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意
【封二妃, 帝王怒】
“爾可願入宮為妃?”
白衣女子朗聲道:“陛下以我全族之命為脅, 臣, 不敢不從。”
“那你呢?”
青衣女子也跪下下首, 低頭咬唇并不作聲,淚水模糊了眼前只能看到的那抹白色裙擺。
之後便是長久的靜默, 明黃男子擡手:“時辰到了。”
“奉天承運皇帝, 诏曰:雀氏族長白栩,風姿雅悅, 端莊淑睿,着即冊封為德妃。翠羽族長曲菡傾, 柔嘉淑順,克令克柔, 着即冊封為俪妃。欽此。”
“白栩,德乃四妃之首。”明黃男子話中意有所指,“爾還須自重德行。”
謝七和景安看不清兩位女子的臉, 但整個空氣都壓抑了下來。
場景再次轉化, 這次卻是白栩和曲菡傾的對峙。
“不要。”曲菡傾板着臉,周身的氣勢并不弱于身後的白栩。
“可你不是不願侍寝?推到我這裏不好?我之前不都幫你解決了嗎?”白栩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你!”曲菡傾轉身冷笑, “白栩,你是不是以為我自己不願侍寝,就願意你去侍寝了?”
白栩有些遲疑:“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想了想,再一聯想起兩人背後家族的明争暗鬥, 再想起小時候每次碰面不是被迫争得你死我活的場景, 臉上不禁失去了一貫的從容, 氣急道:“你當我幫你……是想要獨占那個昏君的寵愛?!”
曲菡傾倒是怔住了,後退了一步,突然笑了,她笑着笑着笑彎了腰,一向婉轉的嗓音也笑啞了:“白栩啊,我當你有多聰明呢?是啊,我就是嫉妒你獨占昏君的寵愛,怎麽了?我得不到的,憑什麽你就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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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白栩突然靈光一閃,上前幾步拉住她。
“你放手!”曲菡傾此時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白栩徹底怔愣在原地,可她愣住了也不忘了圈住眼前的人,所以曲菡傾怎麽也掙脫不開身量比她高力氣比她大的白栩。
她看着曲菡傾臉上融掉了宮妝的淚痕,心裏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曲菡傾不像她,翠羽族選拔繼承人只看天賦血統,翠羽族人更是性情平和。而在雀氏從小就習慣了勾心鬥角的白栩,當年第一次看見這個白瓷的小娃娃幾乎下不去手。
但哪怕是這樣,那個大眼睛的瓷娃娃都沒哭過,只是把小胖手攥成小饅頭自己生悶氣。
頭兩回還不願意跟她說話,後來輸習慣了,拍拍屁股就跟在她後頭嚷着要好吃的。還會在一次約戰中面對別的對手時,一臉不高興地沖着老族長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才不讓我跟白栩打?”
後來自己告訴她,因為一次陷害,任務失敗她暫時從繼承人的位置下來了。
曲菡傾嘲笑了她幾句,随後開始在短短的幾天裏想方設法給那個踩着她爬上去的繼承人難堪。
軟軟的小娃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她的心給暖化了。
兩個人都慢慢長大,她的心越來越硬,心裏唯獨一塊柔軟的地方裝得就是小丫頭。
小丫頭也從小饅頭變成了大姑娘,進退越來越得體有度,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特別地好逗。
她繼任族長的時候,曲菡傾作為翠羽族的代表也來了。在帶上白玉簪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曲菡傾的表情,那說不出來的……寂寥。
她突然後悔了,如果說在這之前她只是希望渺茫,那這之後便是絕無可能。
雀氏和翠羽。
那是水火不相容,大概只有曲菡傾是個沒心沒肺的,其實她們每一次的比鬥也都暗藏殺機。
就連雀氏的族規上也明文寫了——不得與翠羽族通婚,違者,死。
再後來便是宮宴。
新帝好大喜功,登基後的第一場宮宴讓他對自己和翠羽族念念不忘。
她雖然不樂意去當戲子,可為了家族。再說,曲菡傾那傻丫頭都忍了,她有什麽好忍不了的?
後來倒是期待起宮宴來,長老勸過她讓別人代她去。可一來,她了解皇帝的個性,不止不許還會勃然大怒。二來,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見到曲菡傾。
只是卻沒想到為後面埋下了後患。
“別哭了。”白栩慌了神,恨不得把這人揉圓搓扁塞到懷裏好好哄着。
什麽見鬼的家族,見鬼的皇帝。
雀氏本性涼薄,想起旨意傳到族裏時,那些虎視眈眈的族人歡欣雀躍的神色,她不禁也想涼薄一回。
如果白栩不哄還好,一哄曲菡傾就委屈了起來,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去喜歡他啊?你管我幹什麽?我當初就不該趟這個渾水,你們雙宿雙飛多好啊。”
“他又沒翅膀我跟他飛什麽?”白栩也是被她哭懵了,順着她的話就駁斥了回去。
曲菡傾抽了抽鼻子,不哭了,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那什麽,我有翅膀。”
但翠羽只是異族,和雀氏一樣,并不是真正的鳥。
她輕輕哼了一個短調子,一只毛茸茸翠鳥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落在了她的肩頭,曲菡傾塞給白栩:“我的翅膀,你摸摸。”
白栩怎麽可能還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哪裏還看得見什麽翠鳥,滿心滿眼只有眼前的人,一把抱住曲菡傾,啞着嗓子道:“嗯,你給我摸摸……摸摸翅膀。”
突然被甩開的小肥啾反應遲鈍地還在思考着怎麽突然叫自己又把自己甩開了?傻乎乎地連翅膀都忘了張,于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一個雪白厚實的羽毯上。
在主人腳邊睡覺的白孔雀:“……”這是誰家傻了吧唧的小肥啾?
