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五章
空氣依舊沉悶, 不知是禁制的原因還是魂種消失時的震蕩的原因, 一夜過去,廂房中的溫度只高不下,像一團火鑽入人的心口, 堵得人連呼吸都熾熱起來。晏重燦一夜無夢, 醒來時只覺得渾身舒爽,只是稍稍動彈才驚覺自己腰背酸痛,特別是雙腿就如沒了骨頭,讓他險些以為失去了知覺。
“嘶……”掙紮着支起一臂, 他撩起汗濕的長發,錦被滑落,他目光往下掃, 便見自己未着寸縷,腰際與大腿內側布滿掐痕,而胸口更是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他一眼便知都是親吻留下的痕跡。因為太熱, 他全身都有些黏膩, 細汗将皮膚沾染得愈加光滑,若他是一朵花, 此時此景簡直就是一副被好好滋潤灌溉過的模樣。
呆愣了片刻,他才發現床側一片空蕩,連餘溫都沒有,顯然男人早就起床了。
似是聽到了這邊些微的動靜,門不多時就被打開, 一個人急急走進來,大手撩開帷帳,兩人對視,一時無言。
司決已然穿戴整齊,還是那副裁決者的裝扮,冷肅得很,高高的衣領将一身七情六欲都鎖在衣裳內,令人格外想撕破他身上的俗物,逼他露出別的神态來。
這樣定定看着他,半晌,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晏重燦尴尬地輕咳一聲,眸光不自覺游移開來:“你……”
“身子不舒服?”司決有了絲輕笑,沒等他說完便俯身下來幫他把被子拉上來蓋好“抱歉,我昨夜太過火了。”
“你也知道?”
眉梢輕挑,眼角的紅痕還未褪去,一副想兇巴巴又只能軟綿綿的神色。
司決探了探他的體溫,發覺沒有異常也微微松了口氣,賠罪般從桌上拿來一些吃食:“我忍不住……以後不會如此孟浪。”
想起昨夜自己的行徑,晏重燦也不好說他什麽……說到底,還是自己先開的頭,司決本還欲溫柔相待,是自己……
頭疼地揉揉眉心,晏重燦偷偷瞥了一眼正殷勤為自己舀粥的司決,一口羞赧帶來的郁氣終于随着心口那團火盡皆散去,倏然坦然了,沖着他撒嬌道:“我腿疼,腰也疼。”
“先喝些粥,裏頭放了靈丹粉,能舒服些。”司決小心翼翼地把小碗遞給他“待喝完了我幫你按按。”
捧着小碗喝了一口,溫潤的靈氣便順着喉道流入四肢百骸,讓他忍不住輕嘆了一聲,“是師兄熬的?”
司決看他喝得開心也是舒緩了眉眼,坐在床頭笑着親了親他柔軟的唇角:“是。”
輕吻不自覺就纏綿了起來,甜味染上舌尖,司決呼吸陡然重了一分,忙坐遠幾寸,安安分分地看着他喝粥了。
晏重燦好笑,也不好多打趣他,慢吞吞把粥喝完,再吃了幾樣爽口的小菜,胃部暖融融的,總算疏解了不少難受之感。
司決這會兒也正經得很,一點都不像剛開過葷的人,當真給他認真按着摩,還配以靈力,把人按得直哼哼。
“還可以重點的……”雙腿的知覺這時又回來了,酸酸漲漲的在司決溫熱的手下一陣陣發麻,緊接着又變成了一股順着脊椎攀爬而上的舒爽,晏重燦忍不住呻吟,還有些昏昏欲睡,剛要睡過去,司決卻是突然停了手。
晏重燦懵然看他:“怎麽了?”
“進來。”司決安撫地繼續按起來,嘴上卻不知在向誰吩咐。
便見一道黑影聞聲自門外飄入,穩穩地跪在床邊,連頭也不曾擡過:“屬下見過首領。”
有外人來,晏重燦立馬就全身僵硬,司決便加重了力道,立時又讓他酥軟下來。
晏重燦忙瞪過去,想讓他趕緊停手,司決卻只是再次把帷帳拉下,遮去滿床風光,手上動作不停,聲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鎮定:“有消息?”
“回首領,屬下剛剛接到消息,陳延頃已向三城發文,要求一同商議,撤除您的職位。”
“狼霄城如何?”
“城主痛失愛子,大為震怒,已下令全城戒嚴。好在随您前往狼霄城的兄弟已連夜撤退,目前剛抵達鲻曜城。要将他們喚過來麽?”
“不必。”司決眉頭輕鎖,随即舒展“令他們留在三城,若有異樣立刻回報。”
“是。”
說完,黑影卻是跪着沒動,半晌有些怯生生地問道:“可是首領……若是那三城同意了陳延頃的要求,将您……撤除了怎麽辦?”
司決修長的手指輕輕揉着晏重燦的腰,一絲停頓都沒有:“我說過,但凡不識時務者,便教他們懂事。你忘了?”
“不敢!屬下不敢忘!”黑影抖動一瞬,忙匆匆告退了。
晏重燦這會兒已經全然沒了睡意,好奇地擡頭看他神情,見他還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不禁戳了戳他:“司首領?”
“是師兄。”捉住他的手指,司決眸光深沉“還難受麽?”
“好受多了。”
“可還要再睡會?”
