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只此一妻
是景樂。
小孩子變化起來,真是三日就要刮目相看。前些時候,他來看歡慶,已然是小大人的模樣,如今站在這裏竟隐隐有種小天子的貴氣,再不似從前那般軟軟糯糯,仿佛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團子。
歡慶本想問問他,這些時日都有發生了什麽事。如今看來,周德教他是教得很好,就算是有發生了什麽事,也不需要歡慶來給他操心。
景樂對夏侯妡姬行了一禮,對那芝姑姑是看也不看。才起身就走到歡慶這邊,上下将梁牧一番打量,道:“歡慶姐姐,我聽聞你喜歡的人來了。是他嗎?”
“嗯。”
“你是我歡慶姐姐的準夫君?”
梁牧見歡慶笑得柔和,對這小大人一般的小孩也甚有好感,溫和道:“是,有何見教?”
“你對我歡慶姐姐好嗎?”
聽得他一口一個“我歡慶姐姐”,梁牧忍不住大笑,“你說我對她好不好?我平生便只她一個妻子,我當然是要對她極好的。”
“一個妻子……”景樂似是疑惑,道:“你不再娶別的人了麽?”
聽到這一問話,一邊的夏侯妡姬也莫名拉長了耳朵,望着眉眼溫雅俊朗的梁牧。
只聽得他毫不猶豫道:“有了你的歡慶姐姐,又為何還要娶別的人?”
“那你不娶別人了?”
“不娶了。我把全身家當都用來娶你歡慶姐姐了,哪娶得起別的什麽人。”
歡慶一邊聽,一邊心裏想,她這些日子在栎城王宮住,梁牧在外頭想必有不少為了她的打點。就光說來的一路上,每路過一個店鋪,那掌櫃便識得她這件事,也定是梁牧派人打點的。如今又是相助宋王兵器糧草,還有他曾說過的與宋王有的三個承諾……他在背後不知道做了多少還未有告訴她的事情。
本想湊了時間細細問,如今卻驀地不想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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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早些與他回山莊去,從此再不問這些破爛事,與他偕老。
“那你說好不娶了,便要對我歡慶姐姐好。”
“是是是,太子說什麽就是什麽。”歡慶蹲下身,接道:“要是你牧哥哥對我不好,我就來這裏找你,你替我教訓他。”
“好,一言為定。”景樂煞有介事地點頭,一本正經,惹得歡慶和梁牧相視而笑。
這場景看得夏侯妡姬有些刺眼。
不過是随口說的玩笑話,哪裏能當真?說不娶便不娶了,可別真忘了,不管是商人還是大王,都是男人。男人能有甚區別?從前随軍,宋王也說過她夏侯妡姬是對他最好的女人,也百般疼愛寵愛,但後來到了這栎城王宮還不是住到過別的女人的床上……
景樂沒有逗留許久,事務太忙,如今能抽出身來見歡慶一趟,怕也是聽聞了梁牧來了,跟周德請假後才得空。沒再能多說幾句,他便匆匆走了,腳步裏生了風,這七八歲的小孩倒真有些少年天子的神氣。
景樂走後,梁牧見歡慶也沒了興致的模樣,算算時間,他們出來也夠久了,就也懶得再與面前這兩位多言,一聲告辭便帶着歡慶往回走。
“忒得不知規矩。”芝姑姑臉色極差地望着兩人遠走的背影。
“此番大王出征,少不得兵器糧草,這勞什子的梁公子自是神氣了。待大王得勝歸來,看他還是否如此猖狂。”
“夫人對此二人可有何想法?”
“匪夷所思。”妡姬輕嘆了口氣,“如意快醒了罷?”
“是,我們出來有一會了。”
她想起景樂,有些傷感,“如今,如意不知道還算不算是大王的心頭好……芝姑姑,莫非你我真的就此大勢已去麽?”
到底人心難測,芝姑姑也說不出宋王到底作何想,于是也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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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陪着歡慶在栎城王宮住了有小半個月,期間樊餘受批準進來過一次。還是那咋咋呼呼的模樣,見到歡慶竟是泛起淚意,直抹着眼睛道:“慶哥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歡慶本想笑他,但望着他真心真意的眉眼,一句嘲笑都想不出來。大大方方地與他擁抱了一下,卻吓得他一蹦三尺高,瞪圓了眼睛對梁牧嚷:“二爺!不是我!我沒有!我……”也沒能把話說完,放下手裏的零嘴就急吼吼跑了。
惹得歡慶笑個不停。
梁牧卻十足正經,“虧得他有腿跑回去。”
“怎麽?我要是抱他一下,你要打斷他的腿啊?”歡慶笑倒在了他懷裏。
“便是不願見,你只與我親密便好。”
歡慶也不與他争,他嘴上說是這樣說,當真要做起事情來,還是顧全大局、雍容有度,這也就可以了。
兩人每日裏鬥鬥小嘴,也實在是無事,閑着去逛後花園還總是會遇到夏侯妡姬。後來,歡慶就幹脆托人帶話給小景樂,讓景樂從周德丞相那帶來了一些話本。她還沒能把字都認全了,梁牧便将話本裏的故事說給她聽。
後來,這些話本成了她的睡前故事。每日裏總是日落西山的時候,她便早早收拾利落了爬到床上,亮晶晶的眼睛在燭光裏閃着溫暖的光芒,一邊拍床上的被褥,一邊道:“牧爺快來,故事時間到了!”
