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一些年輕人過來幫忙掃掃屋子啊聊聊天啊，傅奶奶雙目空洞無神，低着頭，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因為她每看到一個年輕人，就會想起自己的兒子，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就想到自己沒能見到愛人的最後一面，她自責、內疚、良心不安，身體日漸衰敗。
又過了一年，那些外出讀大學的年輕人大部分都回來了，和左爸爸要好的同學聽說了這件事，也特別詫異，但是交通不便，他們并不了解左爸爸具體在哪個專業，也有人嘗試着找過他，可陰差陽錯的，就是碰不着面。
一直到左媽媽生下左薇，左爸爸就帶着左媽媽回來了。
他很想家，但是鴻鹄之志還沒有實現，也不想總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來吵去，總覺得不是時機，看女兒生下了，心裏想着這或許是一個契機，沒有人會拒絕這樣小的孩子，他的父母也會重新接納自己和妻女，到時候熱熱鬧鬧的辦個酒席，一笑泯恩仇，和和氣氣的生活在一起，回不回x市都行，重要的是不要再那麽矛盾下去。
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已經沒有父親了。
傅奶奶的反應非常激烈，她摔東西、破口大罵，甚至于動手，說：“你不是能得很嗎！我怎麽沒看到你到底混出個什麽人樣子！你還回來幹什麽！像你這樣的不孝子，滾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讓我見到你！”
“你有女兒！那也要看我承不承認這個孫女！你再不滾！我連她一塊兒打！”
左爸爸很愧疚，愧疚于沒能給父親送終，但他同時也很寒心——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父親病危的消息。
他和左媽媽在左爺爺的照片下跪了整整一|夜，左媽媽剛出月子，身體特別虛，幾次差點暈倒，可都強咬着牙忍了下來。
傅奶奶忍不下來，幾年來她的心裏堆積裏太多情緒，此刻她控制不住自己，罵了一|夜難聽的話，摔了許多東西，要不是有人拉着勸着，她真的會動手打人。
最後左爸左媽給她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就走了。
傅奶奶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地，哭也哭不出來，只是難過，痛徹心扉的難過，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樣子，那麽陰陽怪氣的說話，那麽尖酸刻薄的做事，她接受不了。
後來，左爸爸又單獨回來了幾次，每一次都被傅奶奶趕出來，他漸漸地就不回來了，只每年寄一些信件和物品來。
……
左薇醒了。
她慢慢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左爸左媽的大床上，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她掀開被子下床，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左媽媽正拿着一瓶酒精，用棉簽塗在傅奶奶身上進行物理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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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媽媽的動作很認真，似乎并不覺得疲憊，擡頭擦汗時餘光掃到左薇，連忙皺眉使眼色，示意左薇立刻離開。
