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肖芊芹只知道厲風要來港城的消息,卻不知道在下這個決定之前他的內心是經歷了一番相當長時間的糾結的。
肖芊芹的生日在國慶期間,十月五號,她沒有刻意地跟任何人提過,但厲風卻知道了,原因很簡單,之前他幫她申請qq賬號時,她輸入的密碼是一串很簡單無腦的數字:19951005,任誰看都了都知道那是她的生日日期。
不過肖芊芹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過生日,生日蛋糕也只有吃別人的份,按理來說這一次20歲生日是應該大過的,她之前也旁敲側擊地詢問過肖爸肖媽的意思,不過兩位老人家好像壓根沒記起這事,說國慶長假打算出去旅游一趟,讓她這七天別回家了,就在港城呆着。
肖芊芹也沒有任何異議,小時候沒有爸媽陪着過生日還偶爾會感到失落,現在都這麽大了,這種事情對她來說早就也不痛不癢了。
而厲風這邊呢,在得知肖芊芹國慶假期不回h市之後,就開始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看看她。
可是這麽難為情的事情他怎麽好意思主動說出口,最近幾次通電話,他一直等着她主動開口索要禮物,他好順藤摸瓜找個理由去港城看她,結果這丫半個字都沒提過關于生日的事情,他都懷疑她是不是已經忘記自己快滿二十歲這件事情。
就這麽糾結着,眼看國慶假期就要臨近了,厲風的飛機票還沒定好……
直到中秋節那天,他去超市買幾盒月餅,恰逢商場做促銷活動,消費滿兩百元即可獲得一次抽獎機會,且中獎幾率是100%的,最吸引人的大獎是豪華港城兩日游,再不濟的也能抽到袋洗衣粉。
厲風閑來沒事便去試試運氣,本來他的目标只是那幾袋洗衣粉的,沒想到居然人品大爆發了,一摸就摸中個特等獎。
免費的香港兩日游,還包來回機票。
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到手了?
厲風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這……或許就是天意嗎?
老天爺叫他別洗衣服了,趕緊去港城吧。
也好,既然如此,他就順水推舟去看看老友高博吧!
再勉為其難地順便看一看肖芊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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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風到達港城的那一天,本來還指望肖芊芹來接一下自己的,不過她也初來乍到,還是半個路癡呢,不把自己走丢就很不錯了。最後還是他自力更生,招了輛的士,直接開到她們學校門口。
見到肖芊芹後,第一件事是把早上做的堅果曲奇給她,為了保住這脆弱的餅幹他可下了大功夫,特地找不鏽鋼的保溫飯盒裝着,占了行李箱好大位置,還得放在最上面才沒被壓碎。
厲風說:“兩個小時前新鮮出爐的,趁着口感好的時候趕緊吃掉吧。”
肖芊芹望着懷裏的飯盒,愣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現在飛機場還可以買到這個啊……”
“自己做的,還買呢!”厲風憤憤地白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說在學校附近開了個甜品店嗎,這是最近出的新品,帶給你嘗一嘗。”
肖芊芹恍然大悟,一把握住他的雙手,聲淚俱下:“嗚嗚,厲風,我真是太感動了,你不辭辛苦、千裏迢迢地飛過來看我,還給我帶吃的,我要怎麽報答你才好!”
厲風不自在地幹咳了好幾聲:“跟你重申過好多次了,我只是因為抽中了獎,不來白不來,不是特地來看你!”
肖芊芹眨眨眼說:“你可以把機票倒賣掉的呀,但是你沒有,所以你還是來看我的。”
“……”一向能說會道的毒舌厲風,居然發現自己說不過肖芊芹了。
他只好很沒底氣地補充了一句:“我是來看高博的。”
說起高博這個名字,肖芊芹還是有點印象的。
之前厲風讓她來港城之後遇到什麽困難可以找這個人幫忙,但是肖芊芹有些怕生,一直沒有主動聯系過。
說來還挺有緣的,後來每周二和周四的晚上上公選課時,她發現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個人的名字就叫高博。
港城這所大學的管理制度比榮光大學嚴謹許多,平常特別注重考勤,學生們是固定座位的,課桌上貼着對應到個人的學號和姓名,所以每節課哪些同學沒來或是早退,老師在講臺上都能一目了然。
第一次見到高博時,看到對方是個瘦瘦矮矮的小女生,肖芊芹有些詫異,不過轉念一想,厲風又沒明确地說過高博究竟是男是女,而且這個名字聽起來挺中性的,就算是個女生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想到這裏,她就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主動搭話,“你好,請問你認識厲風嗎?”
