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五回
茉莉安撫黃良媛說道:“再不會的,且經卷也的确不是良媛弄髒的,是太子妃。”
黃良媛思索須臾,說道:“借了太子妃的手,查的确是查不到我頭上的。只是近來咱們東宮,的确是有些不得安生了,又是得病,又是争寵,又是進新人的鬧。太子妃是個扶不起的,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可不都要太子爺親自過問的。處置得多了,不管是有理的,還是沒理的都讓人不耐煩了,所以今兒起咱們這屋的,都安生些吧。”
正說着,對門西配殿裏大哥兒又鬧病了,要傳禦醫療治。
黃良媛冷笑道:“老拿大哥兒鬧,遲早一日要撞刀口上了。”
用晚點的時候,同殿而居的蘇承徽侍疾回來,幸災樂禍地說道:“太子妃也要傳禦醫,可因着是大哥兒先傳的,太子妃便說讓大哥兒先看了。沒想苗承徽當真就應下了。如今宮裏都在傳大哥兒對太子妃的‘孝心’呢。
也是對面那位給撞上了,今兒的太子爺也不知怎的了,火氣可大了,說苗承徽若撫養不好大哥兒,自有能撫養得了的人。”
蘇承徽一走,黃良媛便對茉莉說道:“這不就撞刀口上了。”
東宮的鬧騰,自然是波及不到皇子苑的。
依當朝的舊例,皇子冠禮納妃後便可出宮開府了,可因着衡序人的病,虞褰棠也不知道他何時才能開府的。
所以在揭開喜帕時,虞褰棠看見的衡序人是被攙扶着的,也不過略移動了幾步坐到喜床上來,他便氣喘籲籲,臉色發白了。
虞褰棠看了衡序人一會子,忽然就伸手去扒拉衡序人的眼皮,看他的眼白。
這一下不說衡序人身邊伺候的,就是魏皇後打發來的尚宮也驚叫了出來,“王妃這是做什麽?”
衡序人怔了怔,沒呵斥虞褰棠就罷了,反還讓尚宮等人稍安勿躁。
這時又聽虞褰棠說道:“有勞王爺張張嘴。”
衡序人依言張嘴,完了虞褰棠又讓他翹起舌頭看舌下的血管經絡,他也照辦了。
虞褰棠最後三指擒于衡序人的脈上,屏息聽脈,讓房中伺候的不由得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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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衡序人左右手的脈都號過後,虞褰棠說道:“王爺的禀賦便不多說了,只說王爺的餘毒。”
衡序人費勁地說道:“若……若非王妃這一手,本……本王差點……便忘了王妃可是……可是華神醫的高徒。不知王妃……對……對本王的病,有何見解?”
虞褰棠故意一愣,說道:“王爺怎麽知道妾師從何人的?”
因說話費氣,衡序人現了氣短胸悶的症狀,他捂住胸口話也說得越發的艱難了,道:“也……也難怪……王……王妃想……想不……起,當……當日王妃……眼疾未……未愈,目……不能視,本……本王倒是……清楚……看……看見過……王妃在……在晾曬藥……藥材的。”
虞褰棠恍然,又起身福道:“原來如此,只是還要請王爺恕妾當日無禮之罪。”
衡序人喘着氣想要再說什麽,但胸悶得厲害,他也只能用手示意虞褰棠坐下。
虞褰棠見狀趕緊扶衡序人躺下,又是親力親為的給他脫鞋蓋被,又是撫胸順氣地伺候,說道:“王爺的病妾不敢獨斷,但王爺的餘毒正是因為這氣滞血瘀,運化艱難,才餘存了下來了。”
衡序人見虞褰棠說得和禦醫無異,本想詳細再問一問的,可惜氣息不順讓她十分的難受,只得讓身邊得用的沈嬷嬷問虞褰棠了。
沈嬷嬷得了衡序人的示意,向虞褰棠福了福,說道:“回禀王妃,王妃說的症候和禦醫診斷的半點不差,可是王妃有何妙法醫治王爺的病症?”
虞褰棠不答反問道:“如今王爺吃的都是什麽方子?”
沈嬷嬷說了幾個禦醫開的方子。
虞褰棠一面聽,一面點頭說道:“不愧是禦醫,方子是對症的,就是太過小心了,效驗自然就微乎其微了,但也難怪的。”
說着虞褰棠低頭看向衡序人,說道:“王爺的病是有大膽的法子治的,可就算是妾的師父來了,也不敢這般治。”
衡序人一聽他還有救,不顧艱難親自問道:“當……真?只是……到底……是……什麽……法……法子,王……妃……可能……仔細……說……一……說?”