左薇就轉身來到了客廳，左爸爸正在用電腦打字，他前段時間才剛買的電腦，也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見左薇來了，左爸爸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問道：“薇薇餓不餓？想吃什麽嗎？”
左薇點點頭：“想吃雞蛋面。”
左爸爸就立刻起身去廚房了。
左薇坐到左爸爸的位置，看了看電腦上的東西，全都是和治療非典有關的材料，還有一個文檔，裏面标記了很多數字，左薇認真研究了一會兒，發現這是每一小時傅奶奶的體溫記錄。
其實左爸爸是很愛傅奶奶的，可那時畢竟年輕氣盛，為了一口氣争來争去。後來他成為一個父親之後，才理解了父母心，不然也不會跪一整夜，還給傅奶奶磕頭，之後也不會三番五次往家去了。
而傅奶奶呢？
她當然愛着左爸爸，這畢竟是她生命中餘留下的最親的人了，可她見不得左爸爸，每每見到，她就想起愛人的死亡。無知是一種最可怕的事情，它會讓人腦補出許多場景，使人心神意亂，生出無限的雜念。
她既想念兒子，又害怕見到兒子。
她覺得她有罪，想念是罪，見面是罪，不見亦是罪。
傅奶奶的心結是她自己，和旁人無關。
難怪一直消除不掉。
“薇薇，過來吃面。”左爸爸已經下好了面。
左薇從沙發上跳下去，走到客廳，端端正正坐在飯桌前：“爸爸也吃。”
左爸爸本來不打算吃，可一聽到閨女還有點啞的聲音，心頭一酸，答應了下來：“好，爸爸陪着我的小寶貝兒。”
雞蛋面香氣宜人，左爸爸惦記着閨女的喉嚨，故意多煮一會兒，面煮的爛爛的，入口即化，很輕易地就吞了進去。
左薇認認真真地吃完了，把湯也喝完了，周身暖洋洋的。
“哎——還不錯，挺有胃口的。”左爸爸笑着說，給女兒擦了擦額前的汗，端着碗進廚房洗碗，出來後見她還待在原地，便耐心的說，“薇薇啊，現在是特殊時期，你回爸爸媽媽房裏待着好不好呀？爸爸把影碟機搬進去，你就在那裏看動畫片行嗎？”
左薇牽着他的手，認真地搖搖頭：“我想看奶奶。”
左爸爸登時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等了等，他才蹲身，對左薇說：“奶奶在休息，我們不可以吵她，對不對？”
“不吵。”左薇搖搖頭，“我就是想看看奶奶。要奶奶抱着睡覺。”
她心裏明白得很，支線任務突然成功，正是因為她對這個家的态度打動了老人，傅奶奶聽得到外面的動靜，她有感覺，而且現在已經全身心的接受了自己。
她看完傅奶奶的回憶，很想幫幫她，怎麽幫？不知道，但是可以一步一步地引導。
比如說，左爸爸現在就被引導了，他紅着眼睛還想勸勸女兒，左薇已經輕輕地抱住了他，眨着眼睛說：“我不想看動畫片，爸爸給我講講奶奶的故事好不好？”
女兒聲音還有些沙啞，乖乖巧巧的，又提到了傅奶奶，左爸爸沒有理由拒絕，把她抱到房裏，講了他成長的經歷。也許是覺得女兒小，很多東西都不懂，所以他也沒避諱着什麽，全盤說出了。
傅奶奶很嚴厲，祖籍是京城高官，雖然已經沒落了，可家教在那裏，通身的氣派是蓋不住的。她心軟，但是性格硬，思想傳統，常常是一邊心疼一邊教育他，可以說左爸爸是在棍棒下成長起來的。
傅奶奶還沒出嫁父母就因病過世了，家裏沒什麽親戚在，唯有邵丹這個表妹長年累月的跟着她，連嫁人也是跟随着她往同一個地方嫁，兩人又是前後腳懷孕，所以感情不錯。她生下左爸爸兩個月後，邵丹也生産了，結果難産大出血，險些沒保住孩子，求着傅奶奶說要她幫忙照顧孩子，男的結為兄弟，女的定為娃娃親，傅奶奶不答應，把邵丹罵了一頓，結果邵丹憑着一口氣硬是把孩子生出來了。
傅奶奶心疼這個孩子，把她當自家女兒看待，邵丹生産時不順，以後無法受孕，成天淚水漣漣，傅奶奶便說，若是兩個孩子感情好，日後真想在一起，她不會攔着。
她是個思想傳統的人，盡管邵丹不是親表妹，名分在那裏擺着，她肯說出這樣的話，已然是極大的讓步了，結果邵丹就又憑着一口氣撐了過來，拼命地撮合兩人。
左爸爸從小就不喜歡邵丹一家人，巴不得離得遠遠的，怎麽可能還産生感情在一起？可是英英卻對少年時候的他動了感情，到處傳兩個人的緋聞，傅奶奶又提到了這件事，左爸爸對着外人無可奈何，對着母親卻火冒三丈，在他認為，如果沒有自己母親的默許，怎麽可能還有後續事情？
