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深了,傅清寧扶着喝醉的牟瑞月回帳篷,好容易将她安置在地鋪上躺下,還聽牟瑞月嘴裏嘀咕道:“好箭法。”
外面人聲漸熄,她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衣悄悄走出帳外,山林的空氣帶着些許濕氣,殘留着尚未散盡的煙火氣息。
月影憧憧,地上的草叢中,樹林中,閃閃爍爍綴滿了螢光。
想到當初和衛昀在山林避險時,因為怕點火引來匪人,只好捉了不少螢蟲,置于洞中借其微光,居然也能起些作用。
她唇邊含了微笑,伸手抓住一只,雙掌一合,便有淡淡螢光從指縫透出來。
突聽身後一個聲音道:“傅姑娘你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傅清寧一驚,手中螢蟲落地。
只見樹叢中站起一個少年,手中還提着一只銀狐,卻是那個叫嘯雲的侍衛。
傅清寧暗道:“你不是也沒睡?”
嘯雲走了出來,側頭看着她:“前晚你為什麽不和我比試?”
傅清寧道:“我怕輸。”
嘯雲笑道:“認輸不算輸嗎?”
傅清寧也笑了一下,說道:“至少省了力氣。”
嘯雲認認真真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真象我認識的一位姑娘,她也時不時偷個小懶什麽的,可是卻讓人生氣不起來。”
若是一般人的這樣說話傅清寧絕對不會理睬,肯定立即轉身就走了,只是這個嘯雲不知怎的給她一種似曾相識很熟悉的感覺,她不介意和他多聊幾句,便道:“是嗎,那位姑娘現在在哪?”
嘯雲嘆了口氣,“我們還不能相聚,不過我早晚會帶她走的。”
傅清寧心下一動,正要多問兩句,突聽一聲咳嗽,只見溫榮從山道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溫榮看了一眼嘯雲,“嘯護衛真是勤快,三更半夜還在打獵。”
嘯雲笑道:“我最近手頭緊。所以出來打點私貨。”
傅清寧忍不住問道:“你很缺錢嗎?”
嘯雲道:“是啊,我想娶個媳婦兒,總要存點聘禮錢。”
他摸了摸那只銀狐,“這皮子又輕巧又保暖。溫大人你要不要,只要十兩銀子一張。”
溫榮道:“多謝了,我現在不需要。”
嘯雲道:“現在是夏天,當然用不上,不過一到冬天就值錢了,這樣一張皮子,少說要二十兩。”
他羅羅嗦嗦地說個不停,傅清寧便道:“給我吧,我也存點皮子過冬,不過我身上沒帶銀子,回山莊我再給你吧。”
嘯雲大喜,“不要緊,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多去打幾只來,一起硝了皮給你。”
溫榮打斷他的話,“嘯護衛,這麽晚了,你是不是該去休息了。”
嘯雲恍然大悟,說道:“哦那我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看他走遠,溫榮向着傅清寧“三更半夜你和一個男人獨處,都不知道危險嗎?”
傅清寧低頭不語。
溫榮道:“你聽到沒有。”
傅清寧道:“聽到了,溫大人,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溫榮道:“哦,那你說來聽聽,我剛才說了什麽?”
傅清寧看了他一眼,“溫大人,你我現在不也是獨處嗎?溫大人這樣,算不算嚴以律人,寬以待已呢。”
她見溫榮沉默不語,擡腳就往回走,經過溫榮身邊,突然手腕上一緊,已經被他握住了,傅清寧使勁一掙,卻沒有掙脫,她又驚又怒,叱道:“你幹什麽?”