梁牧望着她日漸轉好的氣色,也是松了口氣,什麽事都由着她去。
兩人的小日子在偏院裏十分自得,連服侍的侍女都有了些錯覺,仿佛這不過是尋常人家的一處小庭院罷了。除去偶爾來探病的夏侯夫人,每每她一來,這寧靜和樂的院子便透出一股濃濃的尴尬味,總也說不上幾句話,就走了。
讓人驚奇的是,一向不大出門的鄭夫人,居然也破天荒來了一次。
鄭夫人是宋王來到栎城後納入後宮的一位夫人,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宋王雖說納進了後宮卻也不常去她的院子裏,她也不争不搶,是以保住了一時的平靜。有傳聞說,鄭夫人原先是栎城守将的夫人,守将降城後把她獻給了宋王以求保住自己性命。鄭夫人不齒于夫君這般懦弱,與那守将斷了情分,就此住進宋王後宮。
歡慶從沒聽說過這位夫人,此次一見,倒覺得她該是個極聰明的女人,起碼要比夏侯妡姬聰慧不知道多少倍。容貌也生得秀美,舉止端莊。
不禁要懷疑那原栎城守将……腦袋是被驢踢過了罷?
鄭夫人沒有逗留多久,只說是聽聞給大王提供兵器糧草的富商在王宮作客,前來拜見表示謝意,也順帶問候梁夫人的病情。如行雲流水一般,再無一點半句廢話,小坐了兩柱香光景,便又翩翩而去。
直讓歡慶舒服不已。
“就該跟這樣的人做朋友!”她拍桌道,“又舒服又沒有半句廢話,哪像那什麽亂七八糟的夫人,一看就是個不聰明的。”
梁牧笑道:“你便不想,這鄭夫人為何前來?”
“為何?”
梁牧笑而不答,盛了一碗銀耳湯,又與她說道別的瑣事了。
歡慶有梁牧陪着,自然是任何事都懶得細想,成日裏安安心心養着身子,還将一套“拉伸運動”給認真做了起來,說是休養生息的“奇招”,那奇怪的動作還非得配上一身短打衣服才好做,讓“未見過世面”的梁公子新奇不已。
每日午後,歡慶都在院子裏做她的“奇招”,梁牧則手執一書,坐在旁側。
每每歡慶練得差不多了,侍女便端着熬好的補湯來了,歇息一會,喝些溫湯。
倒是今日,歡慶歇息了有一會,卻不見侍女端着補湯前來。又約莫等了一刻鐘,才見那侍女急惶惶而來,道:“梁夫人,今日的補湯怕是得等些時候了,如今這會還正在熬着。”
“噢,沒事。”歡慶見她一臉大汗,“發生什麽了?”
侍女道:“宋……宋王回來了。”
“你這副樣子……該不是想說他打仗輸了吧?”那也太弱了!據她所知趙頫都已經山窮水盡了,還輸,那只能說宋王真是阿鬥的爺爺了。
“奴婢不知。今日辰時,太醫院便召集了所有太醫,藥爐子全給用了,奴婢……奴婢猜測大約是有人,有人受傷了。”
有些話侍女也不敢多說,歡慶就讓退下了。回頭見梁牧依然一臉的雲淡風輕,悠悠然翻過一張書頁,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你不想說點什麽麽?應該是宋王受傷了吧?”
“箭傷,離心二寸,刀傷不計。”
“什麽?!”歡慶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的?你剛一直坐在這裏的吧?”
“這點都不知道,如何是牧爺了?”他淡淡一笑,“你想去看他?”
“看什麽啊,我就關心他會不會死。我們是不是該回山莊去了?萬一又生出什麽幺蛾子了,走不了怎麽辦?”
“我們走得了。”他還是淡淡的語氣。
“哦,那好吧。”歡慶突然感覺自己的擔憂真是多餘,于是又練起了她的奇招。關于宋王受傷的消息,就像一片不小心落在了這小偏院裏的樹葉,大約也算是掉到了歡慶衣裳上,抖一抖,就落了。
然而同樣一片樹葉,掉在宋王的寝宮與別家宮房裏,那便截然不同了。
豈止是一片落葉。
根本就是一輛投石車。
先投中的自然是夏侯妡姬了。她一聽聞宋王受傷,立刻就從寝宮急惶惶趕到了宋王的寝殿,一路小跑,氣喘籲籲,不慎在門檻處摔了一跤。再起身已是滿臉珠淚,甩開了芝姑姑扶她的手,三兩步奔至宋王床榻,哭喊道:“大王!”
将原本緊張有序的安靜房室給震了一震。
一衆太醫只得停下手中的活,等待她的深情哭訴,面面相觑。周德與張子良仿佛是早就料到,一見到她進屋便已然皺起眉頭,心底一聲默默長嘆,眼睜睜看她撲到床邊,擠開了一衆太醫,真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倘若馮柏在這裏,興許還能吼上兩聲,他一向是沒什麽規矩,五大三粗是出了名的。可眼下,馮柏也是負傷不輕,一進城便給送回府裏好生醫治,如今這……
“夏侯夫人……”周德剛說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感覺一周時間真是過得快,上班太充實……
接近尾聲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