後面的事情就和傅奶奶回憶之中一樣，一個曲解另一個的意思，另一個也硬脾氣不願解釋，一個又一個的小誤會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才釀成了最終的局面。
誰都有錯，可誰都沒錯，怪只怪造化弄人。
畢竟，左爺爺的犧牲，完完全全是一個意外，可這個意外卻将家庭矛盾直接冷凝升級，變為傷人的武器。
“其實奶奶很好的，有時候兇我，但是她只要知道我真的不喜歡，就不會逼我了。”左薇小聲說，“爸爸不告訴奶奶真實情況，奶奶不知道，爸爸壞。”
左爸爸愣了愣，無奈笑說：“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提也沒有意義。”
正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明明很容易就化解掉的冰塊，才會越積越深，最後變成心頭無法消除的堅冰。
左薇舉例子說明：“我上小班的時候，和月月吵了一架，她以為我偷吃了她的餅幹，我覺得她在無理取鬧。後來我們和好了，誰也沒有再說這件事，可是我們下一次吵架的時候，又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了。一直到我跟她解釋清楚，她才沒有繼續說，但是因為過去好久了沒有證據，其實我覺得她心裏還是不相信的……我是真的沒有偷吃，可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啊。”
你的真實想法和遭遇，誰也不知道，沒有人有義務去探求那些真相啊。
同理，你是不是也從根本上曲解了旁人呢？
都說理解萬歲，人一沖動起來，智商等同于零，哪裏還有精力去查那些？要是所有人都查明了真相再撕逼，估計誰也撕不起來了，萬事皆有因果。
左爸爸摸摸左薇的腦袋，說：“爸爸出去一趟。”
左薇猜測他應該是想明白了，有點冷，拿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對着牆壁發呆。過了将近五個小時，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哭聲，傅奶奶終于喊了左爸爸的名字，又喊了左媽媽的名字，真真切切叫了一聲兒媳。
【叮！主線任務已完成~(≧▽≦)/~獎勵已發放，是否立刻接受？】
【主人好贊哦o(*≧▽≦)ツ】
左薇接受了獎勵，拿着兩瓶娃哈哈大小的強身健體|液，轉頭看了看窗外，黎明已至，新的一天又來了。
☆、Chapter 28
左薇嗅了嗅強身健體|液的味道，和白開水相差無幾，于是一股腦把這些全部倒進開水瓶裏，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那廂三個人抱頭痛哭，左薇插不進去，躺到左爸左媽的大床上，很快又泛起困意。
明明是避難的艱辛日子，可每天都過得很奢侈，大把大把的時間都拿來睡覺了，左薇輕輕喟嘆，抱着抱枕愉快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又躺回到了小床上，傅奶奶慈愛地看着自己。
左薇歡呼一聲，撲進傅奶奶懷裏：“奶奶！”
傅奶奶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氣色倒很不錯，甚至主動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左薇看她動作的流暢度，懷疑她想做這個動作很久了→_→
“小丫頭，為什麽不聽爸媽的話出去？你知道你爸爸為了把你送出去，打通了多少層關系嗎？”傅奶奶字裏行間裏雖在責怪她，可語氣裏全是欣慰。
左薇蹭了蹭她說：“才不要離開你們！”
“你想一輩子都不離開了嗎？”傅奶奶開玩笑道。
左薇毫不猶豫的說：“當然啦！因為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她忽然靈機一動，攀着傅奶奶的胳膊撒嬌問：“那奶奶呢？奶奶還要走嗎？”
傅奶奶動作一頓，緩緩說：“不走了……”說着，臉上浮起一個暖暖的微笑，“你說的很對。”