溫榮凝視了她一會,方才松開手,冷冷地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像我一樣的。”
傅清寧怒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次日兩幫人所要換到另一個獵場,因為要深入山腹中,道路崎岖狹窄,有些地方僅容一人一馬擠過,一探頭就能看到身側的深澗。
象傅清寧這樣半吊子的馬術,騎行在這樣的山路上簡直是自尋死路。
她當即就下了馬,寧可牽馬步行向前,也死都不肯再騎上去了。
路過的人都朝着她笑。傅清寧先前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後來臉皮就厚了,還回他們一個笑臉。畢竟和小命比起來,丢臉又算什麽的。
她慢慢悠悠地牽馬走着,欣賞沿途風景。
路邊野花亂綻,山草茂盛,經常蹿出一兩只被驚動的野兔山雉什麽的,山路雖然崎岖,風景還是不錯的呢。
況且她知道要行遠路,早己将所需的幹糧水囊火折子都準備好帶上,所以走累了她就坐下歇一歇,吃點幹糧喝口水什麽的。
大夥兒看她居然還能這樣悠哉,也都是無話可說了。
中間也不是沒人想要幫她一把,比如牟瑞月就問她要不需搭一程,傅清寧想了一想還是算了,牟瑞月的騎術還是很不錯的,但她是個愛惜生命的穩妥人,不想冒這個險。
後來嘯雲路過,同樣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一想男女授受不親,出門在外還是忌諱些好,謝過好意婉辭了。
最後溫榮看不下去,也問了她一聲,傅清寧尋思着和他同騎那還不如自己騎,反正都是找死,說不定自己騎還有一線生機呢,她立即嚴辭拒絕了。
見她這麽有骨氣,也就沒人再來理會她了。
所以等她最後一個到達營地時,大夥兒都打完一圈獵回來了,正三三兩兩地聚在炫耀各自的戰利品呢。
她不想打擾他們,悄悄找到牟瑞月和自己共住的營帳,準備進去休息。畢竟走了那麽長的路,她的腳都快斷了。
然而還沒進帳門,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哄笑聲,然後有一騎從勇嘉的那堆侍衛中馳了出來,到了她跟前。
傅清寧睜大眼望着那個叫嘯雲的侍衛,從馬背上彎下腰把一朵碗口大小的深紅山茶花遞到她手裏,笑道:“恭喜你終于走到了。”
傅清寧也不知他說的是不是反話,手裏拿着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嘯雲向她擠擠眼,拍馬騎回去了。
傅清寧只覺他眼神頗象一個人,不由呆了一下,這時牟瑞月正好走了過來,見到這一幕道:“哇,他給你送花,不是看上你了吧。”
傅清寧紅着臉,說道:“沒那回事。”
她拿着那朵山茶花鑽進了帳篷。
勇嘉和溫榮遠遠地看到這一幕。勇嘉嘆道:“人不風流枉少年,看他們這麽熱鬧,我覺得自己都已經老了。”
溫榮沒理她的感嘆,只是看着嘯雲的背影問道:“那個嘯雲跟你多久了?”
勇嘉道:“也沒多久,怎麽,你吃醋了?”
溫榮冷笑了一聲,“有這個可能嗎?”
勇嘉道:“既然你無意,還是那句話,那個小丫頭你換不換?”
溫榮搖頭道:“不換,我留着還有用。”
勇嘉道:“再加一匹千裏好馬。”
她見溫榮不為所動,便嘆道“你現在舍不得,什麽時候她跟人跑了,那才叫人財兩空呢。”
溫榮沒搭理她,縱馬跑遠了。
傅清寧好好地歇了一個晚上,畢竟年輕,次日一早她體力就恢複得七七八八,跟着大部隊到山林裏,還打了一只山雞。
這片山林古木參天,綠蔭滿地,卻也更加危機四伏。很快便有探路的來回報,前面發現豹子的蹤影了。
對于獵手來說,沒有比發現猛獸的消息更讓人興奮了,勇嘉一馬當先,領人趕過去了。
牟瑞月和傅清寧道:“我們也快去看看。”
傅清寧道:“還是別湊這個熱鬧了,我們這兩下子可打不過豹子。”
牟瑞月自信滿滿:“誰說打不過,我倒要看看,什麽豹子能快得去我手中的弓箭。”
她搭好弓箭一馬當先,傅清寧慢悠悠地跟在後面,才到林邊,突聽幾聲狂嘯,兩只成年野豹從林中直蹿了出來,來勢如電,速度極快。
傅清寧在後頭看得清楚,大呼一聲,“豹子!瑞月快跑。”
牟瑞月也驚覺過來,舉箭要射,可是距離太近連射箭都來不及了,她拍馬便跑。
然而那猛豹受驚蹿出,來勢兇猛,奔不多遠便被追近了,兩下相隔也只兩三丈,眼看對方一縱即至。
牟瑞月不愧将門虎女,這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刷的抽出佩劍,跳下馬,正要與這只豹子拼個死話。
耳聽一聲大喝,一條人影已搶先縱過,竟搶在自己的前面,擋住了那豹子的來勢,定睛一年地,居然是溫泓。
牟瑞月一向有些瞧不上溫泓覺得他沒什麽本事,這會兒卻是又驚訝又感動,罵道:“傻子,你跑出來幹嘛,找死嗎?”
溫泓故作鎮定,“瑞月你先別說話,對付了它再說。”他對着那頭猛豹,心情不是不緊張的,額上的汗都出來了。
就在那豹子縱身一跳就要撲将過來時候,一支長箭急射而至,那豹子悲吼倒地,抽搐了兩下死了,腦袋上插着一只箭。
便見嘯雲手握弓箭縱馬而至,問道:“你們沒事嗎。”
溫泓抹了抹額頭的汗:“沒事,多謝你嘯護衛。”
嘯雲把那只箭從豹頭上拔了下來,他環顧了一下周圍,問道:“傅姑娘和你們在一起嗎?”
牟瑞月一聽壞了,“不好了,有一只豹子追着清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