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雖然家裏的氛圍看起來十分和諧,到底還是一塊內裏有了裂痕的璞玉,和完好無缺的就是不一樣,而且主線任務顯示進度依然是0%,說明奶奶的心結一丁點都沒有打開。
到底是什麽心結呢?
——只有獲取了記憶才能清楚呀。
就在這個時候,左家所處在的公寓出事了,樓上死了一個人,所以整棟公寓要被隔離。
☆、Chapter 26
這件事發生得很突然。
淩晨兩點,一陣緊促的救護車的警鈴聲響徹整個小區,随後警車也迅速進來。
被吵醒的居民打開燈,站在窗戶邊均是一臉茫然。
樓棟裏的燈一盞一盞打開,樓道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一時間恐懼如洪水襲來,對于未知的原因,人們都感到了壓力。
左薇被吵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耳朵是被捂起來的,傅奶奶臉朝外,不悅地打量着外面的燈光,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對于這樣的吵鬧十分不滿。
左薇動了動,傅奶奶就轉過頭來,有點不自在的說:“我不小心的。”
左薇愣了下,反應過來這句話指的是她捂住自己耳朵的舉措,忍不住抿嘴笑了,相處時間越長,她越覺得傅奶奶像是一個老小孩,其實心地真的很柔軟,偏偏表裏不一,特別別扭。可這種別扭特別可愛。
“奶奶。”左薇埋在傅奶奶懷裏蹭了蹭,果然感到對方身體僵硬了下,才慢慢地松軟下來。
“哼~”傅奶奶低聲傲嬌地說。
被傅奶奶溫暖的懷抱摟着,左薇很快就困意連連,盡管外面一如既往地吵鬧,但是她還是抵抗不住地再次陷入睡眠,直到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起,她再一次從夢中被驚醒,身體劇烈抖動了下。
傅奶奶非常不高興地坐了起來,她穿戴好衣服,簡潔的對左薇說了聲:“別怕。”然後拿起木梳認真地梳好了頭發才起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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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薇裹着傅奶奶給的外套,也穿着小拖鞋迷迷糊糊跟着走出去。
客廳的燈大亮,左媽左爸明顯是被敲門聲驚醒的,頭發淩亂,眼神都有點渙散,茫然地看着外面的醫護人員,說:“請問……出什麽事了?”
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的醫生說:“樓上有個非典患者死亡被發現了,現在希望你們可以配合一下,檢查一下|體溫。放心,我沒有上過樓,衣服也都是消了毒的,不會攜帶病菌。”
左家人發現對門的大門也是開着的,也有醫生進了屋,于是同意了這個要求,幾個人都夾着體溫計沉默地坐在客廳,睡意全然消散了。
十分鐘後,體溫計一個一個由醫生親自察看,醫生認真地記錄在本子上,真誠地說:“感謝你們的配合,你們的體溫都是正常的。”說完就走了。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敲門,搬了一些米糧還有兩大箱泡面進來,聲明自己是政府人員,反複道歉之後說明情況,這樓暫時被隔離起來,出了事的五樓正在全面消毒,希望大家這段時間最好還是在家裏不要出門,他們會送糧食過來,有什麽需要盡管撥打市裏的熱線電話。然後又發了一本宣傳冊,上面寫的是非典的預防方法。交待完畢之後急匆匆趕往下一家。
左家的廁所有個窗戶,正對着在樓梯間,幾個人站在窗戶後面,拉開窗簾,沉默地看着上上下下忙碌着的人們,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有的居民被查出體溫有異,被醫生帶着下樓送到醫院隔離病房中。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穿着睡衣被帶了下來,樓上還傳來一個小男生驚慌的哭聲:“媽媽!你們要把我媽媽抓到哪裏去!”
女人對着樓上大喊:“飛飛快回去,媽媽沒事,就是工作上出了問題要處理,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在家聽爸爸的話!知道嗎!”
