你!”
雷三多瞪目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柳英奇說:“只因為她是我母親!”
雷三多怔了一下,桀桀怪笑道:“莫非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
柳英奇點了點頭道:“是的!”
雷三多滿頭亂發一陣聳立,柳英奇又接道:“雖然大部分是真的,但是其中必有隐情。”
“什麽隐情!”雷三多怒聲吼道:“男奸女淫,還有什麽隐情!”
柳英奇擡頭看着當空的一輪明月,暗暗忖道:“果真這雷三多所言是實,我柳英奇尚有何面目見人?”
然而從哪一方面來說,自己也不能把母親那只繡鞋給他,讓他循蹤去殺害自己的母親。
他絕不相信母親是這種人,更不相信師父柳鶴會作出這種事情來,可是雷三多言之鑿鑿,豈能不信?
柳英奇左思右想了一陣子,轉望雷三多冷笑了一聲,道:“那只繡鞋我絕不給你,你死了這條心……”
雷三多怪笑了一聲,雙輪驀地舉了起來,惡狠狠地道:“那我就殺了你!”
雙輪由上而下,猛在揮了過去,柳英奇用劍一撥,飄向一邊,口中叱道:“住手!”
雷三多狂笑道:“我就是殺了你這個小孽種,也是應該的,看輪!”
說着身子一竄,雙輪齊下,有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又打了下來,柳英奇蛇形劍一翻,蕩開了雷三多的右輪,可是左面輪子,卻似墜空的流星一般,滑空而下,柳英奇此刻心情,痛羞恨怒兼而有之,一顆心幾乎破碎,哪裏還有心與他搏戰!
而雷三多這種厲害的殺手,他也實在是無法招架,身軀向外一縱,只聽見“哧”一聲,左腿褲管竟為雷三多輪上鋼刺,劃開了半尺許長的一道口子。
柳英奇一個踉跄,退出了三尺以外。
雷三多大吼道:“我非劈了你這小子不可!”
身子再次一撲,雙輪在空中“當”的一磕,正要猛擊下來。柳英奇一聲朗笑道:“住手!”
雷三多終又收輪,嘿嘿笑道:“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柳英奇長嘆一聲道“我目前沒有興趣與你再打下去,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事情是真實的,由我母親口中說出以後,我會橫劍自刎,現在,我還不想死!”
雷三多森森一笑道:“你這條命現在已不操在你手中,而是由我當家了。我要你死!小子,你動手吧!”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好吧!你一定要打,我就奉陪,你也未必準贏!”
雷三多怪笑道:“殺了你這個孽種也算出了我一口怨氣,你就算是代你那老子死也不冤枉!”
說着一上步,正要揮輪打下去,當空一聲冷叱道:“住手!”
二人都止不住吃了一驚,這荒涼的野祠,竟然還會有第三人在此不成?這可真是怪了。
在他二人目光一齊擡望之時,一條白色的影子,自祠堂後瓦脊之上,燕子似的掠了下來。
來人現身之後,雷三多才看出,是一個微顯清瘦,長身俊秀的青年,這個人,他記得在客棧內見過,他就是卧病在床的那個人。
柳英奇注目訝然道:“咦!飛鴻……你怎麽來了?”
雷三多面色一沉道:“這人是誰?”
郭飛鴻冷然道:“雷老頭,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裏,你看是這個不是?”
旋探手入囊,摸出了那只珍珠繡鞋,在空中晃了晃,雷三多怔了一下,喜道:“不錯,快給我!”
說着,竟自騰身撲來,柳英奇在一邊大聲道:“不能給他!”
郭飛鴻身子屈伸之間,雷三多已撲了個空,甚至連冷眼注視的柳英奇也沒有看清楚他這身法是怎麽施展的!
雷三多身子一翻,二次又待撲過去,郭飛鴻已冷笑道:“且慢!”
手指着雷三多,接道:“你要這只鞋也可以,只是有一點,你要勝過了我這雙肉掌!”
雷三多白牙交錯道:“你是誰?關你什麽事!小輩,我雷三多輪下不死無名之輩!”