對方微笑着搖了搖頭。
喔……好吧,看來不是厲風認識的那個高博。
第二次上課,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居然換了個高大魁梧的男生!
肖芊芹忍不住問:“你是……高博?”
那男生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而第三次上課,居然又換了另一個長相不一樣的人坐在自己旁邊。
肖芊芹都快被繞暈了。
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們學校叫高博的人這麽多啊?而且怎麽都跑來做我的同桌了……
後來她才知道,在這所學校裏有個很好賺錢的業務叫做代課,二十塊錢一節,穩賺不賠。
而那個叫高博的正主,是個翹課狂魔……
和肖芊芹在學校周圍瞎逛了一天,晚上厲風終于提出要去會見一下自己的好基友高博。
他可時刻沒有忘記自己此趟的主要目的是來找高博的,要是見都不見人家一面也太沒有說服力了!
厲風和高博的友誼是從初中開始的,那個時候正是他的青春叛逆期,加上父母離婚的事鬧得不能安寧,他的性情遠比現在更加急躁易怒,行事飛揚跋扈,發起火來連班主任都要抖三抖,拿他沒轍。之所以能跟高博成為稱兄道弟的好朋友,也是因為兩人身上有許多共同點,比如桀骜不馴的性格,比如都喜愛烹饪,還有家庭都不太圓滿。
那個時候,兩人還一起混進過不正規的酒吧裏打工,學過調酒。因為他們倆都個子高,又會有樣學樣地模仿大人吸煙喝酒的動作,居然也沒被周圍的人識破過。
一直到現在,高博還經常在課餘時間去酒吧裏打工,不過現在他已經是一名月薪很高的優秀調酒師了。
厲風打電話約了他,他說正在上班出不來,讓他們來蘭桂坊找他。
厲風看着肖芊芹,心裏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帶她去那種水深龍多的地方,不過轉念一想,她也已經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了,還有他在身邊盯着,應該沒什麽事。
兩人很快就到達了蘭桂坊的一家大型酒吧,夜色降臨,正是這裏最熱鬧的時候。
形形色色的人聚于一堂,勁爆動感的音樂極度地震撼着人心,閃爍炫目的燈光忽明忽暗、四處掃射,打扮誇張的男女們在舞池裏瘋狂地扭動着身軀,甩動着頭發,像是群魔亂舞。而在最耀眼的大舞臺上,一群衣着暴露的性感女郎,跳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鋼管舞,引起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歡呼尖叫聲。
厲風下意識地皺起眉頭,拉着肖芊芹的手,艱難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和舞池,走到相對來說安靜許多的吧臺前。
“嘿,這邊。”一個穿着白襯衣黑領結的男人叫住他們。
肖芊芹看到厲風朝他走了過去,心想這個穿着調酒師制服的人應該就是高博了吧。
那人高高瘦瘦的,頭發略長,鼻梁很挺拔,眼窩深邃,不知是不是這裏燈光比較幽暗的原因,他的五官仿佛被鍍上了一層神秘魅惑的色彩,肖芊芹幻想中的調酒師就應該擁有這樣的形象和風度。
厲風跟高博聊了幾句,發現肖芊芹不見了,回過頭一看,沖她大聲招呼道:“發什麽呆,過來啊。”
肖芊芹呆呆地喔了一聲,朝他們走過去,有些困難地坐上高腳凳。
高博簡單打量了她一眼,嘴邊揚起玩味的笑,“不介紹一下?”
厲風言簡意赅地作了介紹,指指高博,“朋友”,再指指肖芊芹,“朋友”。
“朋友?”高博明顯對這個回答不甚滿意,“我記得你以前很少跟女生玩的吧。”
厲風瞪他:“不然還能怎樣?”
肖芊芹本來還想跟高博友好地握個手,不過見此狀況,好像根本沒她插話的份……
高博接着說:“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只把楊玥帶在身邊吧?怎麽,換人啦?”
厲風不滿道:“什麽叫帶在身邊,我是一直被纏着的那個,好吧。”
高博見他避重就輕,那就是默認“換人”咯?不免有些驚訝:“我聽別人說你跟楊玥鬧僵了,還以為是亂傳的呢,哎呀,看來是真的了……”他搖搖頭,作出嘆息的樣子,“真可惜,初中的校花耶,當初多少男孩子為了做她同桌争破了頭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跟我打聲招呼,讓我來接手多好。”
厲風輕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高博又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肖芊芹,忍不住揶揄道:“人得往高處走啊,你淘汰了楊玥就該換個國色天香的美女吧,怎麽眼光反而變差了……”
這話厲風就不愛聽了,下意識地替肖芊芹說話:“她哪裏差了?”
