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存心的
見狀,虞褰棠人還來不及做反應,皮膚上就先疙疙瘩瘩地冒出雞皮來了,暗暗罵道:“MD,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
不管如何,虞褰棠是絕對不會讓衡候人碰她的,不然家去她不得把手洗脫幾層皮,才能好受的。
所以虞褰棠忽然就低下頭來,往腰上的香囊裏掏。
不多時,虞褰棠摸出一個糖來,放衡候人手裏,還說道:“看衡哥哥似是有些不痛快,可是結了郁氣的?這糖是我經由逍遙丸演化而來的,同樣有化郁的功效。郁悶了吃一顆,就能好受多了。衡哥哥快嘗嘗。”
看着掌心上的糖,衡候人又看看虞褰棠,這才将糖送入口。
這糖雖甜,但藥味也不輕。
衡候人忽然覺得有些委屈,說道:“虞妹妹,好苦。”
虞褰棠一愣,說道:“怎麽會,柴胡我只放了少許,香附也只是微苦而已,有饴糖的掩蓋,應該不會苦了。”
衡候人像個孩子似的,就不講理了,道:“就是苦了。”
虞褰棠只能又掏出別的糖來,說道:“你且吃完這一顆,再吃這顆果糖去去味就好了。”
衡候人又說道:“虞妹妹總讓我吃苦藥子。”
虞褰棠笑道:“誰讓衡哥哥近來總有些郁結之色。郁氣不舒,久而久之就要成心病了,那時吃多少苦藥子都不中用的。”
吃完,衡候人張了張嘴,說道:“虞妹妹,我吃完了。”
虞褰棠把果糖給他,“這個一定好吃,是我用果汁子和在饴糖裏,融了做出來的。快嘗嘗,看看好吃不好吃?”
衡候人品了品口裏的糖,乖乖點頭說道:“好吃。”
這樣的衡候人是難得一見的,賤女的記憶也沒有的,讓虞褰棠不由得又塞了幾顆果糖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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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吃了糖的緣故,衡候人果然覺得心情好些了,看了看虞褰棠身後的院落,問道:“虞妹妹怎麽在這?”
虞褰棠說道:“師父遠行,予虛仙姑的藥,只能我來送了。”
衡候人又問道:“予虛仙姑如今都吃什麽藥?”
虞褰棠也不隐瞞說道:“人參養榮丸,和特制的添加了疏解寧神合歡花的逍遙丸。”
衡候人道:“予虛仙姑這樣的年紀,用些人參養榮丸調理身子也是應該的,可逍遙丸她怎麽也在吃?”
虞褰棠說道:“郁結久積,可不就要吃逍遙丸調補疏解的。只是病到予虛仙姑這步田地,藥石的效驗都不大了。”
衡候人若有所思的,又問道:“予虛仙姑至今還郁郁不能疏?”
在虞褰棠看來,予虛仙姑這絕對是抑郁症,只是沒嚴重到會自殺的地步罷了。
抑郁症在現代也是要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一起的,可虞褰棠除了知道些中藥材的藥理,什麽心理治療就完全不懂了。
所以虞褰棠說道:“藥是對症的,就是她的心結難解,這才藥石都難有效用了。”
罷,虞褰棠又引導道:“可惜都不知予虛仙姑的心結。”
衡候人喃喃道:“心結嗎?”
見衡候人已經聽進去了,虞褰棠這才問起說:“衡哥哥此番前來,可是又為了伯父來尋藥的?前番伯父吃了我的藥,病可有好轉?”
衡候人說道:“妹妹給的藥十分對症,家父病已大好。只是身子元氣大損,不知還能不能調理得過來。”
虞褰棠說道:“這也不難,只是這病最忌憂思,定要踏踏實實的靜下心來,調養個數年才能見效。”
衡候人想到皇帝對太上皇的囚禁,正好讓太上皇安心将養了,一時對皇帝的恨也能稍稍往下壓制了,便說道:“這是自然。”
二人一面說,一面回莊園藥房去。
虞褰棠拿了好些丸藥,給衡候人一一說明名稱、用量和服用時的禁忌。
想到西苑宮雖整修得極好,卻沒個可心人伺候太上皇,衡候人又覺不能放心,打定主意回去就給太上皇尋個可靠人伺候。
虞褰棠見衡候人若有所思,還眉頭難展,她便說道:“衡哥哥怎麽還是愁眉不展的樣子,可是還有什麽煩難事?若是能說的,衡哥哥只管說出來。我雖不是什麽女諸葛,卻也有些拙見。
就算我不能替衡哥哥分憂,衡哥哥把煩難說出來了,心裏也能好受得多。此非胡謅,可是我的經驗之談。難處與人一起分擔了,自己是真能輕省不少的。”
