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來聊聊
陶筱穿過一片燈紅酒綠, 回到“淆”。
這時候晚間場已經開始上客, 場子裏十分熱鬧,舞臺上有一個留着金色寸頭的舞者正在随着音樂起舞。這人陶筱沒見過,但他猜測應該是趙光耀新招來的舞者, 藍喆。
他與陶筱和王傑的舞蹈路數明顯不太一樣, 更陽剛,更有進攻性。金色寸頭下是一對犀利的眉眼,右邊眉毛還做了個斷眉的造型, 一身肌肉十分明顯,寬肩窄腰,漂亮的人魚線漸漸隐沒在褲腰裏, 随着舞蹈動作搖擺, 引得滿場小男孩兒頻頻尖叫。
陶筱瞥了舞臺一眼,循着貼近牆根的陰影穿過場子,往後院宿舍方向走。
結果還是被場子裏的幾名熟客認了出來,高聲向他打招呼。
“喲,陶子回來了?什麽時候開始表演啊?”
“陶子,今兒能上場嗎?好久沒看你的舞,渾身都不得勁兒!”
“嘿!陶子, 你和Azure會編雙人舞嗎?我覺得你倆要是跳雙人, 肯定倍兒刺激!”
“期待, 期待啊哈哈……”
陶筱挂上完美的營業微笑,跟幾個熟客打了招呼,沒明确回答問題, 借口要看趙哥的安排,随便含糊了過去。
一路過關斬将,輕巧推開被舉到眼前的酒杯,他這才終于穿過酒吧後門,将那一場子群魔亂舞關到了門後。
許是今天的樂隊表演安排得晚,現在還沒到準備時間,王小斌和許磊都窩在床上打游戲。
Jason是服務生,剛才在場子裏遠遠看到過。王傑家裏的事好像有點麻煩,床鋪依舊是他離開時的樣子,看起來仍然沒回歸。
陶筱伸着脖子往衛生間瞅了一眼,沒人。
他問:“亞旻哥呢?”
“還能去哪兒,跟他家小睿出去了。”王小斌語氣随意,“你找他有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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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筱只覺得心髒忽悠地一下,猛地墜落下沉。
他勉強勾了下嘴角:“……也沒什麽事。”
王小斌掃了陶筱一眼,又盯回屏幕。
“怎麽樣啊?”他問,“外國老板是不是挺帶勁兒?玩兒爽了?”
這話聽着,怎麽都有點不對勁。
陶筱不由得皺了眉,扭頭觀察了一下王小斌的臉色,卻見對方一臉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他不想刨根問底,墊着腳把自己的床單扯下來,又卸了枕套,團在一起往衛生間拿。
等陶筱把床單和枕套塞進洗衣機,回到房間,王小斌丢開游戲,誇張地嘆了口氣。
“之前周哥說挺後悔,想把你追回來,但是你一直躲着他。”他看向陶筱,一臉的不滿意,“雖然我們也挺樂意看到你有自己的追求,不在他一個人身上吊着的……但是你這樣對他,連帶着也不搭理我們,就有點兒過分了吧?”
語氣裏責備的意思挺重,和當初陶筱離開宿舍時截然不同。當然,陶筱本人是不知道的,沈峭寒沒跟他說當時的對話細節。
陶筱抿着嘴,從衣櫃裏翻出一套幹淨床單,沒說話。
王小斌繼續:“王傑家裏的事一時半會兒搞不定,他已經跟趙哥辭職了,估計以後不來燕市了,東西也都不要了。”
聽到這話,陶筱驚訝道:“他家怎麽了?”
