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住處,蘭草見她臉色蒼白,詫異道:“出了什麽事,姑娘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傅清寧心想剛剛死裏逃生臉色能好嗎?
當然這話是不能同蘭草講的,為了自家小命起見,方才發生的事還是爛在肚子裏好了。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有些累了。”
蘭草也不疑有它,說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去廚房拿飯去。”
她去了半日,回來便大聲嚷嚷道:“哎呀,姑娘,這裏住不得了。真是太欺負人了。”
傅清寧納悶道:“出了什麽事了?”
蘭草道:“姑娘,你知不知道,咱住的院子死過人的。死過人倒也罷了,還是上吊橫死的,肚裏還懷着孩子。”
原來蘭草去領晚飯,見那晚飯只一盤青菜,一個蒸雞蛋,兩碗米飯,當下沒忍住就發了火:“這是打發要飯的呢。”
那管廚的婆子皮笑肉不笑道:“這是各房的分例,夫人以節儉持家,便這,也是看在姑娘遠來是客的面上,多蒸了個蛋呢。”
蘭草大怒:“我就不信了,這府裏的主子吃的都是這些玩意兒。”
許是廚房裏油水足,那婆子臉光面油,滿身橫肉,将一件青綢衫兒撐得緊緊的。
她半點不懼,不緊不慢地說道:“姑娘新來乍到,怕是不知道府上的規矩,老奴便好好說說,這各房的分例呢,老太太是吃素的。夫人那是三菜一湯,各房的姑娘是跟着夫人一起吃的。姑娘是新來的,就按照親戚的分例。若要吃別的也可以,只是要拿了錢另做的。”
蘭草見她一副有理不怕的樣子,有心再吵幾句,想着自家姑娘還在等着,當下拿了飯菜走了,到半路發現少了副筷子,又折回來拿。
到了門口只聽那婆子在裏頭嘀咕,“什麽窮親戚,也不看自已住的是什麽地方,那是連咱們下人都不要住的死人屋子,還指望吃着大魚大肉,做夢。”
當下蘭草就扔了食盒,沖進去揪住那婆子,要她把話說個清楚。
那婆子自知闖了禍,一聲不吭。蘭草便直接來禀報自家姑娘了。
傅清寧心想今天是什麽破日子,盡撞着這些爛事了,她撫了撫額頭,嘆息道:“既然這樣,蘭草你去把暖月叫過來吧,不管有沒有這樣的事,總要知會三舅媽一聲。”
孟三夫人結束了一日的事務,把管事遣退,正要好好休息一下。
暖月走了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孟三夫人臉色微微一變,“是哪個說漏了嘴?”
暖月道:“是廚房裏的金婆子,夫人你看怎麽處理?”
孟三夫人皺眉道:“打上十板子,先關柴房裏去。”頓了一下,“傅丫頭怎麽說?”
暖月道:“傅姑娘倒沒說什麽,只叫我和夫人說一聲,把人管好了。”
孟三夫人微微一怔,“她真這麽說?”
暖月點了點頭,“奴婢想着,要不要給傅姑娘重新安排住處,這畢竟知道了——”
孟三夫人撫了撫額頭,“這哪還有空餘的院子。你把她叫過來,我和她說幾句。”想了一想,“算了,我和你過去一趟。”
到了香樟苑,先噓暖問寒寒喧了幾句,孟三夫人深深嘆口氣,“雖說宋姨娘年青青就沒了。這院子也一直是有人住着的,本來要安排寧兒你和六娘一個屋,六娘偏又是個不好相處的。我只怕委屈了你,才特特地将這院子收拾了出來,原本想着這裏寬敞些,又清靜,想着寧兒你一定喜歡。唉,也是我考慮不周,你若是住不習慣,我給你另安排個住處。”
傅清寧道:“舅媽不用麻煩,這裏住的就挺好。況且,我也不願和別人同住。”
孟三夫人瞅着她,臉上現露一絲笑意,“寧兒你放心,你若有什麽事。只管來和舅媽說就是。”
傅清寧道:“也沒什麽事,只不過偶有出門,希望舅媽能各個方便,安排一下馬車。”
孟三夫人道:“最近車馬也很緊張,不過,我會和管車馬的老徐打聲招呼,你什麽時候出門,只管和他說便是。”
送走了孟三夫人,蘭草道:“姑娘你也真是好心氣兒,這死了人的屋子給咱住,也就是姑娘你了,換了別人早鬧出來了。”
傅清寧道:“算了,通共也就這幾日的功夫,将就着住吧。”
蘭草撇嘴道:“我還是覺得滲得慌,不行,晚上我得和你一起睡。”
傅清寧笑道:“你這丫頭膽子不是很大嗎,怎麽還怕這個?”