“媽，你要不要起來活動一下？”左爸爸進來，一臉喜色的說着。
左薇敏銳地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車票一角。
傅奶奶也看到了，也不揭穿，只慢慢起身，在左爸爸的攙扶下下了床，慢慢地在房間裏踱步走起來。最開始幾步都有些虛浮，走着走着就穩健順暢了。左爸爸就趁人不備，把剛剛無意間發現的傅奶奶買的返程車票撕爛丢進了垃圾桶裏。
“媽，你再量一次體溫吧。”左媽媽拿着溫度計進來說。
傅奶奶點點頭，很是配合。
十分鐘後，左媽媽對着光看了看溫度計，一臉喜氣洋洋：“36.5°！”
左爸爸笑得合不攏嘴：“沒有反彈！和早上量的一樣！媽！你就只是普通的發燒！現在完全退燒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越是害怕恐懼得一個病，知道自己有了類似症狀後，就真的會得了這個病，而有時候把心一放寬，坦然對之，便是癌症也能奇跡般的治愈。
傅奶奶前幾天一直把自己當快要死了的人，也是真的死了心沒太大勇氣活下去，一個簡單的發燒越演越烈，險些真的燒壞。可昨晚和兒女的一番夜談，把她積郁了多年的心結打開後，她看淡了病痛，竟然迅速就退了燒，奇跡般的康複了。
非典患者不可能康複得這麽快，為了穩住傅奶奶的心态，左爸爸幹脆把女兒挪了過來，果然傅奶奶的氣色已經大好，除了尚且有些虛弱，已經沒事了。
“媽……”左爸爸像是一個小孩子，眼圈紅了起來。
傅奶奶輕哼一聲說：“薇薇肯定餓了，還不去做飯？”
左爸爸說：“欸！”
大概是覺得自己态度不夠好，傅奶奶又補充了一句：“你很不錯~”
左爸瞬間就笑出來了。
左媽媽背過身去，眼裏積聚着霧氣，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傅奶奶便拉過了她，溫和地說話，時不時誇一句：“你的确很不錯……是個好兒媳……先前都是我的不是……我很喜歡你……”
她說的話都是很好很好的，就是表情有點僵硬→_→
左薇雙手捧着下巴趴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想了想，颠颠的跑到廚房，提了提開水瓶，發現水沒動？
“薇薇，你想喝水嗎？爸爸給你倒。”左爸爸搶過女兒手上的開水瓶，一邊倒水一邊教育她，“以後想喝開水不許自己來倒，要告訴爸爸，知道嗎？”
左薇說：“爸爸，科學家說人一天至少喝八杯水，你今天喝了幾杯呀？”
左爸爸說：“知道啦寶貝兒，爸爸一會兒就喝水哈。”
原來他們竟然都還沒有喝過水嗎=口=
那看來傅奶奶的康複确實是因為只是普通的發燒。
左薇一本正經地教育左爸爸：“每天早上起來至少要喝一杯溫白開，這樣對身體好，爸爸快喝啦！”
左爸爸一邊說：“沒想到薇薇這個主持人當得這麽值啊，将來是不是想當科學家呀？”，一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等涼了爸爸就喝，爸爸聽薇薇的話。”
于是左薇就捧着左爸爸用涼水兌過的溫開水喜滋滋地往房間颠颠的跑，中間神不知鬼不覺丢了一顆撒嬌賣萌丸進去，笑眯眯地遞給傅奶奶：“奶奶，多喝水身體好！”
傅奶奶正說得口幹舌燥，很捧場的把一杯溫白開喝得幹幹淨淨，再繼續講話時，果然神色之間十分自然，不經意間萌态畢現。
左媽媽看得一驚，眼神卻是軟了下來，這會兒兩人是真真兒的心貼心了。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大樓解除隔離，解除前三天還是有醫護人員上樓，每家用戶都測量了體溫，确定這棟樓完全沒有任何隐藏患者之後，就終于撤離了隔離标志。
人們打開門走出來，像是獲得了新生一般，最開始那天被查出體溫有異的女人也被放了出來，她和兒子緊緊相擁，眼淚直流：“飛飛，媽媽回來了。”
小男孩神态天真，依戀地的抱着自己的母親：“媽媽，你真的去工作啦？有沒有帶禮物回來啊？”
女人笑着說：“媽媽太忙了，忘記了，對不起，下次再帶好嗎？”
小男孩說：“我不要下一次了，媽媽以後不要出差好嗎？飛飛只想要和媽媽在一起。”
女人哽咽說：“好。”