高博是個會看人眼色的,見他神情不悅,便聳了聳肩,不再往下說了。
實際上是因為燈光太昏暗,肖芊芹又一直低着頭,高博沒看清她的臉,只注意到了她肉呼呼的身材,才會下此謬論。
多年之後,回想起那時愚蠢的自己,才真是悔青了腸子,直罵自己瞎了狗眼。
高博轉過身,拿出幾個裝着五顏六色液體的酒瓶,倒進一個搖酒壺裏充分混合,熟練地搖動着手臂,很快就為他們現場調制出兩杯色彩鮮豔的雞尾酒,送到兩人面前,“喝吧,我請客。”
酒過三巡,高博似有意又無意地開口:“說真的,我挺想追楊玥的,你有沒有她聯系方式啊,給我提供個捷徑呗。”
厲風無語地瞪着他,這人真是無聊,他自己明明就有楊玥手機號碼,還來找他要,擺明了就是故意調侃他。
厲風懶得理他,低頭喝酒。
高博拿肩膀撞他:“幹嘛不說話呀?是不是舍不得啊?”
厲風還是不理他,他自讨了個沒趣,只好冷冷收場:“行了,跟你開個玩笑,我怎麽可能去勾搭楊玥,她可養不起我。”
聞言,厲風眉頭松動,嘴唇微微張了張,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高博又将目光轉回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肖芊芹身上,将她仔細打量了一遍,不由納悶,這妹子身上真是一個閃光點都沒有,究竟怎麽獲得心高氣傲的厲風的青睐的?
他腦海裏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難不成你家裏很有錢,是富二代?”
“什麽?”肖芊芹乍聽到他問自己話,茫然地擡起頭。
高博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看厲風的眼神也古怪起來:“唉,我當時叫你來幹這行,你不是特別清高孤傲地說絕對不吃軟飯嗎,怎麽現在又打臉了。”
厲風擡頭瞪他:“簡博,你鬧夠了沒有!”
一生氣就不由自主喊出了他的真名,語氣裏含着濃濃的火藥味。
高博知道他真的要動怒了,連忙露出笑臉,打圓場:“好啦,跟你開玩笑的,怎麽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麽較真。”
“好啦好啦,你們就是正當的朋友關系,行了吧?”說着,又和肖芊芹碰了碰酒杯,“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來來來,喝杯啤酒,交個朋友。”
肖芊芹自然不會駁人面子,很配合地把酒喝下了。
厲風的臉色這才緩和些。
旁邊走來幾位衣着亮麗的女客人,高博便不在和他們聊天,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接待。
他臉上再度揚起職業性的紳士微笑,很自然地與那幾個一看年齡就不小的熟女少婦們調起情來,說的都是些令人臉紅心跳的內容,那些少婦被他逗樂了,就紛紛往他的襯衣口袋裏塞錢,笑得暧昧而靡蕩。
厲風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等到那幾個女人走了,他才緩緩走過去。
站在高博身旁,低聲問:“你現在很缺錢嗎?”
“不啊。”高博正在擦拭酒杯,随口答道:“我一直都很缺。”
厲風不解:“簡揚不是正青雲得意嗎,聽說最近還當了院長,你怎麽會缺錢。”
高博聳了聳肩,話裏帶着一絲嘲諷的意味:“那不過是表面罷了,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厲風沒吭聲,聽着他繼續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簡揚和你媽生的第二個女兒,前兩年出了一場交通事故,之後就一直躺在醫院裏沒醒過來。你說家裏白養着一個植物人怎麽能不花錢?”
“而且最近她的情況還進一步惡化了,最嚴重的後果可能會導致腦死亡,現在兩夫妻急着去國外找專家治療,早就把小金庫給挖空了,哪還顧得上管我。真是可笑,他自己就是醫生,卻救不了自己的女兒。”高博嘴角保持着一抹譏諷的冷笑,擦拭紅酒杯的動作微微一頓,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低低道:“呵,真是惡有惡報啊。”
聽完他一番解釋,厲風也了然了,怪不得秦淑風最近沒再執意要給他打錢,原來她自己也正經濟危機着。
當年秦淑風改嫁簡揚,簡揚本是個與他毫無幹戈的人,可他們生下的女兒卻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她和自己骨子裏流着的血有一半是一樣的。
現在聽到那個不曾謀面的妹妹病危的消息,厲風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又該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