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五 回 神
入夜,誠國公來定省,老夫人才說起了虞褰櫻的意思。
從前誠國公最敬重的人就是兄長,便是老誠國公都比不得的,是故在兄長病逝後,虞關氏和虞褰櫻的月例用度不但沒少,還和誠國公他們夫妻比肩了。
只是虞關氏執意要靜心為丈夫吃素守節,這才偏居一隅,成日茹素了。
所以一聽老夫人說完虞褰櫻的意思,誠國公雖然也覺有道理,卻也沒答應,還說道:“宮裏是什麽地方?若有不測選上了,可是去了就再見不得人的。
雖說能進宮,多少也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兒,可鬧得骨肉分離的,還有什麽意趣?
若非皆知我是有個女兒愛如珍寶,否則我也是不願囡囡去參選的。”
老夫人嘆氣說道:“可如今二丫頭成了這般光景,若沒個替補的,太子處可就不好說了。”
誠國公說道:“如今且先将囡囡的病上禀了,再看結果吧。”
得到虞褰棠重病的奏禀,渣男受傷暫時無暇顧及。
而皇帝本就無意讓誠國公府與東宮聯姻,讓東宮如虎添翼了,所以皇帝連指派人來驗明虞褰棠的病症都不曾,便讓誠國公另選虞家适齡女兒參選,去走個過場就完了。
而這時,虞召南找到雙胞胎弟弟們,緊趕慢趕的終于帶回來了。
誠國公和老夫人便把另選虞家女的事,也暫且丢開了,只問神醫華杏林的去向。
雙胞胎說:“華神醫恩師病重,神醫如今随侍在側,是半步都不肯離的。若要請神醫救治妹妹,唯有攜妹妹親自前往,許還有希望。”
誠國公說道:“恩師病重,神醫此舉方是孝道,我們家自然也不好強人所難的。只是你們妹妹的病,也不知經不經得住舟車勞頓,長途跋涉的。”
雙胞胎裏的哥哥——虞召鼐,欣喜道:“神醫的恩師,就在城外的南極觀。”
老夫人和誠國公夫人一聽,頓時喜極而泣,連聲說道:“這便好,這便好,是再好不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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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國公也說:“今兒的時候也不早了,草草出城求見,恐有不誠,不若今夜備齊厚禮,明日一早前往才好。”
商議罷,虞召南和雙胞胎兄弟來看虞褰棠。
彼時,虞褰櫻也在,正哄着頭戴帷帽不肯露臉的虞褰棠用些吃食。
想起年頭相送時,還純真懵懂的妹妹,再見如今萎靡怯縮的虞褰棠,雙胞胎不由得悲從心來,喚妹妹的動靜不禁又輕了幾分,“小棠兒。”
三兄弟就見虞褰棠猛然從榻上站起,歡喜地答應道:“三哥、四哥,你們……”話語未完,虞褰棠便絆了腳,直往前倒去。
吓得雙胞胎大步過去,将虞褰棠左右攙扶住了,這才沒讓她摔了。
而那一瞬的歡喜,也從虞褰棠的聲音裏退去了,“三哥……四哥……你們回來了。”
雙胞胎扶着虞褰棠坐回榻上,強撐出一個笑來,答應道:“回來了,哥哥們不但回來了,還給小棠兒帶了說好的土儀。”
說罷,兄弟忙命人将這幾個月來買的各色土儀搬了送來,想讓虞褰棠開心。
虞召鼎拿着個提線木偶,說道:“小棠兒快瞧,這是南邊才有的提傀儡。哥哥千挑萬選,這一個是最似妹妹小時候的。”
虞褰棠摸着虞召鼎塞到手裏的木偶,不見歡喜,滿是凄然地說道:“好,謝謝四哥,可惜我再看不見了。”
聞言,三位兄長趕緊說道:“再不會的,華神醫定能治好小棠兒的。”
虞召鼎還自打嘴巴,“都是四哥不好,盡胡說,讓小棠兒傷心了。”
虞褰棠伸手四處摸索。
虞召鼎趕緊湊到她手上,“四哥在這。”
虞褰棠摸着虞召鼎的臉,說道:“沒事,我不傷心了,不過是眼前黑了點,慢慢的,我就能适應了。”
三兄弟又趕緊說道:“華神醫會有辦法,不然就算走遍這天下,也要為小棠兒尋到醫治的辦法。”
虞褰棠藏在帷帽裏的眼睛眨了眨,把水氣眨去,說了句真心實意的話,“有哥哥,真好!”
其實不單虞褰棠有這樣的感慨,虞褰櫻也一樣。
“如果我也有哥哥,如今又是怎樣的光景?至少不必再處處處心積慮,謀算前程了吧。”虞褰櫻暗暗說道。
虞召南接過虞褰櫻手裏的小粥,說道:“哥哥們才家來滴水未沾的,小棠兒陪哥哥們用些吃食可好?”