蘭草道:“我可不就怕這個。”
晚上她果然搬來和傅清寧一床睡。
到半夜,突聽得窗外一聲輕響。蘭草是個淺眠的,一下躍了起來,叫道:“不好,有鬼。”
傅清寧也被驚醒了,一下子躍了起來,“走,出去看看。”她順手拿起門闩,沖到門外,只見外面風雨大作,樹影層疊,一只夜鳥從茂葉中蹿了出來,直往空中去了。
蘭草拍了拍胸脯,“哎,倒吓了俺一跳。”
她剛松了口氣,一個鳥窩從上頭掉了下來,差點砸着她的頭。
蘭草捧起了那鳥窩,喜道:“哎呀呀,姑娘你看,裏頭還有只活的小鳥,等會拿去炖湯喝了。”
傅清寧道:“這麽指頭大的小東西,塞牙縫也不夠。你先拿回屋去,明早我把它放回去。”
蘭草擡頭看了看那棵大樹,“這麽高,誰爬得上去啊。”
傅清寧道:“放心吧,我有辦法,這會兒先睡覺,明早起來再說。”
兩人回到屋中,這回是真是困了,一覺睡到大清晨。
起床後蘭草道:“姑娘,這鳥窩怎麽放上去呢。”
傅清寧道:“你去找個籃子,還有繩子。”
蘭草道:“我去廚房那裏找找看。”
她出去了一會,還真拿了籃子和繩子回來,順便還領了早飯。
傅清寧将繩子綁在腰中,又将裙擺一系,雄糾糾地站在樹下,說道:“等我上去,你把繩子綁籃子上。”
說着,她将身向樹幹上一躍,兩手抱樹,蹭蹭地爬了上去。
蘭草仰頭看着她越爬越高,拍手贊道:“姑娘小心,姑娘真厲害。”
傅清寧爬到樹頂,将繩子扔了下來,待蘭草将籃子系在繩上,再慢慢拉上去。
她拿到籃子,看準了一個安全的樹杈,便将裏頭的鳥窩拿了出來,正要放上去。突見那樹杈之中有一個樹洞,裏頭好象有包東西。
她順手去掏了出來,見是一個油紙包,打開一看,裏頭是一副折了四折的古畫,年代好象已經很久遠,墨跡都有些模糊了。
傅清寧看不明白上頭畫的是什麽,她聽下面蘭草又在催了,便将那副畫連油紙放到懷中,将鳥窩安牢,搖了搖,還挺穩固,然後垂下那繩子和空籃。自已随後從樹上溜了下來。
蘭草接了籃子和繩子,見她身上衣裙有些亂糟糟的,裙角還蹭了些髒髒的樹苔,“衣服髒了,姑娘去換一件吧,我去擺飯。”
傅清寧換了衣服,打開那畫又看了一會,也看不出什麽名堂,又聽蘭草在外頭喚道:“姑娘快來吃早飯了。”
她順手那副畫往枕頭下一放,走了出去。
或是孟三夫人叮囑過了,這次的早飯很豐盛。
飯後傅清寧想着要不要打聽一下那個什麽大人的消息,尋思半日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不要多事了。
待到中午去參加孟老山長壽宴的時候,她見孟宜修好好地陪在一邊,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她更慶幸自己做了正确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