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滅親
雨聲寒聽到這句話，半天回不過神，不知是該關注她曾經喜歡過他，還是想未來，“什麽？”
“沒什麽，忽然矯情了，”沈丹霏揉揉太陽穴。
這麽一按摩，沈丹霏放松了些，回想起自己為什麽說出這麽奇怪的話了。小扇搖出事之後，她控制不住地想到雨聲寒多數時間在游戲裏頭，沒有結果，更可能威脅安全，和他談感情是有害無益，應當早早結束了才是。可是，他受傷需要血來治愈，她竟不多猶豫地忍痛擠血，大大違背了玩玩而已的初衷，準備把自己搭進去了。
将血抹上他胳膊時，沈丹霏既開心他安好，又後悔這樣的舉動，她害怕有一就有二，她記得自己沒有戴佛珠，如果雨聲寒出手傷人是輕而易舉的。以往這樣的糾結裏，她極可能冷靜地讓兩種想法迅速決出勝負，今天不知是發生的事情太多，還是那片花瓣影響猶在，腦子混沌一片，長時間介于清醒與迷糊之間，連說話都不像她自己了。
“你還好吧？”雨聲寒擔憂地伸手拍肩。
忽然的靠近讓沈丹霏一顫，對上他不同于常人的眼眸，愕然片刻轉身拿起佛珠戴上。
她的動作太流暢，反映出了戒備與不信任。
一時間，書房裏寂然無聲。
沈丹霏輕咳幾聲，坐回電腦前噼裏啪啦用鍵盤操作，讓藏劍號瘋子似的蹦達。
掩下難過，雨聲寒不顧佛珠的威懾湊過去，可憐兮兮地賣萌化解尴尬，“你不喜歡我了嗎。”
抽空伸手摸他的頭，沈丹霏敷衍，“最喜歡了，回來給我下無敵。”
倏的一下返回游戲，雨聲寒丢了組隊邀請，默然與她進行“你轉風車我下無敵”的默契合作。
在沈丹霏收到今日第三十三顆人頭時，系統跳出兩條通知：筱酒和無妄的號上線。
“癡情啊。”芒果派感慨。
“或許這是他唯一看到筱酒的方法了，以筱酒父母的态度，無妄是不可能參加葬禮的。”鸠淺嘆氣，“今早我還很羨慕無妄能夠見情緣，而我見不到渺渺……”
“世事無常。”芒果派低沉着嗓音，“看開點。”
“此情可待成追憶……”鸠淺丢了魂似地念叨。
芒果派接上，“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們齊齊一聲“唉”把沈丹霏雷到，無語兩個男人比妹子都多愁善感，只能嘴角抽抽，将麥克風閉得嚴實，以免自己的吐槽洩露出去。
她成功地避開了倆實習文藝青年，卻沒逃過家裏某個資深事兒媽。墨痕淺除了商讨小扇搖的事情插話，之後一直在三星望月打坐，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此時不知被什麽戳中了點，懇切地與沈丹霏說，“我想看看筱酒。”
在她翻白眼前，墨痕淺又道，“……的號，順便和無妄聊聊。”
沈丹霏覺着，墨痕淺向來有些多事，又身為教出熊孩子的家長之一，肚子裏肯定早醞釀了無數的話同無妄說。
“随便。”她無所謂地說，“反正游戲裏我和你沒多大關系。”就算墨痕淺得罪了無妄，罪名也不會歸到她身上。
墨痕淺行了一禮表示感激，拂袖離去。
為免萬花號吵到自己，沈丹霏特意過去把音箱和顯示屏都關了，途中雨聲寒納悶，“你不關心他們說什麽？”
“不。”沈丹霏打個哈欠，卸下了佛珠放在電腦前，“我去洗澡，回來他們就談完了。”
雨聲寒從好友列表裏得知無妄、筱酒與墨痕淺同在持國天王殿，心裏不安，想一探究竟，準備從游戲裏出來卻被佛珠一震，跌落在地，正納悶，墨痕淺忽的出現在他旁邊，笑着伸手拉他。“小心點。”
