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拼命
第二天，沈丹霏再開游戲登錄時，在輸入賬號的界面遲疑，最終選擇了藏劍。
旁人說得再多，當事者不發話就定罪，不妥。
八個之中，她當然最相信雨聲寒，即便知道他只是寄托在心血號道長上的一個鬼魂，多日來的相處培養出的默契，不是那麽容易消弭的。可是，君子風之于她，同樣特殊，不僅在于他是藏劍，雙橙武，更在于他的前主人與沈丹霏的關系不是單純的買賣，夾雜了太多人情。
如果是其他角色膽敢在她眼皮底下自相殘殺，沈丹霏會毫不猶豫地删掉，殺雞儆猴，在她眼裏橙武號的幾千塊不算什麽。但對上了君子風，她不得不猶豫，要是哪天二世祖興起找她，提起他們之間所謂的第一份禮物……她怎麽回話？說自己一不高興把藏劍删了？
“喲，為什麽我最先了。”君子風的聲音依舊歡快，“你的情緣緣呢？”
仗着雨聲寒不在，沈丹霏點煙，靠椅背跷二郎腿，一派大佬作風，“你要殺天策？”
君子風一下子就不笑了。
昨天卡在了jjc下線，他再登錄，是在長安大門附近的名劍大會傳送點，那裏不斷有人出現，走開，與他擦肩而過，表情通通是屬于一個角色數據的漠然。很久以前就與他們不同的君子風，再度裝死，與周圍的人高度一致，表現得像隐瞞沈丹霏角色活了的那段時間。
“裝。”沈丹霏順手砸了個公仔，正中君子風，搞得他一個趔趄。
站穩了之後，君子風氣勢洶洶地拉近鏡頭，瞠目咬牙，憤怒的模樣與活人無異，“對！他犯錯，就該付出代價！”
“我不介意，”沈丹霏冷笑，“你急什麽？”
君子風垂眸，用一種認命的口吻說，“我們八個，是不是只有雨聲寒可以決定做什麽？”
“不是。”沈丹霏彈彈煙灰，一下一下，力道越來越重，“你們八個，沒一個能饒過我做決定。”
擡頭時，君子風恢複了往日的嬉笑。“好，我錯了，我就是想整整他，沒別的意思，你罰我我多少天不上線都行，別删我啦。”
沈丹霏沒說話，在信使旁邊翻着藏劍號的包，把貴重物品和金子一個個寄出去。
“如果是雨聲寒要害東都魂，你還會這樣嗎，”君子風忽道，“你根本不會阻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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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丹霏頓了頓動作，望向藏劍陰郁的臉色，笑，“嗯，他叫我删了你。”
說罷，她返回游戲選擇界面删號，在輸入驗證碼确認的一刻，站在臺子上的君子風直勾勾地盯着她，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
少了一個藏劍，沈丹霏的游戲還是那麽玩，每天做做日常打打副本，轉眼就過了五天。
這幾天角色們普遍很安靜，特別是華山小肥咩。一次，他們在黑龍沼收人頭，沈丹霏不幸被對面的大師抓了過去，雨聲寒頭一次忘了下無敵保她，讓她慘死在紅名堆裏。
“啧。”沈丹霏不高興了。
雨聲寒嘆口氣，“抱歉。”
“魂不守舍的。”沈丹霏讓毒蘿號自己回營地，在裏頭打坐，“你咋了？”
雨聲寒皺眉，“藏劍應該不會就這麽算了。”
“他能怎樣？”沈丹霏不屑，“他情緣都不關心他。”
五天了，君子風沒有上線，yy也沒有蹤影，前來詢問的除了33隊友雲煙渺渺，就只有傻乎乎的蟬喧了。蟬喧現在事情多，每天和鸠淺綁定，還要一起幫助幫衆為玄歌做貢獻，走起活雷鋒路線。那麽繁忙的游戲生活，蟬喧都能想起君子風幾天沒上線，定時來沈丹霏這裏詢問，得不到答案失望而歸，循環再循環。
反觀君子風掏心掏肺的情緣月栖，她依舊寄東西給君子風和沈丹霏，随信沒有只言片語，第一天第二天會等君子風一起做任務，第三天便學了乖，自己找野隊解決，似乎沒把君子風這個情緣放在心上。
怪不得君子風一泡泡倆。
沈丹霏剛在心裏吐槽完，叮叮兩聲，yy頻道裏進了人，蟬喧軟軟的叫聲響起，“師父~”
“嗯。”她敷衍。
果然，蟬喧又是來問君子風消息的，“師父，君子風真的沒有和你說什麽時候上線嗎？”
“沒有。”沈丹霏被問煩了，“我和他不熟，不要來問我。”
蟬喧弱弱地答應，“好。對不起師父。”
頻道裏安靜了片刻，蟬喧又問，“師父，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在線了。”
“休息。”沈丹霏答得無奈。
本來，她今天要去分店看一看情況，都已經出家門了。可才到樓底下，她忽然眼皮猛跳，又覺得心裏很慌，就打消了出行的念頭，折回家裏，口幹舌燥的情況下莫名沒第一時間去喝水，反而去查看道長號。
今天的小肥咩也是心神不定，第一句話不問她怎麽回來了，而是問：“現在幾點。”
“九點四十。”沈丹霏從手邊的小冰箱裏拿東西喝，涼飕飕的水咕咚咕咚入喉，平不定滿心焦躁。
