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見證美好
又打了幾場對戰, 陶筱發現, 藍喆的确強,一個人就可以掌控全局。
但這個人的嘴也的确臭,不管順風逆風, 總要嘲諷對面, 帶得王小斌和Jason也開始放飛自我,各種污言穢語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陶筱原本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的,他雖然很少逞口舌之能, 卻對這種烏煙瘴氣司空見慣。但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就覺得, 這群人好幼稚。連帶着, 這游戲好像玩着也沒什麽意思了。
恰逢一場比賽結束,陶筱揉了揉脖子,退出游戲。
過了一會兒,王小斌的微信消息送達:「老板回來了?那改天再帶你。」
陶筱沒理會,按鎖手機,見已經五點多了,就打開客房的門出去。
樓下大廳裏依舊響着鋼琴聲, 只是不怎麽流暢, 斷斷續續, 似乎一直在重複某個相似的段落,卻又總是彈奏一段就停下來。
陶筱放輕腳步,摸到客廳挑高的平臺邊, 看向樓下廳中的人。
沈峭寒正拿着五線譜紙寫寫畫畫,時不時彈奏一段,又把剛才畫好的譜子塗掉,反複再來。
陶筱就靠在上層的欄杆,默默看着沈峭寒端坐在鋼琴前的背影,感覺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而寧靜。
但……不該是這樣的。
他心裏忽然騰起一個念頭:沈峭寒,原本不是他的情敵來着嗎?怎麽他就這麽毫無波瀾地接受了和對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設定?
不止這樣,他和沈峭寒真正的相處,前後加起來分明只有短短幾天,他竟然就開始對自己以前的生活産生了某種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的感受……自我嫌棄?還是後悔?抑或是某種掙紮……
這種心情太複雜,陶筱一時理不清。
但他知道,他是羨慕沈峭寒這種生活的,哪怕只體驗了這短短的幾天,也令人産生了某種積極向上的情緒。
不像原本的他,好像只是重複着、湊合着過日子,沒什麽追求,也沒什麽理想,滿眼滿腦子都是周亞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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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峭寒又彈了一段旋律,添加到五線譜紙上。
忽然,他擡手揉了揉額角,抹了把臉,伸手撐着鋼琴琴蓋,腦袋低低垂下,顯得有些喪氣。
陶筱眨了眨眼睛,意識到光芒四射的沈峭寒其實也有他自己的難處,也會累,也會疲憊。
他轉身下樓,雖然不知道沈峭寒遇到的是什麽問題,但……可以叫人一起去做晚飯,調節一下心情,也許會有些幫助。
然而,還不等陶筱下到最後一級臺階,沈峭寒放在鋼琴頂上的手機就響了。
沈峭寒挂斷電話,低着頭發消息。
「不方便接電話,什麽事兒微信說。」
對面劉召很快回複:
「這周末,東城音樂廳有個沙龍,水準挺高的,我推薦你去看看。」
「還有,我聽說了一個俱樂部,裏面都是音樂圈的人,雖然不全是西洋古典吧,但也值得和他們打好關系。我能幫你聯系到推薦人,去試試?」
沙龍,俱樂部,都是很好的同行交流平臺。配得上這兩項稱呼的,裏面會員的水準都不會太差。
沈峭寒如今正卡在創作的瓶頸期,尋求這類同行交流,的确是沖出瓶頸、找到新方向的好辦法,劉召在他身上不可謂不用心。
但……
沈峭寒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
這只手有些小巧,關節也小小的,因而顯得手指形态極為優美,皮膚是小麥色,圓圓的指甲透着紅潤,十分健康——然而,這只手卻并不屬于他沈峭寒。
靈魂互換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參加任何形式的交流活動都有一定的風險。
沈峭寒只能回複:「抱歉,最近不考慮出門。如果能聯系到創作需求,拜托幫我留意一下。」
劉召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傳回消息:「你這樣閉門造車是不行的!你越寫不出來,就越得出來走走,多少搞創作的都是這樣把自己憋熄火兒了的,你可不能跟他們學!」
沈峭寒想了想,決定先給個虛假承諾:「可能會安排外出采風,但我最近不想見人。」
劉召:「……你這是卡到自閉了啊?」
劉召:「也成吧,那我幫你留意一下創作類的需求。」
劉召:「不是,創作你也得見人啊,提需求交demo,你總得到場吧!」
沈峭寒:「我會想辦法。」
劉召實在無奈,又唠叨叮囑了幾句,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媽子。
沈峭寒沒再搭理他,因為他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陶筱。
“餓了?”
“晚上吃什麽?”
兩人同時開口。
陶筱噗嗤樂了。
“這還真是人生三大難題,”他有意逗趣,雙手一攤,“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
沈峭寒嘴角微微勾起,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将琴鍵蓋扣上。
就在陶筱以為他并不茍同的時候,沈峭寒輕聲說:“民以食為天。食色,性也。”
陶筱就咧着嘴笑:“嘿,還是你有文化!”