覺得羽毯格外舒服的翠鳥:“……”真好,真舒服!要主人也買一個!
幻境外的景安也莫名松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謝木佑,卻意外地看見了謝七眼中的悲憫。
“她們……咳,不是挺好的嗎?你不喜歡?”景安心底突然有些別扭。
他幾乎翻遍了謝七書櫃上的藏書,自然知道男女調和為陰陽,最為平衡,乃天地大道。可這情投意合兩位女子,看起來似乎也挺好。如果謝七覺得兩位女子不應當如此,那……換做是兩個男人呢?景安的思緒一時間飄遠了,心頭仿佛壓了塊石頭,哽得慌。
謝木佑卻是想到了當初收到求助時,那時的族長并不是曲菡傾。新族長跟他說的是……前族長身亡。
他一直蘊養在身邊的翠鳥精魄據說就是那位身亡族長的伴生翠鳥。
翠羽和雀氏之所以是異族,便是他們血脈中天然有翠鳥和孔雀的天性。而每一位族長一生都有一只伴生鳥,也不知道用了什麽秘法,伴生鳥能夠與她們同生共死。
“咳。”景安見他走神,不滿地清清嗓子。
謝七看向他,剛想問他怎麽了?身邊的大肥鳥急促地叫了一聲。他們面前的場景又變幻了,不再是卿卿我我你情我濃,甚至能看到兩位女子都成熟了不少。
“好啊,好啊……好好好!”已經蓄起胡子的皇帝一揮手摔碎了手邊的硯臺。
“你現在還可以告訴我,你們是好姐妹。”皇帝的臉憋得青紫,“我放你出宮,你滾回西南,此生不得再見俪妃。”
“不。”白栩直視皇帝,淩雲發髻顯得她比皇上還多了幾分氣勢,“早在入宮前,我就已經說過我和菡傾只願為臣,不願為妾。”
“你……”皇帝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是他勉強的沒錯,可這麽多年他占到了半分便宜?卻被兩個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本就無意于白栩,召她入宮無非是因為他想立曲菡傾為妃,別看這是兩個異族,卻因為地理位置敏感,一個地處西南,一個地處最為富庶的江南,哪一個亂了,都會讓他頭疼不已。所以為了權衡朝堂他不得召難以操控的白栩同時入宮為妃。
“白栩,你莫不是在逼朕?”皇帝扶着案臺喘着粗氣,“朕可以即刻發兵踏平雀氏!”
“陛下。”不知道何時立在門口的曲菡傾提着宮裙進入禦書房,“陛下,白栩因我受累,但臣确實無意于陛下後宮。若陛下願放菡傾離宮,翠羽一族願朝貢翻倍盡奉于陛下。”
卻不料這一番話更讓皇帝妒火中燒,他指着曲菡傾:“你□□後宮,欺辱于朕,莫非朕還比不得一個女子?”
他初納妃屢次想臨幸俪妃卻被白栩制止,白栩說曲菡傾吃軟不吃硬,若陛下有意那便緩上一緩。他更是配合白栩,一時之間後宮技倆都向白栩施展。皇上還自诩為情聖,醉酒時喃喃道:“俪妃啊俪妃,朕順了你的意又護住了你,可你怎麽就是不多看朕一眼。”
但有一次,他作勢又要去白栩的院落時無意中觑見了曲菡傾眼中一閃而過的妒意,那時他還贊嘆過白栩果然足夠了解曲菡傾。再後來他身子弱了,也就沒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
現在一想,曲菡傾怕是根本不是吃白栩的醋,而是在嫉妒他吧?
“好!好!好!”皇帝揮手,“來人,發兵踏平翠羽一族。”
他自嘲地看着自己因為病而枯槁的手:“朝貢?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本就是朕的天下。”
暗衛快速地領旨離去。
門外的侍衛卻應聲倒地,皇帝眯着渾濁的眼球打量着一身杏黃的來人:“太子,這是等不及了?”
白栩秀眉輕蹙:“殿下,翠羽一族的安危……”
“孤答應了,必會做到。德妃俪妃二位娘娘的幫助,孤沒齒難忘。”
之後便是逼宮,宮殿外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殿內太子在細數皇帝的昏庸和他對母後的薄情。
謝木佑也很吃驚,他以為翠羽滅族是因為皇帝,可此時顯然是白栩和曲菡傾算計了皇帝。
那翠羽究竟是為何滅族,白栩、曲菡傾又究竟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