郭飛鴻抱拳寒面道:“在下郭飛鴻!”
雷三多陡然一驚,道:“啊……你就是風陽府來的那個郭飛鴻?”
郭飛鴻倒沒有想到自己名聲居然如此之大,不由甚為驚訝,當時點了點頭道:“不錯”
雷三多桀桀笑道:“久仰,久仰,郭少俠插足我們,意欲何為?雷某并非是易欺之人,再說此事與你無涉,你要三思而行!”
郭飛鴻苦笑道:“此事我已聽了個大概,如果屬實,你老處境固堪同情,但是我這位兄弟,卻更是無辜,上代的仇恨,與他應是無關……”
“非但無關!”郭飛鴻接下去又道:“我這位柳兄弟更較你痛苦幾分,雷老兄,你不必逼人過甚!”
雷三多瞳子怒突道:“放屁!這件事哪有你這小輩說話餘地,你快快把繡鞋獻上,退開一旁,否則我這對‘九齒輪’可要送你命歸西天!”
飛鴻微微一笑,道:“你如非要如此,也就只好得罪了”
這時柳英奇突然一步上前,冷冷地道:“郭兄,請你退出這是非之地,我來對付他!”
郭飛鴻一聲朗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之事,雷老頭如此執迷不悟,我豈能不管?柳兄,你退開一旁,暫作壁上觀好了!”
柳英奇嘆了一聲道:“我知你武功高玄,可是究竟傷愈不久,這老頭兒武功頗是了得……”
雷三多這時滿頭亂發,根根直立,在旁聞得此言,連聲怪笑不已,那一對“九齒輪”碰得叮當直響,怒叱道:“不錯!先殺了這小子也是一樣!”
他身子猛地向前一襲,已到了郭飛鴻身邊,“九齒輪”霍地一推,一上一下直向郭飛鴻前胸搗來。
郭飛鴻雙袖向外一分,兩袖有如是一雙卷起的白龍,袖風至處,雷三多身子由不住晃了一下,一雙九齒輪不知如何,竟然打了個空,再看郭飛鴻,依然立在原地,像是沒事人兒一般。
雷三多也是一個老江湖了,尤其是一雙眼睛慣于閱人,雖是在月光之下,他在打量了對方這個年輕人之後、也不禁暗暗吃驚。
在郭飛鴻那張清癯的面頰上,雖是大病初愈,可是卻掩不住他內斂的潛力,他那種穩若泰山,從容不迫的樣子,更說明了這位年輕人具有蓋世身手。
雷三多忽然看見了懸在對方胸前的那口短劍,不由口中“啊”了一聲,冷森森地笑道:
“小子,你原來是‘鐵’字門中的弟子!”
郭飛鴻冷漠地道:“雷三多,我勸你不要自讨無趣,還是自己去吧,我并不想開罪你!”
雷三多呆了一呆,道:“江湖上提起‘鐵’字門,人人聞名色變,但老夫并不怕你,好吧,既然你不肯亮出兵刃,我老頭子就陪你玩玩掌上的功夫!”
說罷雙輪往衣下一塞,随着雙足一滑,其快如風,欺到了郭飛鴻身前,這老頭兒一聲狂笑道:“請!”
雙掌一抖,用“朝天上香”的式子,兩只大手雙雙向着郭飛鴻頸鄂上托來。
郭飛鴻身形紋絲不動,雷三多雙掌已堪擊到,見狀暗吃一驚,趕忙一挫雙臂,可是郭飛鴻已在對方來去之間,找到了空隙。
這種招式之間的空隙,也就是動手制勝的竅門,郭飛鴻是絕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雷三多身子剛退,那郭飛鴻已改靜為動,就見他雙膝猛然向前一曲,右掌平吐而出。口中沉聲道:“去!”
掌鋒一現,正是鐵氏門中不傳之秘“平步封雲”,掌力一吐,雷三多面色一青,“晤”
了一聲,身子一陣踉跄,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郭飛鴻抱拳冷笑道:“承讓!”