小男生依然哭着喊着要媽媽,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他安撫了男生兩句,不顧他的反抗把他扛回了家,關門的聲音沉悶如日暮時分的鐘聲。
一直持續了兩個小時,整棟樓才恢複平靜,天空染上一層朦胧白。
可每個人的心都無法繼續安寧了。
電視裏每日新聞播放的那種可怕,因為隔着一層熒幕,所以衆人看着只覺得觸目驚心,可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身邊之後,人們才發現原來那些都是真的,死亡、病毒、噩夢……都是切切實實在身邊存在着的。
生命原來真的脆弱至斯。
左媽媽去廚房熬了一碗小米粥,蒸了一些軟乎乎的白面饅頭,端到飯桌上,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這樣久華也出不去了,咱們一家四口正好在一起,就當是度假了。”
左爸爸捧場的笑了幾聲。
左薇和傅奶奶都很沉默,後者是因為年紀漸大,面對這樣的事情總是忍不住感傷,而左薇覺得內心無比煎熬,她真的笑不出來,只要一想到這場災難帶來的事情,她就受不了,她太珍惜今天所擁有的一切,所以太害怕失去這些了。而且,傅奶奶的心結一日不打開,她就拿不到獎勵,雖然強身健體|液并不是免死金牌,可是系統說了,喝下之後人體對于病毒的抵抗能力可以增長百分之五十,在死亡面前,這就是曙光。
盡管左媽媽廚藝很棒,這頓飯所有人依然吃得無滋無味。
吃罷了,衆人回房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
可能是滿腹心事,加上半夜被吵醒幾次,左薇趴在奶奶懷裏,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覺得很燙,像是掉入了一個火爐之中,身上燥熱得不行,忍不住踢了下被子,又想起不是一個人在睡覺,迷迷糊糊摸着被踢走的被子往上扯,扯着扯着,手碰到了熱源,燙的往回猛地一縮,這下睡意全無,猛地坐了起來。
她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很好,很正常。
然後回過頭,看傅奶奶閉着眼沉睡的樣子似乎很平靜,試探着摸了摸她的額頭,竟然是滾燙滾燙的!
左薇連忙穿上拖鞋,沖進左爸左媽的房裏,把兩人推醒,慌慌地說:“奶奶,奶奶發燒了。”
“什麽?!”左爸左媽立刻驚醒,急忙跑過來,喊了好幾聲傅奶奶都沒有答應,面頰潮紅,整個人都軟綿綿的。
“媽……”左爸爸真的慌了神,推了傅奶奶好幾下,眼眶已經紅了。
傅奶奶終于醒來,渾身難受,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異樣,整個人也是不可置信的樣子,震驚了一分鐘,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從床上起來,硬是把三個人都推了出去,然後把門從裏面反鎖了:“你們趕緊打電話報警!”
她知道自己很危險,可說完這一句,渾身的力氣都散了,很艱難地回到床上,捂着額頭,再說話都沒聲了。
她也很怕,也很惶恐,最近每天聽新聞裏說哪裏哪裏又有多少人感染上了這個病,這個病有多麽多麽的危險,加上半夜裏已經結結實實看到讓人痛心的一幕幕場景,她的心理防線已經被突破了,整個人無比的脆弱。
她在這一瞬間,忽然想起了年輕的時候,第一次陷入熱戀中,那個男人意氣風發的說:“金谷,從今往後,有我陪着你了。”
“金谷,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陪着你,攜手共白首,不離不棄。”
可是……
他終究還是丢棄了自己啊。
她又想起自己兒子小時候發水痘的樣子,那個小可憐整天嗚嗚嗚的哭,她嚴厲地呵斥他,告訴他男子漢不能哭。然後他是怎麽說的?