虞褰棠答應了“好”,可當虞召鼐要摘她的帷帽時,就見虞褰棠又慌了。
還是虞召鼎拿絲帕折疊,蒙到虞褰棠的眼睛上,虞褰棠才肯摘了帷帽。
在三位兄長的哄勸下,虞褰棠果然吃了一碗小粥和一些小菜。
直到虞褰棠睡下了,三位兄長才各自回院去了。
躺在昏暗帳幔內的虞褰棠低罵道:“這麽好的家人,你卻為了個渣男把他們都舍棄了。你就是個無藥可救的大傻X。”
罵完,已經準備好承受頭腦劇痛的虞褰棠,卻半天感覺不到疼痛。
直到天亮,虞褰棠還迷迷糊糊的。
神醫華杏林的恩師雖是南極觀的道人,但華杏林卻不住南極觀內,他住在南極觀不遠處的小莊園裏。
誠國公和三個兒子親送虞褰棠到莊園求醫時,華杏林正給恩師把脈。
華杏林的恩師頭戴蓮花冠,身着黃道袍,精神與臉色都不大好,可偏就是不肯用藥,還說:“你的醫術都是貧道所授,貧道還能不比你知道怎麽用藥的?”
華杏林一面回身從藥櫃裏撿藥,一面說道:“醫不自醫,說的就是你這樣自以為是的老頑固。”
老道長拿帕子掩嘴,好一通狂嗽後,才又說道:“那是你還沒能看透,‘醫者只能醫病,醫不得命’這話。”
虞褰棠他們一家,就是這時候來的。
華杏林看了仆人呈上的拜帖,就知道是誰來求醫了,只是當着師父的面卻故意說不見。
還是老道長說道:“天下間哪裏來的這麽些偏僻的症候,尋常的症候才考驗人。常言千人千方,就是這道理了。”
華杏林早撿好了藥,說道:“你若吃藥,我便見他們。”
老道長道:“我吃就是了。”
華杏林見師父答應了,這才放心了。
莊園的小候客廳內,虞褰棠在帷帽的掩飾下,小心打量廳中擺設。
別看擺件都是拙樸的木料,卻有淡淡香氣,讓人不覺靜心凝神。
“應該是沉香木。”虞褰棠思量道。
可若都沉香木雕刻的擺件,這家的主人可不得了。
不說現代,就是這時空,沉香都是可比黃金的。
正感慨,虞褰棠就見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見來人,雙胞胎兄弟便起身拱手為禮,稱神醫。
都一一見了禮,誠國公才說道:“說來慚愧,某與犬子前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只因小女一月前,忽然得了怪疾,病發時頭痛欲裂,恨不得一頭碰死,可家中不管請來多少大夫,有說無礙,也有說不過是小症候的,讓小女的病耽誤至今,以至目不能視了。”
說到最後,誠國公還有些哽咽了。
虞褰棠忙伸手去摸,想要去安撫誠國公。
誠國公唯恐虞褰棠不慎又摔了,便自己過去了。
身為長子的虞召南便接過話,說道:“為了舍妹的病,家裏已計無所出,唯神醫是一線希望。故,還請神醫出手相救。”
說罷,虞召南向華杏林深深就是一揖。
華杏林雖被稱為神醫,到底不過是一屆平民白身,虞召南可是欽封的世子。
然虞召南為了妹妹,竟願向庶民折腰相求,可知他對家人的心。
見狀,雙胞胎也齊作揖,道:“神醫之恩,虞家沒齒不忘。”
華杏林趕緊起身将虞家三兄弟扶起,說道:“使不得,快快請起。治病救人,原就是醫者的本分。”
誠國公站起,也是一拱手,道:“有勞神醫了。”
罷,莊園裏的小藥童提來華杏林的藥箱,擺下脈枕。
華杏林說道:“還請小姐伸伸手,我也好請脈。”
從國公府跟來伺候的婆子,趕緊捧起虞褰棠的手置于脈枕上,又在虞褰棠手腕蓋了絲帕,才請華杏林把脈。
華杏林将虞褰棠左右手的脈都摸了一回,又說道:“請小姐露一露金面。”
婆子才要摘虞褰棠的帷帽,虞褰棠卻不願意了。
還是虞召南和雙胞胎哄了半日,虞褰棠這才給摘了帷帽。
華杏林看着虞褰棠目無焦距的雙眼,意有所指地說道:“小姐這病,還真只有我能治了。”
虞褰棠聽了,心內就是一突。
誠國公父子四人一聽,卻覺得是好大的希望,忙不疊問道:“不知小女這是何病?”
華杏林說道:“依脈息和氣色來斷,多以為是頭風。”
誠國公忙道:“正是了,容王府太醫正如此診斷的。”
華杏林擺手,接着說道:“但我是不敢從其教的。只是小姐這病治得治不得,還要看國公爺,舍得舍不得。”
誠國公問道:“神醫這話怎講?”
華杏林說道:“小姐這病多少與離魂症有幹系,若要連根拔除,還要借道家之法,再輔以藥石,方能見效。是故,小姐最好留在南極觀。”
誠國公一聽果然遲疑了,“犬子可能一同留下照看小女?”
華杏林搖頭說道:“小姐大痊前,不可見親友,不然定有反複。”
虞褰棠早聽得滿頭黑線,越看華杏林,越像是誘拐小孩的變态怪蜀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