他們倆不做日常，也不怎麽說話，無所事事地對着電腦發呆到現在。
大約是因為早晨的這段插曲，沈丹霏對蟬喧忽然的提問很警覺，“為什麽問我這個。”
“我關心師父啊。”蟬喧的語氣理所當然。
無憑無據，沈丹霏沒理由懷疑，覺得自己瞎琢磨蟬喧一句話的舉動可笑，清醒了些，打起精神玩游戲，問，“大戰嗎。”
蟬喧撒嬌，“師父，我們食堂要沒菜啦，你等等我好不好？”
軟妹子在前，沈丹霏微微一笑，果斷拒絕，“不好。”
“師父師父。”平時被沈丹霏拒絕，蟬喧只會默默一邊去，今天忽而特別黏人，“反正準備12點啦，咱們先吃飯再打嘛。”
的确有點肚子空空，沈丹霏猶豫，“我出去吃飯，很久的。”
“沒關系，我等師父，師父快去吧。”蟬喧甜甜地說。
雨聲寒原先一直默默聽着她們說話，此時卻不顧沈丹霏的自由麥開着，不安地問，“你真去？”
“嗯，”數了數日子，沈丹霏發現很久沒和蟬喧一起玩，卻在信使那裏收蟬喧日常換來的上限牌子，決定對徒弟好那麽一點點，“我出去了。”
“師父你一個妹子，要注意安全哦。”蟬喧乖巧道別。
沈丹霏關掉自由麥，看雨聲寒在蟬喧旁邊打轉。雨聲寒向來高貴冷豔，此時親近蟬喧，哪怕只是親近角色，也把蟬喧吓得到處亂跑，奇怪的是，她在往長安名劍大會傳送點走，引得雨聲寒過去，一前一後，一道長一花蘿，很是般配。
幹脆一屁股坐下來，沈丹霏不悅地盯着屏幕，忘了出門這茬兒。
【附近】蟬喧：=口=師爹你跟着我幹嘛啊。
【附近】雨聲寒：你怎麽不叫我去吃飯。
【附近】蟬喧：呃……我要避嫌嘛。
【附近】雨聲寒：呵，你師父在旁邊，避什麽嫌。
一言驚醒。
蟬喧是那種面面俱到的妹子，不會刻意去冷落任何一個人，方才她明明聽到了雨聲寒在同一個麥上，昨晚一口一個師爹，今天反常地一點都不搭理他，說吃飯的事情只顧着問沈丹霏，更說注意安全。
沈丹霏琢磨出一點意思，“她知道你不用吃飯，我是一個人出去的。”
遠離了蟬喧兩步，雨聲寒望向她，點頭。
“不早說。”沈丹霏翻白眼，“我發現不了怎麽辦？”
雨聲寒嘆氣，“你從不認真聽我說話，不是自己發現的，哪裏會放在心上。”
“……”沈丹霏竟然無言以對。
“我大概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了。”雨聲寒一個梯雲縱立于高處，俯視着下頭打坐的蟬喧，“君子風要殺我，只能趁這個時候。”
沈丹霏一愣，“殺你？”
“我們跟鬼類似，尋常的佛經、符咒等驅鬼的東西，可以殺掉我。午時陽氣最盛，我處于最弱的狀态，如果君子風帶着東西和我同歸于盡，我逃不掉。”雨聲寒說到這裏，冷笑，“我從未想過，真有人能狠得下心。”
看他嚴肅的模樣，沈丹霏語氣也沉重起來，“你們死了，我的號還在嗎？”
“……”雨聲寒學她嫌棄地翻個白眼，“在。”
放心了之後，沈丹霏安撫了一下小肥咩的情緒，“乖，我不會讓你死的。”
果然，十二點剛至，不可能出現的君子風上線了。
“還手！反殺！”沈丹霏興致勃勃地叫，卻沒得到回應，反倒是其他角色突破神行千裏的極限速度，迅速地出現在了長安門前。她正疑惑着，雨聲寒的客戶端退回登錄界面，提示：你的帳號正在其他地方登錄。
霎時，沈丹霏一股寒意湧上心頭。
“麻麻！快登錄擠下去！”小扇搖急急地說，“粑粑被困住了，不能拖！”
迅速輸入密碼登錄雨聲寒，沈丹霏終于不是看熱鬧的心态，郁悶地看到系統不厭其煩的提示：帳號密碼不正确。
這就是被盜號的感覺？
沈丹霏從別的角色界面查看，瞥見再度出現的雨聲寒跌落，在痛苦不堪地打滾，整個角色的色彩越來越淡，呈半透明狀。她想了想各種防盜號的舉措，選擇凍結賬號。
“來不及。”輕雲蔽月厲聲道，“殺君子風。”
主城仇殺暫時關閉，其他角色根本沒有多餘的動作，便能直直選擇君子風使用技能，讓君子風變為紅名。首先沖過去的是東都魂，君子風用沒有cd的玉泉魚躍瘋狂拉開距離，後頭是天策和七秀緊追不舍，兩頭包抄将他逼到角落後，輕雲蔽月的追命箭離弦，足足離了四十尺，根本沒有讀條。
君子風在中箭前迅速消失，雨聲寒也莫名下了線。
再度登錄道長號的時候，沈丹霏被眼前的景象驚呆：雨聲寒是黑白的，他的游戲界面也是一片灰暗，沒有色彩。他一個人站在空曠的無人界面，身處長安，放目望去卻沒有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好像游離在另一個世界。
小扇搖沒忍住，嗚哇哭了出來。
本來被這種氛圍搞得不安，沈丹霏耳邊響起小孩子的啼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死了？”
“沒有。”輕雲蔽月的聲音強作鎮定。
雨聲寒跌倒，跪在地上緩緩擡起頭，眼神迷離，聲音又細又弱，帶着絕望，“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