“你和他說什麽？”雨聲寒拍拍道袍的灰塵。
墨痕淺嘆氣，滿是愧疚，“安慰的話，不過他把我趕回來了。”
這麽短的時間，雨聲寒認為他無法做什麽，勸道，“別太自責，這是小扇的錯，不是你的錯。”
“她是我慣出來的。”墨痕淺捏緊手中的碧落，望向揚州的天空，“這個責任，我應當擔起。”
平日裏萬花溫和，而今冷了聲說話倒有幾分狠絕。
雨聲寒思索如何應答時，先聽墨痕淺道別，“我累了，先下了。”
“好。”雨聲寒應聲，就這麽看墨痕淺消失在自己眼前。
……
接下來的三天，在沈丹霏看來挺平靜，就是別人的事情麻煩了點。
無妄早上各種打電話加拜訪，求筱酒的父母讓他參加葬禮。筱酒的父母痛失愛女，又知曉女兒主要為了這個男人來d市才遭橫禍的，認為那蹊跷的自殺與他脫不了幹系，對他的态度極其惡劣，唯一一次接電話是問替筱酒墊付搶救費的好心人是誰。無妄白天碰了釘子，晚上能參加瘋魔似的天天登錄筱酒和自己的號，在游戲裏秀恩愛。
芒果派問候過無妄，回來說無妄精神不大正常。他已經小心翼翼地避開筱酒不說了，無妄竟主動提起在游戲裏給筱酒買這個送那個，一臉的幸福。因為住在d市開銷太大，無妄決定在第四天歸家，省錢給筱酒的秀蘿做橙武。
“你說他是不是瘋了。”芒果派擔憂。
沈丹霏不以為然，“沒事，他開心就好。”
“有道理，”芒果派拍桌，“我也要用這種态度對鸠淺和渺渺。”
沈丹霏笑了，深刻體會到大多數男人都是顏控。
前一天，渺渺試探地給沈丹霏發消息，問他們面基怎麽樣了，一來二去知道了筱酒的事情。渺渺很震驚，久久不能平靜，隔了一小時組織出句回複，“幫主，我們能見個面談談嗎？”
她們約在了晚上六點，地點……肯德基。她們留了電話，沒說明其他的細節，沈丹霏卻很輕易地辨認出渺渺——渺渺是肯德基裏唯一不斷四處張望的人。
在看見沈丹霏後，渺渺愣了愣，很快笑着招手。
沈丹霏走過去的過程中，打量渺渺好多次。
那是個躲在一桌垃圾食品後的小姑娘，全身上下圓圓的，皮膚算白，卻襯得兩邊臉頰上的痘痘很明顯，駝着背，說話有點怯怯的，連揮手的幅度都不敢太大，整個人散發着不自信的氣場。
“幫主。”渺渺在沈丹霏坐下後，畢恭畢敬地問候。
熟悉甜美的聲音一下子減少了陌生感，沈丹霏笑笑，“一年了，你終于再叫了我幫主。”
渺渺一愣，自在了些，也開玩笑說，“難道繼續叫渣男嗎？”
沈丹霏點頭，“可以。”
渺渺又買了一個全家桶，與沈丹霏閑聊着消滅完畢。作為只吃了兩個雞翅的人，沈丹霏草草算了下渺渺的飯量，暗自佩服。或許是她打量的動作太明顯，渺渺不好意思地撓頭，“沒想到我反差這麽大吧。”
“我沒有想過你的樣子。”沈丹霏說，“對于我來說，你是兩年的戰友，什麽樣子沒影響。”
渺渺眨眼，見到沈丹霏眼裏的真摯有些動容，垂頭，“要是鸠淺也這麽想就好了。”
“你問過他嗎？”
“我不敢問。”渺渺看着自己肥壯的手臂嘆氣，“我真的好想見他。”
沈丹霏喝着可樂，不認為這需要糾結，“想見就見，他敢嫌棄你，我找人打他一頓。”
這句話說得随意又隐有霸氣，渺渺囧了半天，居然點點頭。
那天晚上，渺渺約鸠淺見面，竟然沒有見光死，鸠淺不介意渺渺的外貌，積極誇自己是好男朋友求收留。他們倆成了，把芒果派和沈丹霏再約出來聚。鸠淺和渺渺遠遠望去就是一根竹竿加一個圓蛋的組合，芒果派表情複雜，沈丹霏看到渺渺被鸠淺牽手的幸福笑容，倒是由衷的開心。
現在，避而不談的芒果派終于在沈丹霏面前暴露了想法，“唉，你說鸠淺那是真愛嗎？我無法想像。”