一家三口親密的聚在一起。
左薇莫名就聯想到了這幾天和傅奶奶一起在家看的《美少女戰士》的最後一集，死亡的世界重生歸來。
嗯……
左薇甜蜜的牽着家人的手，活着真好呀。
※※※
左爸爸百貨商場的事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着，這段時間他人不在，但是生意沒有停，而且他還靈機一動，馬不停蹄開創新事業——送貨上門服務，很快打通了市內的物流。他的百貨商場主要争對的受衆是中高檔客戶，招了幾個助理，新成立一個市場部和物流部，将這塊兒辦得有聲有色，于是迅速穩定了客源，并且拉到了投資。
左爸爸大學專業是金融，因為對建築感興趣，所以在友校修了建築專業的雙學位，眼下他把兩個專業結合在一起靈活地運用，沒出三年就回了本，并且小賺了一筆。
還清了貸款，手頭又有了餘錢，左爸爸不太想要繼續在生意場上打滾，開始自己買标開發建築，樓房、商場、公園……他的靈感源源不斷，一棟棟建築物在他手下漸漸誕生。
受他的影響，左薇開始對畫畫感興趣。
沒想到傅奶奶竟然是此中行家，尤其擅長國畫和油墨，技術相當了得。
左薇情不自禁問道：“奶奶，你還會些什麽啊？”
傅奶奶陷入回憶：“我會的東西很多，琴棋書畫，女紅，騎馬射箭，還跟着一個外國老師學過五年英文，我上大學的時候，是我們系出了名的才女。”
左薇挽住傅奶奶的胳膊，崇拜的說：“那爺爺是這個時候被你迷倒了追求你的嗎？”
傅奶奶哂笑：“小東西，你知道什麽叫迷倒和追求？”不過還是說，“我是上大學的時候認識他的，但他不是學生，而是我們的教官。”談及往事，傅奶奶眉宇間的惆悵已經消散，轉而聚集一些甜蜜，“我上的是女子學院，他是軍校的畢業生，當時我們學校很多女生體質太差，所以導師請來軍校的優秀畢業生帶我們進行素質拓展，他當時帶的是我們班。”
竟然還是師生戀啊=口=
“我父母早亡，家裏親人也少，那時總有些不合群，常常寫些傷春悲秋的詩句。他撿到了我的書筏，然後就認識了……”傅奶奶沒有繼續說下去，神思間全是甜蜜。
左薇想起什麽，牽着傅奶奶出門來到一處打靶子的地方，興奮地慫恿着：“奶奶，打中靶子送娃娃！”
傅奶奶：=_=
追憶就此打住，傅奶奶懶得解釋射箭和打槍的區別，無奈地付了錢，打了幾槍，除了第一個脫靶之外，別的全部正中紅心。
帥！呆！了！
左薇抱着一個巨大的熊型娃娃，艱難地用下巴頂住熊娃娃的身體，說：“奶奶好棒，一等獎！”
傅奶奶看着孫女手忙腳亂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又給了錢來了第二輪，攤主讪笑着收錢，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第二只熊順利到手了。
傅奶奶扔給左薇抱着，老神在在走在後頭。
左薇千辛萬苦抱着兩只比她還要大一倍的熊，又舍不得拖在地上，只能用胳膊使蠻勁，好在這裏距離左媽媽的單位特別近，一老一小徑直走到裏面，進了食堂——自從偶然吃過一次食堂的菜後，傅奶奶表示以後午飯和晚飯就在這裏用了。小食堂規模不大，可是炒菜的食材都是當日聯系菜農送來的，所有的油鹽醬醋都是市場上數得上來的牌子，不摻雜質，炒菜師傅的手藝也不錯，沒必要在屋子裏開火了。
除非食堂偶爾沒有當季的果蔬，傅奶奶就會帶左薇去市場跑一趟，電話通知左媽媽，然後親自下廚，等到左媽媽回來，飯桌上已經擺着熱氣騰騰的菜了。
左薇看到飯桌就淚奔了，小腳丫子踉踉跄跄颠兒過去，奮力地将兩只熊甩到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胳膊快要斷掉了/(tot)/~~
“薇薇怎麽累成了這樣啊？”下班了，拿着飯盒的職工們陸陸續續走了進來。
左薇面對熊阿姨，喘着說：“熊……抱……”
熊阿姨就哈哈大笑起來，跟傅奶奶打招呼：“薇薇長胖了好多，是該減減了哈哈。”
傅奶奶含笑不語。
左薇低頭看着自己兩截白胖胖的藕臂，這完全是被傅奶奶養出來的，她本來一直清瘦健康，傅奶奶看不過眼，覺得小女孩子瘦成猴兒樣醜得很，勸說她“此時不胖更待何時？”，每天一早一晚兩大缸子正宗德國進口牛奶給她灌下去，頓頓飯菜營養精細，還時不時弄些點心餅幹之類的喂養着，于是她一日一日眼見着就白胖起來。
