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感到有燈光照在眼皮上,想是兩個人在端詳她的臉,過了一會,那男人說:“是個上好的貨色,蔣員外不是要找個小的,這就不錯,要是個雛,怕能賣上百多兩銀子。”
杜大嫂道:“絕對是雛,我經手過那麽多姑娘,一眼就瞧得出來。”
那男人不懷好意的笑了一聲:“是不是雛兒,讓我一試便知。”
便聽啪的一聲,似被杜大嫂打了一巴掌,“死性不改,吃在碗裏瞧在鍋裏,蔣員外要的是黃花閨女,經了你的手,還能賣出好價錢來。”
那男人笑道:“喲,你不會吃醋了吧,放心,誰都能比不上你這騷娘們。來,咱倆先快活快活。”
杜大嫂呸了一聲,兩人調笑着走出門去了。
傅清寧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走到門口偷偷看去,只見外頭的春凳上有兩條人影糾纏在一起。
她略一思索,轉身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外頭是間竈房,月光照着竈臺上堆着未洗的鍋和碗,切板和菜刀都橫七豎八的放着。她摸到一把菜刀,又重新走進屋子來。
那兩人已脫得精光摟在一起,那男子趴在上頭聳動不止,杜大嫂在下面閉着眼睛哼哼,姿勢不堪入耳,竟沒有注意到她進門。
傅清寧悄悄走近,一刀砍在那男子的脖子上,那男人睜着驚愕的眼,瞬間斃命。
杜大嫂聽到動靜,睜開眼,吓得啊的一聲尖叫,傅清寧按住了她,滴血的菜刀在她面前一晃,威吓道:“不許喊,不然我立即要你的命。”
杜大嫂吓得果然不敢叫她。
她指着杜大嫂罵道:“你也是女人,竟然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念你救過我,我饒你一命。”當下把她綁得嚴嚴實實,嘴裏塞了破布,和那具死屍捆在一起,從屋內尋了條被子将他們掩蓋好。
然後她端着燈走到廚房,從水缸裏舀了水,将身上洗了洗,走到自已住過的那屋,一摸她原來的衣服已經差不多幹了,就換下了身上穿的這件。
她又在屋內四處搜了一搜,找到幾串銅子,還有一錠碎銀子,約摸有五六兩,便全收到懷中,方才走到屋外。
只見院外一頭騾子系在一個老樹樁上,想是那男子騎過來的。她想着正好拿來代步,便解了缰繩,牽了騾子往外面走去。
到了黃泥道上,只見月影杳杳,半個人影都沒有。
她騎上了騾子,一路急行,大約走了二三十裏路,天邊微露白光,眼前己到了一處市鎮。因怕這騾子會被人認出來,她便跳了下來,将它趕到路邊野地裏去,自己則徒步往市鎮上來。
這個市鎮繞江而建,這會兒似乎剛開魚市,人來人往的頗是熱鬧。除了賣魚的,魚市邊還擺了早點攤,攤主是一對父女,父親約摸四十出頭,女兒也就十二三歲,彎眉笑臉地招呼客人。
傅清寧趕了一夜的路,饑累交迫,也顧不上什麽,趕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要了一籠包子,一碗豆花。又向那小姑娘打聽這時什麽地方,最近的縣城是哪裏。
那小姑娘笑嘻嘻地道:“這是魚家壩啊,再遠一點是安遠縣,不是很遠的,這些魚都是要拿到那裏去賣的,你要去的話可以搭漁船去。”
傅清寧便道:“我要去安遠縣,不知道在哪裏可以搭船?”
小姑娘回頭問道:“爹,爹,何阿公的船是不是要去安遠縣啊。”
她父親點頭說了聲是。傅清寧便摸出一小塊碎銀子,“小妹妹,煩你去問一下船什麽時候走。多少船錢一并替我付了,剩下的歸你。”
小姑娘雙眼一亮,伸手接了銀子,說道:“爹,我去問下何阿公。”
她向河岸處跑去了,過一會兒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說道:“何阿公的船就要走了。姐姐你要去得趁快。”
傅清寧連忙起身:“好,我這就走。”
走不多遠,果見一艘漁船停在江畔,一個老頭正在起錨。原來這五月下旬正是鲫魚上市的季節,漁民們多有打了魚去安遠縣裏販賣的。
何阿公問道:“水花,是這位姑娘要搭船嗎?”