雷三多這時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麽,可是他自己心裏有數,對方手下是留了情,否則這種“內牴”,最是厲害,以郭飛鴻這種身手,自己不死必傷。
盡管如此,他只覺得,一只右手似乎整個都麻木了。
當着柳英奇的面,雷三多這張老臉可實在是有些挂不住,只氣得身子瑟瑟戰抖,一語不發。
郭飛鴻諒他知道厲害,冷冷一笑,轉身對柳英奇道:“柳兄,我們走吧!”
柳英奇怒沖沖地望着雷三多道:“此事暫時告一段落,澄清之後,我自會造訪!”
雷三多目光如炬,頻頻冷笑不已。
柳英奇這時內心确實是佩服郭飛鴻到了極點,如此一個大敵,在他手上,不過是一個照面,便使對方幾乎負傷,比起自己,真不知高明了多少。
他腦中正在思索,郭飛鴻已走過來嘆了一聲催道:“走吧有話回去再談!”
柳英奇向着他含愧地苦笑了笑,當着雷三多他也不便多說當時就随着郭飛鴻一齊轉身而去!
他二人走出了數丈以外,郭飛鴻低聲向柳英奇道:“你要留意,那雷老頭伎倆絕不止此!”
柳英奇一驚,道:“你是說他還要動手?”
郭飛鴻冷冷一笑,道:“你看着吧!”
柳英奇聽了這話,就留上了心,這時眼前來到一片樹林,斜坡上雖有一條羊腸小道,卻為橫生的樹枝,遮沒了一半。
郭飛鴻足步方自行抵坡前,只聽見樹梢上,有輕微的一陣響聲,仿佛是有人在踏枝行走,其聲極細,由此亦可知其人輕功之高了。
驀地,一聲厲嘯,樹梢上“嘩啦”一聲大響,枝葉橫飛中一條人影自空而下。
黑暗中,但見兩團銀光,夾着兩縷勁風,直向郭飛鴻當頭猛然落了下來。
可是郭飛鴻早已料到了有此一着,雷三多齒輪向下一落的當兒,郭飛鴻卻是不驚不急地,向前跨出一步,探手處,劍光一閃,“嗆啷啷”一陣大響,雷三多又是“晤”了一聲。
這老頭兒倒是來得快,退得也快,一招不逞,退身如風,他那矮小的身子,就空一個倒仰,翻了出去。
等他站定之後,一揚雙齒,才看見那雙所謂的“九齒輪”已是名存實亡,因為輪內九齒,已經一個都不剩,齊根兒都叫人家給削平了。
雷三多這一驚,不由得頭皮發炸,他忽然想起了對方那口短劍,暗罵自己太大意,那口劍分明是當年那個怪人鐵雲的随身之物,自己怎麽忘記了!
郭飛鴻冷笑聲中,已回到了柳英奇身邊,雷三多一咬牙道:“我和你這小子拼了!”
他說着一上步,右手鋼圈作“大鵬單展翅”狀,向外一送,向郭飛鴻右肩上砸來。
郭飛鴻将身一閃,雷三多右手鋼圈又下,卻是向郭飛鴻左肩上落下來,雙輪之上霍霍生風。
郭飛鴻見他雙輪下來的式子太猛,對方集全身之力,作亡命之擊,已有拼命的意思,倒也不可輕敵,他左肩一沉,掌中劍“撥雲見日”,想去削他右面的輪子。
就在這個時候,雷三多一聲狂嘯。
這老兒早就存下了黑心,他這“奪命三輪”乃是其父雷坤獨傳之秘,在這一招三式下,不知毀過多少人的“萬”兒。
郭飛鴻雖是不識他這三招的厲害,可是在雷三多出第一輪之時,已感到了一些預兆,內心已留上了意。
這時雷三多左右二輪,霍然向正中一收,當的一聲,碰出了幾點火星,而他那滿打算致命對方的第三手“天崩地裂”也在這時出了手。
九齒輪在正中一合,随着雷三多點動的足尖,霍地劃了出去,正所謂“人到輪到”,一雙鋼輪,并合着直向郭飛鴻前胸之上猛擊了來。
這一招果然是厲害極了,一旁的柳英奇看在眼中,不由大吃了一驚,一聲斷喝道:“小心!”