王小斌說:“你看,你這星期就一點兒沒關心我們。周哥說挺對的,人往高處走,沒人願意盯着腳底下的爛泥……”
陶筱張了張嘴,卻沒辦法反駁。
“行了小斌,你也別怪陶子。”許磊好像終于聽不下去,出來打圓場,向陶筱解釋,“王傑家裏長輩狀态不太好,他要留下照顧着,也不知道拖到什麽時候去。”
“哦。”陶筱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斟酌着給王傑發了一條問候消息過去,想了想,又轉了五百塊錢。
王傑沒有回複,也沒收錢。
陶筱看着歷史記錄裏兩人上一次交流已經是一個月前,突然就覺得,自己這樣不關心哥們兒好像的确挺過分的。
雖然,他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是一團亂麻。
陶筱無意識地滑着手機屏,翻到周亞旻的信息,看到對方當初發來的大段大段的道歉和表白,夾雜着幾句宣洩情緒般的叱罵,然後又重複道歉、表白。
這些話他曾經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從最初的心情激蕩,到後來漸漸平靜,如今再看,卻只覺得有點可笑——周亞旻此時此刻,依然和李言睿在一起。
可笑的不是周亞旻,而是他陶筱,竟然為這些謊言掉過眼淚。
陶筱也能想象得到周亞旻這段時間在宿舍裏是怎麽編排他的,從王小斌剛才說話的态度,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人心真的是很容易被煽動,尤其是,當其中一方有不能說出口的苦衷的時候,被誤解也是在所難免。
陶筱在心裏嘆了口氣,按鎖手機,踩上梯子鋪床單。
周亞旻就是在這時推開門走進宿舍的。
他一眼看到正在忙活的陶筱,腳步頓住,抱了胳膊斜靠在門框上。
等陶筱把床鋪好,周亞旻盯着他,語氣低沉,用命令的口吻說:“陶子,出來,咱倆聊聊。”
……
雷諾帶着闫輕趕到白河街的時候,沈峭寒已經在“淆”裏面坐了有段時間了。
他沒趕上舞蹈表演,現下酒吧裏也沒有樂隊演唱,只放着略舒緩的歌,舞池裏稀稀拉拉沒幾個人。
“我說,老哥,你怎麽突然想來這兒了?”雷諾拉着闫輕在沈峭寒對面坐下,擡手召了侍者。
沈峭寒沒想到雷諾會帶別人來,戒備地看了闫輕一眼,眉頭微皺。
闫輕推了下眼鏡,扭頭沖雷諾說:“我就說我不該來的,這位有事想跟你商量,我在這裏,他不方便。”
沈峭寒:……
雷諾噗嗤樂了。
“咳咳,介紹一下,”他假裝沒聽懂,“這是我現在的交往對象,闫輕。這是我堂哥,沈峭寒。”
說着轉向沈峭寒,解釋了一句:“你那份診斷書,就是闫輕幫忙開的。”
沈峭寒收斂了表情,向闫輕點點頭:“麻煩您了。”
闫輕饒有興致地盯着沈峭寒看,半晌,說:“不麻煩。您控制情緒的能力很強,如果是主人格還好,如果是副人格,我就要懷疑您是否真的對社會無害了。”
沈峭寒沉默了幾秒,回答:“……是主人格。”
他突然就覺得,當初将計就計,好像不是個好主意。至少,不該落在面前這位心理醫生手裏。
闫輕沒再說什麽語出驚人的話,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神游天外去了。
雷諾點了兩杯雞尾酒,挑眉看向沈峭寒。
“你突然找我來這兒,想商量什麽?和陶筱有關?”這句話是用法語問的,避開了闫輕熟練的語言。
沈峭寒端起面前的青檸蜂蜜,抿了一口,說:“算了,今天不問了。”
他又一次看向空蕩蕩的舞臺,視線偏轉,移到通往後院的走廊方向。
那裏什麽動靜也沒有。
“您在等人?”闫輕神來一問。
不等沈峭寒回答,他又補充:“是您很在意的人吧?您看起來有些擔心對方?”
沈峭寒:……
雷諾:“哈哈哈哈哈哈——”
他之所以答應這個奇葩闫輕的奇葩交往請求,等的就是這一天!
終于有人能弄明白他這位面癱堂哥的內心戲了!
雷諾笑得一臉玩味,擡手沖沈峭寒的鼻尖點了點。
“我的老哥,”他笑着說,“你戀愛了!”
沈峭寒看了闫輕一眼,爽快承認:“或許是吧。”
接着他換了華夏語:“我不知道這是一時沖動,還是一見鐘情。”
闫輕立刻從語言的變換推測出沈峭寒的用意,推了下眼鏡,說:“這其實是同樣的意思。”
“人類,尤其是性成熟後的男人,随時随地都處在發|情|期。”他語氣平靜,像是在給一部紀錄片配旁白音,“對他人産生愛慕,往往只需要極短的時間。而如果對方還和您關系不錯,有過比較親近的交流,那麽這種沖動很可能會在短時間內轉向性方面……”
“等等。”沈峭寒打斷闫輕的話,擡手揉了揉額角,“沒到那種程度。嗯,我是說,暫時還沒有那方面的沖動。”
畢竟,他“心動”的那一刻,陶筱和他還是靈魂互換的狀态,他總不可能對着自己的軀殼産生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闫輕終于露出略茫然的神色,卡殼了。
沈峭寒說:“我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想和他親近,而且……會胡思亂想,不願讓別人靠近他。想到他有另外喜歡的人,我會對那人産生,嗯,比較強烈的憂慮。”
闫輕擡手摸了摸下巴,低聲絮叨:“嗯,這種情況我在某篇論文裏看到過,嗯,嗯,沒有沖動,沒有性吸引力,就很難界定是不是狹義上的‘愛情’,但是又有比較強烈的占有欲和,嗯,保護欲……或許可以認為這是廣義上‘愛’的表現……但是,這又和一見鐘情的本質有所沖突……”
雷諾坐在一邊翻白眼。
好好的一場約酒,怎麽就變成了心理咨詢?
沈峭寒沒說話,目光再次落在通往後院的那道門上。
……
門後。
陶筱來到院子裏,反手将宿舍門關牢,隔絕了聲音。
他看向靠在牆邊點煙的男人,輕輕喚了一聲:“……亞旻哥。”
作者有話要說: 闫:沒有那方面的沖動?我知道了…請問您,去看過男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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