——“媽媽,如果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就不哭了。”
可是,
他卻遠遠地離開了自己,隔着千山萬水,隔着這麽多年。
傅金谷忍不住淚眼朦胧,她想,她可以去找年少時遇到的那個騙子了,她也可以離開她生下來的那個小騙子了。這一次,該是她來抛棄他們了。
可是,好不甘心,好舍不得。
傅金谷努力地保持着清醒,聽着外面不斷傳來的敲門聲,終于還是撐不住,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左爸爸找來工具把門撬開,他進屋看到傅金谷眼角帶的眼淚,終是忍不住心中泛起的酸,抱着腦袋痛苦地蹲了下來。五分鐘後,他找出體溫計,給她量了體溫,上面顯示的是39°,非常危險的溫度。他又找來藥箱,喂她吃了藥,喝了一杯熱水,在這期間傅金谷清醒了一次,又把左爸爸趕了出來。她身上沒力氣,只來得及扔了個枕頭出來。
左爸爸坐在客廳,脊背也彎成了弓。
左薇被左爸左媽關到他們的卧室了,還被強制帶了口罩喝了兩大杯板藍根,但是他們知道板藍根并沒有什麽用,所以命令她待在裏面不許出來,甚至反鎖了門。
左薇沒有那個開門的技術,只好坐在床上,看着床頭上擺着的兩人的婚紗照,無比的惆悵和自責。
都怪她,還不夠努力,沒有取得奶奶百分百的喜歡,不然她就可以解鎖記憶,幫助她消除心結,拿到強身健體液了。這樣,奶奶也不會發燒,父母也不會為難。
左爸爸婚後就沒沾過煙酒了,左媽媽從儲物間找出他送人的禮品,裏面有一條玉溪的煙,她拆開,拿出一包,走到左爸爸身邊遞給他。
左爸爸卻離得遠遠的說:“我剛剛幫媽喂藥了,你離我遠些。”
左媽媽就把煙扔給了他。
左爸爸拆開,點着一支,兩指夾着喂進嘴裏,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時忍不住咳嗽,咳着咳着就流下眼淚了:“對不起,巧書,我不想把我媽送走。”
左媽媽說:“那就不送走。”
左爸爸說:“其實我媽特膽小的一個人,有一次我爸不在家出門應酬,突然下暴雨,外面電閃雷鳴的,我媽吓得不行,鑽到我被窩裏面,還嘴硬說是要保護我,其實她自己怕得渾身發抖,還以為我不知道。”
左媽媽說:“嗯,我知道。”
左爸爸說:“我媽老是那樣,心裏再想要什麽,嘴上卻死都不講,而且當年受到那樣的刺激,她連哭都沒哭。她要是哭了還好……可偏偏沒哭,肯定傷心透了。”
左媽媽說:“我知道。”
左爸爸說:“其實我媽心裏肯定恨極了我們,可是她還是惦記着我們,這麽多年了,我每年給她寫信,每年給她送禮物,就是希望告訴她,我們一直在這個地方,希望她能過來找我們,或者不再排斥我們去找她。這兩年忙着百貨大樓的事情,我憋着一口氣,想要你和薇薇過好日子,也想證明給她看看,其實我一個人是可以的,她不用總是那麽辛苦的為我/操心的……”
左媽媽說:“我知道。”
左爸爸揉亂頭發,痛苦地捂着腦袋說:“她一定不想被送走,我們在廁所看別人被送走的時候,我媽都害怕了,我感覺得到。”
左媽媽說:“我知道。”
她起身,坐到左爸爸身邊,溫柔地抱着他,像是哄一個孩子一樣:“沒關系的,老公,我和薇薇都在這裏呢。實在不行就把薇薇送走,我們一直陪着媽,媽肯定會沒事的,我們都沒事的。”
左爸爸沒有再推開左媽媽,兩人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隔了一會兒,他們走到左薇卧室,雙雙守在傅金谷床榻前。
※※※
傅金谷醒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不是睜開眼睛,而是聽聽周邊的動靜,她覺得自己肯定已經被送到隔離區隔離起來了,并不太想面對那些周身白的醫護人員,雖然他們被譽為天使,可是對于她來說,每一次和親人的送別,都是在這種慘白慘白的環境下進行的,她真的怕了,害怕這一次是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送走,也許,一直到她發病死了,身邊都沒個守着的人。
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發現周圍十分安靜,連個輕微的腳步聲都沒有。
傅金谷的心已經沉到了底,她覺得,自己确實已然躺在死亡的身邊了。
可下一刻,她聽到了一個柔柔的聲音,和自己兒媳婦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醒了嗎?要不要把粥端過來?”
“端過來吧,媽肯定醒了。”這是她兒子的聲音。
傅金谷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确認了這些後,呵斥他:“你是嫌命太長了嗎!”