“所以你單着。”沈丹霏毫不留情地指出。
芒果派氣急，憋出一句，“單身狗也是有尊嚴的！”
第四天，鸠淺、芒果派、渺渺和無妄都回了家，有悲有喜的面基就此結束。
給小肥咩順毛幾回，沈丹霏彌補了上次的失言，對于是否抓到小扇搖不大在意，比較關心雨聲寒好像變胖了點。讓雨聲寒三百六十度轉圈，沈丹霏正觀察着，好友列表彈出一個消息。
你的好友小扇搖上線。
小扇搖只出現了五分鐘，并且在的地點極其詭異，讓他們無法找到。她下線的時候，無妄和筱酒巧合地同時下線，三個名字排在一起，讓找不着人的沈丹霏難得的發火了，吐槽雨聲寒，“都怪你變胖了。”
“那是衣服的問題。”雨聲寒崩潰，“我昨天穿破軍同模，今天換回南皇，當然顯胖。”
他們在争辯，墨痕淺冷不丁冒出來，毫無預兆地拉着雨聲寒就走。
“搶男人啊？”沈丹霏“啧”一聲，“花羊官配是騙小孩子的。”
敢搶就敢做到底，墨痕淺把雨聲寒拉到了少林一處僻靜處，那裏東都魂、輕雲蔽月和曲音醉早已恭候多時。
會合後，墨痕淺面對迷惑的同伴，鄭重其事地說，“請坐。”
不明內裏的雨聲寒他們坐下，墨痕淺體貼地問，“坐穩了嗎？”
“說。”輕雲蔽月冷聲道。
墨痕淺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後，一顆粉色的珠子騰空而起，瑩瑩發光。
不光是角色們愣了，沈丹霏也愣了——她見過君子風死後化作一顆金色的珠子，又聽雨聲寒陳述大師的是帶有佛印的珠子，那麽這個粉色的……
小扇搖。
“我說過，這個責任我擔。”墨痕淺将錦盒遞向雨聲寒。“送給你，小扇搖的靈魄。”
雨聲寒沒有接，看着面無表情的墨痕淺。
風過時，他的廣袖翻飛，一臂汩汩流血的傷口暴露無遺。
發現大家的注意力在手臂上，墨痕淺淡淡一笑，“我騙小扇上線，約到無人處偷襲，未曾想她強大至此，險些不敵。”
東都魂猛地站起來，“你怎麽忍心……”
“小扇在外，為了生存不斷吸取人類陽氣，總有一天會被道士察覺，到時……”墨痕淺垂眸，“不單造孽害人鑄下大錯，更是死得痛苦。”
忽而，墨痕淺擡眼，眸中映着悲怆，厲聲道，“我阻止，才是真的對她好。”
“是嗎？”雨聲寒擡手，粉色的珠子便如活了一般沖過去，在他掌心旋轉。
“不盡然。”墨痕淺望向傳來杳杳鐘聲傳來的寺廟，“我不會讓無量劫枉死。”
默然讀起神行千裏，東都魂消失前，說，“我再怕小扇，再下手的機會，也不會殺她。”
曲音醉面容哀切，拉着輕雲蔽月，“走吧。”
納入靈魄，雨聲寒眸中血光一閃而過，注視目睹全程的墨痕淺，“你沒機會複活她了。”
墨痕淺點頭，表情平靜。
雨聲寒終于相信了墨痕淺的大義滅親，與沈丹霏對視一眼，臉上浮現出同情與難過。
“行了，”沈丹霏總結，“各玩各的去。”
“等等。”墨痕淺忽而掀袍跪在地上，“我有一事相求。”
沈丹霏不插話，不代表沒注意到他們，心知肚明，“你暫時不想上線了，對吧。”
“是。”墨痕淺做出卑微的模樣，“求你，給我三個月時間。”
沈丹霏慷慨地延長，“安史之亂你再回來吧。”
鄭重地叩首，墨痕淺說，“多謝。”
他回了萬花，再度打坐到三星望月最頂上，閉目之後似乎恢複了往昔的雲淡風輕。
什麽都不在乎，可以狠心地放棄自己鐘情的徒弟，可以殺掉當女兒對待的小扇搖，因為他參透了結局。
不過一瞬，墨痕淺下線消失。
帶着那個看破紅塵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