兩人正準備做晚飯,結果打開冰箱才發現,沒剩多少菜了。
他們是三天前去的超市,當時沈峭寒是按照習慣,只買了夠吃一兩天的蔬菜,雖然考慮到家裏現在有兩個人,有意多加了些分量,但很顯然,兩個人消滅食材的能力比他想象的強得多。更別說,還有一把小青菜因為狀态不好被扔掉了。
陶筱站在冰箱前面,擡手抓了抓頭發,問:“一顆西紅柿和一個土豆,夠咱倆吃麽?冷凍室是不是還有肉餡?做意大利面?要不我把那顆小青菜撿回來?反正家裏垃圾桶也沒啥髒東西……”
沈峭寒面無表情地關上冰箱:“走吧,去買菜。”
路上,陶筱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思維忽然發散,笑着說:“你那個吃的東西一蔫兒一過期就扔的毛病,有個辦法能治好。你就找個人天天跟你一起吃飯,倆人,保準過期前什麽也打掃得幹幹淨淨!”
沈峭寒眉梢一挑,扭頭看向陶筱,見他表情坦然,明顯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刻意留什麽潛臺詞。
忽略掉心裏莫名浮現的、微不可查的失望,沈峭寒低聲回答:“好主意。”
陶筱一愣,完全沒想到沈峭寒竟然會接他這明顯是開玩笑的話茬。
……
兩人就這樣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起來。
每天早上,陶筱跟着沈峭寒一起晨跑,或是在健身室裏練練力量和柔韌。
早餐後就是陶筱的視唱訓練時間,沈峭寒在陶筱練習音準之餘,又給他添加了基礎發聲方式的調整。訓練基本會一直持續到中午,壓力有點大,沈峭寒特意準備了潤嗓的胖大海花茶給陶筱當水喝。
下午沈峭寒練琴創作,陶筱有時候打會兒游戲,有時候去健身室學學微博上刷出來的新編舞。後來他在沈峭寒的書房找到了一本華夏語版本的《布魯諾·杜伯傳》,竟然讀了進去,漸漸成了他下午和晚間的消遣。
這一住就是一個星期。
期間他們又去了一次游樂園,也試着找了各種類型的恐怖片一起看,卻依舊沒有換回來的跡象。
被抓壯丁當司機的雷諾,順便來蹭過兩次飯,随手把那份假的精神診斷書原件送了過來。看到沈峭寒和陶筱的相處模式,他笑得一臉玩味,用法語跟沈峭寒開了幾句陶筱聽不懂的玩笑,被沈峭寒冷着臉趕出了公寓。
這段時間周亞旻也來過兩通電話,不過都被陶筱拒接了,然後周亞旻開始用微信消息轟|炸陶筱的手機。
陶筱舍不得拉黑周亞旻,但也沒回複——眼下這個情況,他基本已經被整間酒吧的同事甚至熟客确認,認為他找了老板包養,就算事實并非如此,他也沒辦法解釋。
因為這一層誤會,再加上周亞旻的表白,陶筱就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跟周亞旻說話了。
他想着,再等等吧,等他和沈峭寒換回去,再想辦法、找理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後來,周亞旻開始在游戲裏守着陶筱,口無遮攔,弄得隊友都挺尴尬。
于是陶筱連游戲也不玩了。
世界這麽大,即便是相處了五年的人,即便還在同一個城市,只要斷了網絡,似乎也能老死不相往來。
從游戲裏省下的時間,陶筱除了繼續讀那本著名小提琴制作大師的傳記,也開始自行練習準備錄給老媽的那首歌。
他下載了某款手機KTV,從裏面找到伴奏,開始一遍一遍地練唱。錄下來,然後自己聽,尋找音沒發準的地方。雖然現在他用的還不是自己的嗓音,但等将來和沈峭寒換回,他這些練習顯然也不會毫無作用。
……
這天下午,沈峭寒強迫自己把那支寫了很久的鋼琴小品完成,反複彈奏之後,他忍住全部推翻重來的沖動,将它記錄成最終版本的譜子。
不過是一首四分多鐘的鋼琴奏鳴曲,沈峭寒已經在這上面頭疼了小半年,最終寫出來的東西卻讓他根本沒有發表的欲望。
他記錄完譜子,嘆了口氣,這才打開手機刷了一下消息。
首先跳出來的是劉召的微信:「有個認識的投資商說,他投的電影團隊正在招作曲,我把你工作郵箱給他了,可能有人會聯系你。」
沈峭寒果然看到郵箱裏有封新郵件,來自一個沒聽過名字的小型傳媒公司,大意是約他面談有關電影和主題曲需求的事,時間就在這周之內。
靈魂互換的事情依舊沒有解決,沈峭寒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準備上樓找陶筱,商量看能不能試試別的辦法。
比如,找兩人之間另一種“紐帶”般的存在——周亞旻,向他攤牌。
沈峭寒來到客房門口,正要敲門,卻忽然捕捉到從房間內傳出的一絲細微的歌聲。
是陶筱最近一直在練的歌,他母親最喜歡的那首。
歌聲流暢且充滿情感,與陶筱最初學唱的時候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鬼使神差地,沈峭寒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教養,沒有敲門,而是輕輕按動把手,小心翼翼地将客房的門無聲推開。
一道背影站在窗前,沐着窗外斜斜照進來的餘晖,不厭其煩地唱着那首不知練過多少遍的歌曲。
就像一顆沉睡多年的種子,終于找到适合萌發的土壤,于是破開阻礙,向着太陽,拼盡全力地生長。
這個瞬間,沈峭寒覺得,他正在見證一種無與倫比的美好。
噗通,噗通。
他仿佛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下一秒,沈峭寒站在客房窗前,被依舊耀眼的夕陽晃了一下,口中正唱着的歌詞不由頓住。
舉在嘴邊的手機播放着配樂的旋律,他下意識轉身,朝門的方向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陶子:???你又偷看我?(腦補:沈喵暗中觀察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