左爸爸說:“媽,你在這兒,我哪兒都不去,哪兒都不送你去。”
傅金谷的心一半是火一半是水,她撫着胸口順了順,一時說不出責備的話:“你在想什麽……”
“媽,喝粥吧。”左媽媽已經端着碗進來了,她微微一笑,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喂給傅金谷,“我已經把粥攤了一會兒了,溫熱的,可以直接吃。”
傅金谷想要避開,可是她身體發軟,沒有力氣,被左媽媽得了逞,一口粥喂進去,頓時滿頰生香。這個粥應該是炖了很久,加了紅棗、花生、桂圓、玉米,香味滲透到每一顆米之中,而且炖的極爛,嚼都不用嚼,輕輕抿了抿就順着喉嚨下去了,一路暖到胃裏,說不出的舒服。
不知不覺就被左媽媽一勺一勺的喂了個幹淨,傅金谷此時有再大的氣都撒不出來了,有點憋悶地說:“你們這又是何必?”
左爸爸把毛巾放在熱水盆裏浸透,扭幹之後擦傅金谷身上熱出的汗,輕聲說:“媽,兒子已經想好了,就在這兒陪着你。巧書也是自願留下來的。你不要怕,這一個難關我們肯定能度過去,就算真是非典,也不是不能治的,你這是早期,肯定能穩下來。”
傅金谷說:“那薇薇呢?”
左爸爸說:“媽,你就放心吧,薇薇一會兒我就給她送走,我已經聯系好朋友了,這個忙肯定得幫我,沒事的。”
傅金谷扭過了頭,竟然無言以對,良久才說:“我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左爸爸說:“你不管是什麽樣子的,都是我媽。要說擔心的,應該是巧書,可是她都不怕,你怕什麽?你也別什麽都多想了,我們一直在這兒呢。”
傅金谷心裏就像有只爪子在撓啊撓,她想說,怎麽着,她生個病你們就變了稱呼了?你來你去的,成何體統?當初既然變了口,現在又裝什麽親近!可是她說不出來,眼下的情況明明确确的擺在這裏,她這一次沒有被抛下,在這樣未知的恐懼前,她的兒子兒媳堅定地守在了自己身邊。
她往裏面挪了挪,翻了個身,面朝牆壁。
※※※
左薇沒想到父母竟然存着把自己送走的心思!
而且還在這棟樓被戒嚴的情況下打通了關系把自己送出去!
兩個醫生認真地檢查了左薇的身體狀況,确認她的健康狀态,就要讓她被左爸爸找來的好兄弟給帶走。
左薇抵死不從!
“薇薇,聽話!”左爸爸說,“你就先跟着這個嚴叔叔一起,這棟樓肯定沒什麽事,不到一個星期爸爸媽媽就能把你接回來了。”
左薇劇烈反抗:“我不!”
嚴叔叔說:“你們不跟着一起走?反正你們都是健康的,做個檢查,打個報告,是可以離開的。”
左爸爸說:“不用,我這兒忙着,走不開,所有事都在電腦上面處理着呢。”
嚴叔叔家裏沒電腦,只好抱歉的說:“那行吧,你自己在家小心點,有嫂子在,也能照顧好你。”
左爸爸答應着,把左薇往外推。
左薇一把扯掉口罩,放棄一直以來的溫婉形象,在地上打滾大哭,死賴着不走。她從來沒有這樣身心貼近自己的年齡,哭着指責左爸左媽:“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不想走!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左媽媽也一反常态,色厲內茬地說:“起來!你已經七歲了!不是一個小孩子了!不許哭!聽話出去!”
左薇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在抗議,死死抓着門把手:“我不走就不走死都不走!”
大鬧了一場,左爸爸無奈,強忍着心疼摳掉左薇的手,把她推了出去,緊緊關上大門。
左薇嚎啕大哭,她難過死了,她太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了,可越是這樣她就越心痛。想起前世被拐走後的回憶,再想到現在這一刻左爸左媽這個動作的決絕,她心裏恨死了!她不是一個真正的七歲孩子,她活了兩輩子,遭逢了那麽多的困境,從來沒有哪一刻讓她像現在這樣絕望,好像真的是生離死別,好像真的有可能無法再見面。
沒有了他們,她就算有一個享樂系統,就算系統能賦予她很多東西,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左薇一路都在哭,拼命地反抗着,她就這麽點大,哪裏比得過嚴叔叔的力氣,被一路順利地帶到車上,嚴叔叔還怕她亂開車門,把車門都鎖緊。
左薇哭了一路,帶到了嚴叔叔家裏還在哭,飯也不哭使勁哭,覺也不睡拼命哭,終于被嚴叔叔的老婆強烈抗議,家裏一大家子人呢,怎麽過正常的生活?