不肥，就是有點胖，看起來還挺可愛的，所以左爸左媽放任自流，撒手不管，偶爾還添柴添火——譬如左爸爸從百貨商場帶回了一個烤箱，然後左媽媽就從網上下載了教程，每天變着花樣做點心。
傅奶奶負責微笑着盯着她吃完。
左薇一邊惆悵，一邊又控制不住的吃。
長身體，沒辦法╮(￣▽￣”)╭
最近電視臺新出了一個節目，急需主持人，原先帶左薇的導演就找上門來，一腔說辭在看到左薇的身材後胎死腹中，插诨打科幾句又讪笑着走了。看着他那宛如逃跑般的離開速度，左薇都替他尴尬得不行。
“奶奶……”左薇用控訴的眼神看着傅奶奶，撒嬌求補償——在傅奶奶的調|教下，左薇已經全然沒有了成熟穩重的樣子，時不時就撒個嬌。
傅奶奶心領神會，說：“你想要什麽？”
左薇興奮地握緊五個胖手指說：“奶奶，我也想學國畫！油墨！呃……還有別的女紅什麽的，都想學！你教我吧！”
傅奶奶呵呵笑着看着賣乖的孫女，也不松口，想起兒媳婦跟自己傾訴過的擔憂，慢條斯理回答說：“也不是不可以……”
左薇瞪圓了眼睛等後文。
“……時候未到而已。”傅奶奶補充道。
左薇可憐兮兮：“那什麽時候才是時候到啊？”
傅奶奶安慰她：“時候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左薇還想再争取一下，傅奶奶已經站起來揮了揮手，左媽媽拿着飯盒快步走過來：“媽！薇薇！你們到啦？今天想吃什麽？”
“哇，還有這麽可愛的兩只熊啊。”左媽媽驚喜道，摸了摸左薇的腦袋，“謝謝奶奶沒有啊？”
傅奶奶說：“不是給她的。”
左媽媽：“啊？”
傅奶奶說：“送給你的。”
左媽媽瞬間就羞紅了臉。
左薇：(┳＿┳)
三代人溫馨的吃着飯，一個飯盒突然在左薇眼前放下，左薇對面坐下來一個人。
左薇擡頭一看，嗬，這不是那個誰誰——小齊嘛！
上一次見面還逼着對方道歉了來着，幾年不見，小齊依然長着一張刻薄臉，只是神态和上次截然不同，變得謙恭有禮起來，穿着也不同，上一次穿得很随便，這一次則穿着藍格襯衣，下穿一個西裝褲，頭發理成了小平頭，挺有精神的。
他坐下來的時候，一股幽幽的古龍香水味迎面拂來。
左薇立馬打了個噴嚏。
“馮姐，這是您親戚啊？”小齊笑得十分體貼。
左薇暗忖，莫非自己胖得那麽明顯？
當然，她沒想到的是，上一次見面時她才四五歲，還是個小不點，眼下她快十歲了，臉型五官長開不少，還變成了一個小胖子，自然一眼認不出來。
左媽媽矜持的笑：“我婆婆，我女兒。”
小齊瞥向左薇的眼神瞬間變得五味陳雜起來，但他很快想到對方興許不認識自己了，輕松地笑笑，和傅奶奶打了聲招呼。傅奶奶淡淡地“嗯”了一聲，夾了一塊豆腐放在左薇碗裏。
這塊豆腐香嫩滑口，左薇的注意力瞬間就轉移了，又夾了裏面的魚肉，魚肉又鮮又嫩，融合了豆腐的味道，左薇吃得眼睛眯了起來，十分享受，給左媽媽也夾了一塊。
“馮姐，不知道下班之後你有空沒？關于下周例會的ppt，我已經做好了策劃，想要給你看看，有什麽意見你盡管提。”小齊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夾遞給了左媽媽。
左媽媽連忙咽下魚肉，拿過來看了眼，正要開口，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放下文件夾就捂着嘴跑往廁所去了。
“媽媽！”左薇放下筷子追了過去。
廁所裏左媽媽已經吐得不成樣子，用雙手接了一捧自來水，漱口完了之後又泛起一股子酸意，如此吐了三四個來回，左媽媽才覺得脾胃順暢，對着鏡子補了補妝，才牽着左薇往外走：“沒事，可能是魚不新鮮。”說着，皺了皺眉，“我明天跟食堂師傅反應一下，薇薇過會不要吃那個魚了，知道嗎？”
左薇疑惑，難道自己已經饞嘴到了味覺也出問題了？她嘗着那個魚味道很正啊。
左媽媽在飯桌上把理由重新陳述了一遍，傅奶奶若有所思，小齊很捧場：“多謝馮姐的提醒，我馬上就把魚肉倒了。對了，馮姐，你需要胃藥嗎？我去給你買！”
左媽媽忙說：“不用。”
她拿出一支軟筆，在策劃上圈了兩個地方，說：“你做得很好，就這兩個問題你再看一看，其實你的工作能力挺不錯的，可能一開始是不熟練，現在熟了就沒事了，不用一直來請教我。”