晏重燦瞧他這關懷備至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搖搖頭道:“睡夠了,把衣服給我,我們做正事去。”
幫着他穿好衣裳,謝璘也踩着時機敲門而入,手上不知從哪順了把折扇,一個人扇得格外溫潤儒雅:“身體可無礙?”
晏重燦忙對他拜了一拜:“無礙,多謝謝爺爺。”
“對我不必這麽多虛禮。”折扇一托他的手臂,将人托起站直,謝璘又扇了扇“你們今日有何打算?”
晏重燦與司決對視一眼,肅然道:“您可知當初的遺民如今還在麽?”
“你說的是開荒者?”謝璘靜思片刻,颔首道“在倒還是在的,最初那一批有一個升凡之人,一直鎮守在皇宮之內。你們若想去見他,我也能幫上一些忙。”
聞言兩人自是驚喜,晏重燦忙道:“那便有勞了。”
司決此時也有些恍然,他近日一直想起驚雷天鷹當初的話。他因為種種原因,百年來始終無法到擁華城一探,而遇到晏重燦後一切便順理成章。天道果然操縱着命運,只有他兩人同在,才能開啓真正的道路。
幾人行至大堂,謝璞早已侯在此地,見到謝璘來了忙恭順地湊了過去:“見過大爺爺,可要與侄孫一同用早膳?”
“不用。我準備進宮一趟,你令人遞個折子去。”
謝璞一愣,面露為難之色:“大爺爺,我們……與宮中關系早已淡了許多,這折子……”
“再如何,也是宗親,我姐姐既然得過太上皇的承諾,恩澤便不會消失,你盡管遞去。”
“是……”
當初謝璘的姐姐也是盛寵一時,将本就如日中天的謝府更襯得光彩奪目,只可惜帝王的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到頭來,她也只為府中争取到了皇帝的一句承諾:“無論何時,你的家人都能入宮求見,得我庇護。”
然而謝堇被捉去時沒人庇護,謝璘被淩辱時依舊沒人庇護。
現下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恩澤不會消失”這種話,謝璘自己也覺得頗為荒唐。
謝璞不敢違逆長輩的意思,讓管家拟好折子快馬送去了宮中,一家人坐在堂中直等到下午,才有個尖嘴猴腮的仆從過來傳話,說是聖上召見。
朱牆碧瓦,檐牙高啄,他們從正門順着白玉石階悠悠穿過數座宮殿,行到了禦花園才看見一個穿着明黃長袍的男人,園中宮女如雲,漫天飄香,就是謝璘也沒忍住摸了摸鼻子。
晏重燦心下也很是感慨。無論是鲻曜城,大桑天城,還是狼霄城,都只是主城掌控小城的形式,最多喚統治者一聲城主,只有這擁華城……以凡人為主的地盤,卻還沿襲着故土的作風,封王拜相,令人屈膝。
“賜坐。”不等他們行禮,皇帝便沉聲先行吩咐。
幾個仆人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本就一塵不染的石凳,讓三人盡管坐下。
皇帝看着大約有三十歲,生得白淨俊朗,一雙鳳目裏滿是威嚴。他用杯蓋在茶水上拂了拂,驀地問道:“你就是司決?”
司決卻是一言不發,看得邊上的仆從都有些急眼。
“陳延頃夜裏便傳了信來,要我同意将你撤職,你覺得我該如何做?”
片刻的沉默後,司決啓唇道:“你盡可一試。”
狀似威脅的話語,皇帝聽了卻是一笑:“你果然與傳聞中一樣。罷了,放心吧,我不會同意此事。狼霄城壓制我城許久,如今又恰逢其大亂,正是好時機……”
謝璘露出不同意的表情:“狼霄與鲻曜大戰在即,唇亡齒寒,陛下應早作打算。”
這事他們都知道。
因為距離過遠,鲻曜城通常都是充當一個中轉點,陳延頃若是想攻打擁華城,只能令大部隊先傳送到鲻曜城,再傳到擁華城。他自己府內的巨型傳送陣士兵們無法承受,也學不會,必定是留在戰中當做精銳部隊突襲使用。
“狗咬狗,急什麽。”皇帝眼中閃過蔑色,他巴不得那三城都打作一團,讓他坐等漁翁之利。不過此時顯然不是妄想的時候,他定定心神看向謝璘:“我聽聞你已然升凡了。”
“是。”
“既如此,你可願入宮?”
謝璘卻是思考都沒有便拒絕了:“多謝陛下美意,只是我在黃沙之域修心多年,早已習慣了閑雲野鶴,無法收心為陛下效力了。”
“你還在為當初的事責怪擁華城麽?”
謝璘面色如常:“不敢。”
“便是怪,也無妨。”皇帝的神色同樣高深莫測“我願意見你們,也是因為你已是升凡之人,将來若擁華城有難,還望你們能夠援手。”
“一定。”謝璘依然是不假思索。
晏重燦頓了頓,便也跟着道:“我們會的。”
聽到想要的答案,皇帝滿意地揚唇笑了笑,“好了,你們的來意到底是什麽?”
謝璘有條不紊地撿重點說了一通,皇帝這下面色凝重了一些,手指把玩着茶杯,語氣微冷:“哦?想見我的國師?”
“還望陛下成全。”晏重燦站起身來,同着司決向他鄭重行禮。
“不用緊張,”皇帝似笑非笑“想見便去見吧,只是國師願不願意見你們,我可管不了了。”
聽到這話,他們皆是松了口氣,再次行了個禮,轉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