嚴叔叔非常無奈,只好給左爸爸打了一個電話:“久華,不是做兄弟的不願意幫你,實在是你女兒哭得太厲害了,這樣下去她的嗓子會哭壞的。”
他把電話放在左薇身邊,左薇果然已經哭啞了,她用啞的可怕的聲音說:“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
左媽媽在電話旁邊,瞬間淚如滂沱。
左爸爸嘆了口氣,說:“對不起,那麻煩你把女兒送回來吧。”
左薇被送了回來,回來的路上她沒有再哭了,她其實早就撐不住了,嗓子疼得要命,中間咳出一口夾雜了血絲的痰,被她悄悄地用紙包住扔了。她只想回家,歸心似箭。
嚴叔叔送她上樓,又是經過一次嚴格的安檢和衛生檢查,已經到了半夜了,他遞給左薇一些藥,全是治療嗓子的,交待了左爸爸食用方法,左薇低着頭,歉意道:“對不起……”
嚴叔叔是個好人,這次不對的是她。
左爸爸也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了。”
嚴叔叔卻很豁達:“嗨,多大點事,我還羨慕你呢,要是我把兒子送走,那臭小子哪有你家閨女這麽貼心?估計掉兩滴眼淚就把我忘到腦袋後面了。”
他擺擺手走了,左爸爸關了門抱着左薇往裏走:“薇薇啊……”
左薇軟綿綿的摟着左爸爸的脖子,啞着聲帶着哭腔說:“爸爸,不要丢下我。”
左爸爸鼻子一酸:“不丢下你。”
“我要和你和媽媽還有奶奶在一起。”
“好,在一起。”
☆、Chapter 27
這樣用力地大鬧一場後,左薇整個人都是虛脫的,左媽媽把多熬出來的粥喂給她喝,可左薇實在是咽不下去,明明炖得稀爛,可她像是在吃石子兒,卡得喉嚨疼得很。
左媽媽找來一個小手電,讓左薇把嘴張大成o型,對着光一看,裏頭腫得老高了!
“薇薇啊……”左媽媽心疼得不行,抱緊左薇說,“對不起,媽媽剛才不應該兇你。”
“媽媽……”左薇的心飽脹着酸澀感,她摟着左媽媽的脖子,親了親她的下巴,“沒關系……”
【叮!支線任務已完成!領取獎勵——奶奶和父母矛盾的記憶部分,是否現在獲取?】
支線任務?
突如其來的系統提示音讓她一怔,随即想起來具體事宜,連忙說:“是。”
瞬間陷入了沉睡。
就像是身體化成了幽魂,飄飄蕩蕩,穿過虛無的空間,來到了矛盾的原點。
古色古香的院落裏,有人低頭在繡着什麽,穿着高領的旗袍,周身說不出的典雅端莊。左薇認真的辨認,很快就知道此人便是傅奶奶,看起來才三十歲的模樣,一颦一笑宛如油墨畫裏走出來的人。
有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左薇一眼就認出來人是邵丹,無他,蓋因她和這次來左家的模樣相差不大,只稍稍更年輕些。
那這到底是什麽時候?
“表姐,你在忙呢?喲,這是繡的什麽,好精巧的手藝!”邵丹說着,捏起一角打量欣賞着,眼底卻藏着濃郁的嫉恨。
傅奶奶毫無察覺,笑笑說:“閑着,給久華做一身衣裳,繡些花樣子。”
“你家久華可是出息啊,聽說這次模考又是年級第一?真是厲害,我家那閨女總是年級倒數,什麽時候讓你家久華也給我家英英補補課呀?”邵丹說,“表姐,其實我來還有一個事兒,你還記得當初英英出生的時候,你答應我的話吧?”
傅奶奶含笑搖頭:“我可沒答應,只說不排斥。”
邵丹笑着抱住傅奶奶的胳膊:“你不排斥就是大事!我是想着,讓久華幫英英補補功課,一來呢,給兩人制造在一起的機會,二來呢,也讓英英上進一點,說不定馬上高考能考出個好成績。”
傅奶奶似乎猶豫了一下:“我今晚會問問他的,要是不同意,我也沒法。”
邵丹笑容滿面起身:“他是大孝子,怎麽會不聽你的話?”