虞褰棠從一旁的碟子裏取參片讓衡候人含服了,才說道:“不說也罷了吧,這法子稍有不慎,可就是謀害王爺的罪過。”
衡序人口含參片片刻,說道:“王妃……這……話……怎麽……說?”
虞褰棠說道:“王爺的餘毒難除,唯有以毒攻毒的法子還能見效了。只是這般,不管能不能把王爺治好,就得先得個下毒的罪。”
聞言,不說沈嬷嬷,就是衡序人都是一驚,一時嗽個不住。
沈嬷嬷也趕緊說道:“王妃這是什麽法子,聽着就駭人得很。”
虞褰棠一面給衡序人順氣,一面說道:“這法子也不是如今才有的,書中就有‘骨咄犀,蛇角也,其性至毒,而能解毒,蓋以毒攻毒也’,這樣的記載。”
衡序人紮掙着靠在床頭,說道:“難……難不成……王妃的眼疾……便是以毒攻毒的法子……醫……治……好的?”
虞褰棠一愣,但想到她将來的打算,虞褰棠便說道:“正是。王爺也是知道的,當初妾無緣無故得病,致雙目失明,治愈渺茫,唯有殘疾一生。這樣的日子活着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死了。”
衡序人是久病之人,頗能體會虞褰棠說的,于是他艱難地點點頭。
虞褰棠體貼地給衡序人拉了拉被子,又說道:“妾當時也是存的死志,才敢讓師父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醫治了。”
說到此處,虞褰棠又笑了,“許是上天保佑,療治雖艱辛,但妾終究是熬過來了,重見光明。”
衡序人深吸一口氣,說道:“可……知……法子……是……是極有效驗的,只……只是……本……本王的身子……怕是熬不……熬不住的,就……就算……本……王熬……熬得住……父皇母後……也不能……不能答應了。”
虞褰棠點頭說道:“不然禦醫也不會給王爺吃那麽些小心謹慎的方子,就唯恐出了什麽岔子,皇上和皇後娘娘會問罪。”
衡序人歇了口氣,又說道:“若……是尋常的……時候,父皇……母後自……然不能……答應,只……是……危急關頭,禦醫……束手……無策,父皇……母後許……許……就能……答……應了。”
衡序人這話其實不是說給虞褰棠聽的,而是說給那位中宮來的尚宮聽的。
魏皇後的尚宮聽完,果然便悄悄轉身出了洞房,回中宮去了。
彼時,魏皇後正等得焦心,見尚宮回來,迫不及待便問道:“如何了,壽王妃可哭鬧了?”
尚宮回道:“回禀皇後娘娘,王妃當真不愧是大家子出來的姑娘,不但沉穩有度,還頗通醫理,把王爺的病說得,與禦醫的診斷半點都不差。”
魏皇後聽說後,懸着的心就落了一半,歡喜的又問道:“她當真未有半點怨怼之意?”
尚宮福身又回道:“不但如此,還給王爺說了醫治的法子,只是這法子險之又險,聽着還挺駭人的。”
魏皇後忙又問道:“到底是什麽法子?”
尚宮便把虞褰棠以毒攻毒的法子都說了。
魏皇後一聽果然就不答應了。
尚宮又說道:“只是王爺懇請了王妃,讓王妃在他危急之時,冒險一治。”
魏皇後一聽,便明白了兒子把自己“死馬當活馬醫”的一線求生欲望。
想罷,魏皇後不由得拿着帕子哭嚎道:“我的兒啊……”
尚宮勸了半日,魏皇後才止住了,又問道:“既如此,壽王妃可答應了?”
尚宮一邊伺候魏皇後淨面,一邊回道:“這樣的事兒,王妃如何敢擅自答應的。”
魏皇後點點頭,“我兒說得極是,這法子危急之時用一用也無妨,只是若無旨意,壽王妃怕是不敢動手的。為了我兒讨道旨意也容易,就不知壽王妃的心,是不是真向着我兒的。”
尚宮笑道:“從前便罷了,如今禮已成,正所謂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還不知道把心向着咱們王爺,便是個糊塗了的。奴婢瞧着,王妃不像個糊塗人,心裏都明白着呢。”
魏皇後想了想也是這道理,又說道:“只是可惜,她還有那樣一個姐姐。有這麽個姐姐在,還不知道她會怎麽撺掇壽王妃和我兒離心呢。”
尚宮想了想,附在魏皇後耳邊說道:“皇後娘娘,其實這也容易。只要先把她們姊妹鬧離心了,便再也不必愁了。皇後娘娘忘了?只要娘娘告訴王妃,就說當日的亂象起因,正是虞婕妤讓人傳金玉觀音滿池嬌是緣法之物的緣故,陰差陽錯的才讓王妃中選了,然後皇後娘娘再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