“多謝巧書姐！”小齊拿回策劃案，露出一口白牙。
但他還是沒走，竟然打開飯盒準備開吃了。
除了魚肉豆腐，小齊還打了一大份爆炒花甲，一股鮮味迎面撲來，左媽媽又捂着嘴跑去吐了。
左薇跳起來想要跟過去，傅奶奶拉住她，眉開眼笑的說：“薇薇，咱不吃了，把飯菜打包，一會兒帶你媽媽去醫院看看。”
小齊詫異的看着傅奶奶，他想不通為毛兒媳不舒服能讓一個婆婆開心成這樣。他的腦子裏面瞬間彈出了數十個陰謀論，還在繼續想着，就聽到傅奶奶說，“你媽媽呀，可能是懷孕了，行啦，你快放下飯盒，我來收拾這個，你給你爸爸打個電話。”
“真噠嗎！”左薇開心的歡呼一句，從左媽媽包裏掏出手機打過去，“爸爸爸爸！快來接我們去醫院！媽媽懷孕了！”
“啪——”
小齊手中的筷子掉了。
一口飯含在嘴裏有點吞不下去。
傅奶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一手牽着左薇，一手提着飯盒，淡淡說：“小夥子，可否幫一個忙？”
半個小時後，小齊把兩只熊放在左爸爸車裏，茫然的看着車屁股消失在眼前。
那輛車起碼得要他不吃不喝十年才買得起，還有那個人……意氣風發、英俊潇灑，相貌也甩了他十條街。什麽也不需要問，什麽也不需要說，只用了一分鐘，他心裏生出的那些旖旎遐思被燒得灰都不剩。
※※※
“我懷孕了？”左媽媽忐忑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可能吧？我都三十多了……”
左薇糾正：“才三十一歲！”
“是的。”傅奶奶點頭，“三十一在孕婦裏算是正常年齡，你生薇薇的時候太年輕了。”
說着，她有點慚愧，雖然她生左爸爸的時候更年輕，才十九歲，可到底情況不一樣，那時候愛人全家都把她捧着寵着，整個生産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生完了她還在家裏躺了三個月才回學校複課，把接下來的學分修完拿到學位證。
而這個兒媳婦呢？
剛畢業就跟着兒子，懷孕時也受到多大的關照，她兒子懂什麽？結果生的時候就出問題了，導致出月子了身體還沒調養好，只有她那親家照顧着，跟她的待遇是天壤之別。醫生還下定論，說兒媳婦可能再也不能生，害得兒媳婦在娘家受哥嫂的嘲笑。哼……就算兒媳婦真不能生，也不是真懷孕，有她撐腰，看那些人還怎麽作得動。
思及此，傅奶奶嚴肅的說：“就算不是懷孕，你也是腸胃出了問題，發現問題了就要及時去治！”
左媽媽十分動容：“媽，你真好。”
傅奶奶說：“對你好是應該的。”
左媽媽更加羞澀了。
左爸爸吃味說：“媽，那你親兒子我呢？”
“你？”傅奶奶說，“我當然會對你好，但是你得對你媳婦好，她跟着你吃大苦了。”
左爸爸：“……”
“我是食物鏈的最底層了。”左爸爸無奈笑着說。
左薇積極好學：“什麽叫食物鏈呀？”
左爸爸哈哈大笑：“我還真是養了一本活的十萬個為什麽啊哈哈哈。”說着肩膀被憤憤不平的左薇咬了一小口，于是呲牙咧嘴的解釋了一遍食物鏈的定義，可憐兮兮地讨饒。一家人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來到了醫院。
☆、Chapter 29
左媽媽很緊張，走到門口還往後退了半步，勾勾左爸爸的手指，有點忐忑地說：“老公……”
左爸爸安慰她：“只是看一看，不要緊的。”
傅奶奶已經挂好了婦科的號。
左媽媽拿着病歷心情複雜的走進去坐下。
醫生看了她一眼，笑着說：“放松點，別緊張。”
然後看到了後面的三個跟班炯炯的目光，不由得被感染了情緒，正襟危坐地問：“都有什麽症狀？月經規律否？上一次什麽時候來的？……”
左媽媽一一答了，這才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确實有日子沒來月經了，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醫生又問：“上一次性|行為是什麽時候？”
左媽媽被鬧了個大紅臉，害羞地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