到了夜晚,傅奶奶果然問了左爸爸這件事,左爸爸不知為何心情不好,聽了這話後把碗重重一放,說:“媽!你有完沒完!我不喜歡英英!就算邵姨是領養的,跟你沒有直接血緣關系,可是英英名份上總是我的親戚,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再說了,下個月就高考了,就她那個成績,我是神仙下凡也不能夠幫她提上來,你別再這樣弄了!”
這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夜裏傅奶奶對枕邊人說:“這是兒子第一次沖我發脾氣。”瞧着十分委屈。
左爺爺安慰了她一番,把矛盾調解開,家裏氛圍重新修複,到了高考結束填志願的時候,邵丹又來了,一副寬宏大度的樣子:“表姐,我想好了,英英這成績确實不行,但是可以讀學校的專科啊,如果是一個專業,那還是可以一起上課,同進同出的,有利于增進感情。久華報的哪個學校啊?”
傅奶奶明顯不樂意:“孩子大了,這又是新社會,小年輕興自由戀愛,這事我做不了主。”
邵丹再接再厲:“表姐,你說得對,其實我也沒想着非要兩人湊一對,可是閨女長這麽大頭一回離開我,我實在不忍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這不是想着久華是她哥哥,外出可以照顧她麽。你放心吧,要是久華不喜歡英英,我保準不讓英英糾纏他,兩人只是親戚,沒有別的關系。”
傅奶奶态度軟下來,她也心疼英英,覺得邵丹的話也沒錯,只是照顧一下,也沒逼兩個人在一起吧?于是她就把這件事原話轉告訴了左爸爸,沒想到左爸爸反應十分激烈,兩人大吵了一架。
經過左爺爺的調解,兩人關系終于好轉了些,左爸爸便把志願表給了傅奶奶看,上面寫的是哈爾濱工業大學。實際上,這是一份假的志願表,他為了躲得遠遠的,不得不放棄了心頭肉,選擇了另一個極端的南方大學,也就是x市大學。
當錄取志願表發到兩家,一切塵埃落定後,傅奶奶這才看清兒子的本意,登時勃然大怒,她從來沒想過,一手撫養到大的兒子竟然撒了這種彌天大謊!她不是已經讓步了嗎!就算他對自己再不滿,說清楚不行嗎!為何要拿自己的前程這樣騙她!x市大學的金融專業,哪裏是自己兒子喜歡的?!
左薇看到傅奶奶眼底的傷心,也是一怔,為母則強,可同時為母者也弱,兒女們的任何行為都能輕而易舉化身為戳心的刀子。
邵丹說:“哎……表姐,真是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久華他會這樣對你……表姐,都是我的錯,我在這兒給你賠不是。以後久華去了那麽遠的地方,我來陪着你。”
這句話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傅奶奶面色平靜地送走邵丹,回到屋子裏委屈得眼含熱淚,對左爺爺說:“兒子是不是真打算這一輩子都不見我了?他就這樣恨着我?”
左爺爺心疼妻子,對左爸爸的行為也很惱火,他安慰一番後出門找左爸爸,卻得知對方已經出門旅行了。
如此傅奶奶更是心寒。
左爸爸一直到快開學了才回來,那時候電話還沒那麽普及,所以他和傅奶奶足足兩個月都沒說上話。他回來的時候已經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想方設法道歉賠不是,可是傅奶奶又是個嘴上不留情的人,把這些天的委屈全部化成了傷人的話語,刺激得左爸爸心生叛逆,收拾着行李立刻坐上了去大學的火車,第一年的寒暑假也沒有回來。
第二年回來待了不到半個月就趕回去創業了。
第三年回去的時候,他帶上了左媽媽。
本來處着還好的,傅奶奶的态度眼見就軟和了起來,可左媽媽突然接到了一個家裏的電話,說是家裏出了點事,左爸爸就陪着她走了。
這一下傅奶奶對于左媽媽的意見就大了,她花了心思養到這麽大的兒子,你平時在學校霸占着也就算了,連放假他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也要帶走,什麽意思啊!