衡候人搖搖頭,說道:“此時還不能說的。”
虞褰棠一拍手,說道:“這便更簡單了。衡哥哥且随我來。”
說畢,虞褰棠先行出屋,走到門前還回身招了招手,讓衡候人快随她來。
衡候人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虞褰棠走了。
虞褰棠一路往高處山上去,眼見就要登頂了,衡候人趕緊問道:“虞妹妹這是要做什麽?再往前可就是山頂了,那可是上去容易下來難的地方。我便罷了,就怕虞妹妹上去了就不好下來了。”
虞褰棠聽了,回頭笑道:“不瞞衡哥哥,山頂我是常去的,知道怎麽下來。”
見虞褰棠如此,衡候人也不再勸,跟着上了山頂。
山頂之上豁然開朗,衡候人長吐一口濁氣,頓覺心胸舒暢。
虞褰棠指着山頂的草棚涼亭,說道:“我目盲眼瞎之時,多少的不便和挫敗,讓我郁卒在心。最煩難的時候,我是連……死的心都有了的。”
聞言,衡候人驚詫,他當真是沒想到,每回都是以堅強又柔韌示人的虞褰棠,背後竟是這樣讓人心疼,他輕喚道:“虞妹妹。”
虞褰棠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哽咽的樣子,爽朗地擺手,笑說道:“如今我都挺過來了,沒事了。只是那時候,我什麽都不能說,就怕讓愛惜我的人為我擔心受累。可這樣的郁結之氣,若不能發散出來,又不利于我的療治。故而,我就想了這法子。
每每覺得不痛快了,我就上山來,朝天也好,對地也罷,也不管是叫,是跳,是哭,是笑,只要痛痛快快地鬧一回,再回去就好受了,又能繼續堅持着與眼前的黑暗抗争。”
衡候人心疼,又內疚道:“這些,我竟然一概都不知道,卻還總讓虞妹妹來為我着想解憂。”
虞褰棠又說道:“衡哥哥不必放心上,我幫衡哥哥也是存了些私心的。是想讓人知道,我雖然瞎了,卻并非全無用處,是個廢人了。”
衡候人微微笑道:“虞妹妹這私心,可對我的意了。如今虞妹妹的劫難也過去了,好時候就在後頭,虞妹妹只管等着吧。”
佘守義聽出衡候人潛在的意思,不由得點頭。
虞褰棠也聽出了衡候人的言外之意,卻不想去細說,便催促道:“所以衡哥哥不防也試試這法子。”
衡候人遠眺山下,又看了看明麗的天際,清了清嗓子,“當真要叫喊出來。”
虞褰棠點頭道:“衡哥哥只管放聲叫喊出來,過後你便知道痛快了。”
衡候人又清了清嗓子,朝山下喊了一聲,“啊……”
虞褰棠卻搖頭道:“衡哥哥還是放不開。衡哥哥不防看我是怎麽喊的。”
說罷,虞褰棠兩手括在嘴邊,沖着山下就是一聲高亢的,“啊……”
喊完,虞褰棠還撫着胸口,說道:“痛快。”
衡候人見了,又丢開了些許矜持,大喊了一聲長長的“啊……”
虞褰棠問道:“如何,可覺得好受些了?”
衡候人吸了口氣,說道:“是覺得通暢多了。”
虞褰棠道:“這便是效驗了。衡哥哥不防多喊幾聲。”
衡候人吞咽了一番,接連叫喊了好幾聲,越喊越大聲,越喊越放得開,越喊越覺痛快,直到聲音嘶啞了才停下。
這時山下随行的心腹,悄悄來回說再攔不住虞家的雙胞胎兄弟了。
衡候人這才尋了個由頭,和虞褰棠分開,下山去了。
虞褰棠坐在山頂的草棚裏的石凳上,不多時,就見虞家雙胞胎兄弟上來了。
不等虞褰棠說話,虞家兄弟便先一通亂找。
虞褰棠看着虞家雙胞胎兄弟,兩手撐在下巴處,笑說道:“三哥、四哥別找了,太子下山去了。”
虞家雙胞胎問道:“怎麽又是他,他又來做什麽的?爹不是說了,讓小棠兒別再同他有所交集的。”
虞褰棠還是笑模樣,說道:“他是來找能給太上皇治病的藥。師父不在,他自然就會來找我。哥哥們覺得我推辭得掉?”
虞召鼎重重坐上石凳,煩惱道:“都躲出城來了,怎麽還躲不開這些事的。”
虞褰棠說道:“不說那些個讓人煩心的。說說這些年三哥和四哥在外游歷的見聞吧。我許久都沒聽過了,去歲三哥和四哥是游歷到了當年太上皇被俘的盤龍堡了吧。那裏現今都如何了?”
虞召鼐說道:“還能如何,叛軍守将早死了,如今占領盤龍堡的是蠻夷。若非有靖西侯鎮守,還不知又會怎樣。常言‘卧榻之側,豈容人酣睡’,皇上卻還不許靖西侯出征收複失地,不然我必定頭一個投靖西侯軍去的。”
虞召鼎說道:“你頭一個?這得問我答不答應。”
說得好好的,兄弟倆又拌起嘴來了。
知道了雙胞胎的志向,虞褰棠再沒插嘴,笑聽這對兄弟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