他身子驀地騰過來,“蛇形劍”遞出去,想為郭飛鴻解除此危,然而郭飛鴻卻先他把此招化解了。
在郭飛鴻身軀伸縮之間,雷三多那麽淩厲的雙輪,竟然全數都落了空。
緊跟着郭飛鴻身子一長,雷三多只覺頭頂疾風一掠,他就知道郭飛鴻已向自己身後掠去,忙一咬牙,雙輪向空中一舉,“舉火燒天”,向郭飛鴻身上搗去。
空中發出了“铮”的一聲輕響,郭飛鴻像一只大蝙蝠似的,已到了雷三多身後,随即,身子驀地向前一欺,已用“貼”字一訣,把身子附上了,這時候雷三多,再想擺脫掉對方已是不可能了。
郭飛鴻短劍向前一逼,雷三多只覺得頸後一涼,不由“啊呀”,大叫。
一旁的柳英奇突然大叫道:“不要殺他!”
其實郭飛鴻哪裏有傷害他的意思?他左手并二指,分向雷三多雙腕上一敲,“嗆啷啷”
一陣響聲,雷三多手上的雙輪脫手而落。
雷三多驚吓之餘,方要用重手法“五行真力”,傷對方的天靈蓋骨,可是郭飛鴻那只貼在他後頸上的劍,卻使他打了一個寒戰,驀地如呆偶般不再動了。
郭飛鴻微微一笑道:“雷三多,你的武功不錯,只是你找錯了對象!”
這時柳英奇又跑過來大聲道:“不要殺他!”
雷三多面色發白,嘿嘿笑道:“你殺了我吧,有種你就下手!”
柳英奇卻急道:“不要下手,這件事我與他還沒有了,放他走吧!”
郭飛鴻嘻嘻一笑道:“暗中傷人算什麽人物,如此放了你,也太便宜你了!”
說着短劍一振,唏哩一聲,雷三多頓覺面前冷風撲面,吓了一跳,等他安下神來,才發現一臉的胡子竟吃對方那口精光耀眼的短劍刮了個光。
雷三多井非是武功泛泛之輩,可是眼前這個郭飛鴻,那一身奇異的身手,确實是神出鬼沒,令他心悅誠服,當時面色通紅的點了點頭道:“姓郭的,老夫見識了,錯開今日,我們是來日再見吧!”
郭飛鴻還劍于鞘,冷笑道:“得放手時且放手,能容人時且容人,雷老頭,你且去吧!”
雷三多目視着柳英奇嘆息了一聲,用力地跺了一腳,身子一個倒竄,已沒入黑暗之中。
他去之後,郭飛鴻望着柳英奇道:“你以為我會對他下毒手不成?”
柳英奇望着雷三多的消失處,也嘆息了一聲道:“果真他所說俱是事實,也莫怪他如此氣憤了。”
郭飛鴻生怕他憶及前情心中難受,當時微笑道:“我想此事在你我見到伯母之後,也不難明白,我們回去吧!”
柳英奇十分感傷的嘆息了一聲,二人遂一路施展輕功,不一刻便返回客棧。
這時天交四鼓,不久就快要亮了,柳英奇落坐之後,望着郭飛鴻,只見對方臉上雖顯得清瘦了些,可是精神已不顯絲毫萎靡,觀諸他方才對敵情形,真有如生龍活虎一般,料想他的傷勢是不礙事了。
柳英奇尋母心切,此刻不禁興出分手之意,而郭飛鴻自回來後,就伏案疾書,這時擲筆而起,回身道:“我料定你要走了,是不?”
柳英奇一驚,遂點頭笑道:“正有此意!”
郭飛鴻略一思忖,道:“這封信是給楚秋陽的,內中還附有一物,就煩你路過鳳陽時轉交楚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