邵丹的女兒英英不知因何原因辍學回來,但有着高中學歷,混得也不差,每天都來陪着傅奶奶解悶兒,所以傅奶奶很喜歡她,又因為她們母女倆常常含沙射影說些話,給了傅奶奶一個很強烈的心理暗示,她覺得,如果左爸爸能娶英英,那他們就可以常常相處在一起了。
可她不敢再直接對兒子說這樣的話,她想出了一個不太好的辦法,就是帶着英英去x市找一下左爸爸,再有意無意撮合一下他們,能成則成,成不了她也不會強求,畢竟還是兒子的想法最重要。
她來到x市,左爸爸興高采烈帶着她們一起玩,每回都叫上了左媽媽——他也想刷一下左媽媽的好感度。
這樣一來,英英從頭到尾都沒有機會和左爸爸單獨在一起。
傅奶奶對于這一點并沒有太在意,讓她傷心的是兒子的态度,尤其是兒子提出來他想要畢業之後留在x市的想法。她實在是不能理解,x市有什麽好的?哪一點比得上他們的家鄉了!她對左爸爸說:“你畢業之後回家,想要什麽不行?希望幹什麽幹不了?你在這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也沒個人照顧着,難道不是自讨苦吃?我看你是讀書讀多了,連最簡單的問題都不懂思考了!”
左爸爸為了讓她安心,笑着說:“巧書陪着我呢,媽,你放心吧,我能吃苦,不會在外面給你丢人的!”
“我看你是要把我的人丢盡!”傅奶奶氣得不行,“就為了一個女人?你們現在是好!可是将來能保證永遠在一起?再說了,她有什麽好的?家庭出身哪一點跟你般配了?你要是真喜歡,可以!你把她娶回家不行嗎!非要在外面弄什麽所謂的打拼?我看你就是厭惡了那個家,翅膀沒硬就迫不及待往外飛了!”
左爸爸哪裏能容忍這麽難聽的話安在戀人身上,尤其讓他傷心的是自己母親在言語裏對于自己的蔑視。年輕的心根本容不得質疑,純粹的感情也容不得玷污。左爸爸傷心地拉着愛人離開,放狠話說:“既然你這麽看不起我,那我沒混出人樣前,也不會回去了!如果這一輩子都混不出人樣,那我們就下輩子見吧。”
傅奶奶氣得血壓直飙,頭暈目眩,險些摔倒。
她意氣風發來,狼狽不堪的回去,剛剛回到家,就發現左爺爺過世了。
靈柩擺在屋裏,已經火化了。
她連遺容都沒見到。
左爺爺是意外身亡,夏天發大水,他作為一個領導親自下鄉監督大壩工程,凡事親力親為,為了一個陷在泥裏的孩子,他下水使出渾身解數去搶救,結果孩子救上來了,一個大浪卷來,他就被沖走了。
邵丹說:“表姐,表姐夫被打撈起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他是在等着你啊!”
他在等着她,可是她呢?
傅奶奶一|夜之間頭發就白了一半,形容枯槁,日夜生活在良心的譴責之中。她恨極了自己,但她還記得給兒子打電話,那個時候每棟宿舍樓裏安着一個電話,左爸爸聽說是母親打來的,強忍着不快去接,電話那頭傅奶奶捂着嘴使勁憋回眼淚,她太驕傲,不想讓兒子聽出哭腔,可左爸爸喂了兩聲沒聽到聲音,最後那點耐心也耗盡了,以為她又是變着法子來否定自己的,當即挂斷了電話。
那個下午她一共打了五個電話,已經放低了姿态祈求宿管去喊左爸爸,最後宿管都受不了了,一聽到是她的聲音就說:“別人不願意,你別打了,你到底是誰啊。”
她到底是誰?
傅奶奶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雙手發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将電話筒放回原位,最後手越抖越烈,電話筒啪的掉到了地上。傅奶奶臉色慘白如紙,面上平靜,眼裏的光芒早已滅了。
左薇心揪得疼極了,眼睜睜看着傅奶奶瞬間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她過不去良心的關卡,每天守在左爺爺的相片前,自言自語,她問他:“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因為左爺爺的犧牲,市裏面省裏面都很重視,了解到傅奶奶只是一個孤寡老人,常常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