水花道:“是的呀。”付了船錢,和傅清寧招手道:“姐姐上去吧。”
傅清寧上了船,何阿公撐開了竿子,一聲號子,漁船便離開了河岸。
她坐在晃悠悠的船上,因為一夜未睡,此時困意湧上腦門,沒多久就倚着船舷打起了瞌睡,最後船到碼頭了也不知道,還是被何阿公喚醒的。
傅清寧向他道了謝,走上碼頭,先去尋個客棧休息。
走不多遠便見路邊有一家名叫平安的客棧,她便進去訂了間房,又向店家打聽去薊陽怎麽走。
原來這安遠縣到薊陽并沒有直達的船只,只能是坐船到最近的安州,然後從安州回薊陽,算起來,倒繞了個大圈。
店家如此這般的講述了一通,聽得她直皺眉頭,不過這會兒她也想不了太多,昨晚一夜未眠,她這會又累又困,進房撲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小二送飯敲門,她才醒了過來。
送來的有兩菜一湯,還有一壺茶。她這一日只在早上啃了兩個包子,正覺饑腸漉漉,當下把飯菜全吃完了,将碗盤放在門外,舒展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方覺身上的力氣漸漸地又回來了。
她喝了一口茶,腦中計劃了一下回薊陽的路線。耳邊聽得嘩嘩的水聲,遙遙地還有船公的哨聲。她聽了一會,覺得困意又湧上來了,便回到床上,又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得外頭一陣喧嘩。
傅清寧驀然驚醒,伸手抓起包裹,推窗望去,只見幾個官差模樣的人站在客棧的大門外。
掌櫃睡眼朦胧的開了門,為首一人叫道:“查夜,快讓人都起來。”
傅清寧大吃了一驚,暗忖:“莫非是杜大嫂那裏的命案被人發現了。”然而這會兒也不由她多想,連忙自窗口跳了出去,剛跑了幾步,忽見另一條人影從旁邊窗子裏蹿了出來。
傅清寧見那人身形很像是衛昀,心下一動,連忙跟了上去。
跑了一程,那人突然停下了腳步,傅清寧沖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頭,叫道:“衛昀。”
那人一回頭,卻是張陌生少年的臉,雖然也是眉清目秀的,卻沒有半點衛昀的影子。
傅清寧見認錯了人,忙道:“對不住,是我認錯了。”
她心下好不失望,悻悻地離開,走了一程,見方才那少年居然跟了上來,便皺眉道:“喂,你跟着我做什麽?”
那少年道:“就這麽一條路,你走得我走不得嗎?”
傅清寧索性停了腳,“那你先走。”
那少年卻不移步,只是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白牙,笑道:“我叫溫泓,你叫什麽名字。”
傅清寧懶得跟他哆嗦,只顧往前走,溫泓跟着她,“那個衛昀是誰呀,和我長得像嗎?”
“不像。比你好看多了。”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你情哥哥,你們準備私奔是不是?”
傅清寧瞪眼,“你胡說什麽?”
溫泓笑道:“世上比我好看的人不多呀,你說你那衛昀比我好看,那只有一條理由,情人眼裏出西施。”
傅清寧不想和他廢話,“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跟着我。”
溫泓道:“不如咱們做個伴吧,一起找你的衛昀,看看是誰長得好。”
傅清寧嗔道:“我沒你那麽無聊,你滾不滾,不滾我揍你了。”
溫泓哎喲了一聲,“哎,我怎麽這麽命苦,碰到的女孩子都這麽兇,我說,你長得這麽斯文,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啊。”
他絮絮叨叨地,傅清寧甩他不脫,本想回客棧繼續睡覺,又怕惹人懷疑,便站在路邊,想着往哪裏去。
突聽溫泓呀了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好,他們追過來了,快跑。”
傅清寧不由自主和他一起跑了起來,兩人狂奔數十步,眼看前面一片江水,岸邊野草萋萋,溫泓當機立斷,立即跳了下去。
兩人貓身趴在草叢中,不一會兒,便見幾位差人一路尋過來,兩人大氣也不敢出,伏着一動不動,直待那幾人走過去了,才松了口氣。
傅清寧突然回過神來,“他們要抓的是你不是我,我幹嗎和你一起跑。”
溫泓道:“這個你就錯了,你這樣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孤身流落街頭,也是很惹人懷疑的,若是被人見到,怎麽都要盤問一番的。”
傅清寧聽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況且自已手中還有命案呢,自然是離公家的人越遠越好,她好奇問道:“他們為什麽追你呀?”
溫泓嘆道:“唉,說來話長,他們是我大哥的人,我大哥給我訂了一門親,對方的祖父過世了,想乘着熱孝成親,我不喜歡,就跑了。”
傅清寧好奇,“你的親事怎麽讓你大哥做主。你父母呢?”
溫泓皺了皺眉:“我父母也聽我大哥的。”
傅清寧哦了一聲,“你大哥還挺有能耐的麽,你跑了,和你訂親的姑娘怎麽辦?”
溫泓懶洋洋地道:“我管她怎麽辦,我又不喜歡她。”
傅清寧道:“你不喜歡,你大哥怎麽能給你訂下親事?他不問問你的意見嗎?”
溫泓嘆道:“唉,這門親事呢,怎麽說呢,一開始大家都說好,我也以為是好的。”
傅清寧撇了撇嘴,“當初大家說好,你就同意,後來覺得不好,你就跑路,你這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