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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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盜版事件,制片人外加導演黎蘇,掐指一算,張口就喊了一個億。
更讓林湛驚訝到無語凝噎的,是段琦連個眉頭都沒皺,一口答應了。
天……他這是太久沒回歸演藝圈,如今影視劇的版權已經這麽受重視了嗎?那網盤上鋪天蓋地的免費加密分享又是如何?
黎蘇大體上認同段琦的宣傳方案,昨夜的城市煙花與彩燈的震撼效果,在舒安《影中人》欄目對索菲信任中華區總監的專訪上抛出主演消息。畢竟題材很敏感,之後走低調保密,拍攝過程全封閉,直到成片時再交給索菲的宣發公關團隊做營銷。
“你們倆,片酬打算要多少?”
段琦搖搖頭,“我不要片酬,完全友情出演。”
林湛也不打算要,黎蘇肯浪費時間幫他,他怎麽好意思要片酬?
“這樣吧,票房分成,你們一人百分之五。”黎蘇說,“這幾天準備準備。”
“名字定了沒?我今晚錄節目,我總得知道電影的名字。”
段琦第一次見黎蘇真人,這個曾經與林湛齊名的演技派影帝,在事業高潮期毅然決然的放棄表演,當起了導演。
黎蘇抓抓頭發,他頭發有點長,轉業之後,越來越不在意外形,“我還真沒想過名字這個事兒……我每部電影最頭疼的就是起名字……”
“要不就編劇定的那個名字,”段琦合上劇本,“《夜》,就挺好。”
電影劇本的原型,是黎蘇留學時認識的酒吧老板。黎蘇曾約老板與林湛見過一次。
老板姓什麽,林湛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半頭白發與沙啞的嗓音,幾十歲的年紀。
他聽說林湛要演他的人生經歷,激動的拉着林湛一下午把他的經歷講了無數遍,饒是林湛手術後記憶力不好,聽了一下午也記住了個大概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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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板在青春年華,考上了當地有名的一所藝術學校,學習導演專業。起初的校園生活波瀾不驚,他貧窮,打三份工,賺自己的學費,成績相當不錯。
直到他認識了全校最受歡迎的教授,面癱,英俊,有着殷實的背景,手裏握着大把的制片資源,常帶着不規則棱角眼睛框,系着波點形狀的領帶。圖書館自習室,他夾着三本書,走到年輕老板的桌子前,用最樸實的自我介紹的方式,開始與自己的學生攀談。
他們的相遇越來越頻繁,老板發現自己的見解與教授的理解非常相似,直到有一天,教授說,“我買了本書,想送給你,忘記帶了,你今晚到我家來吧。”
老板如約而至,那是一座華麗如宮殿的別墅,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沙發的一角,生怕剛打工的餐館裏染在衣服上的油煙味兒,弄髒了這潔白的沙發布。
教授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把滿滿一杯香槟酒遞給他。
老板記不得那晚發生了什麽事。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床上放着一箱子錢,就是電視裏販毒團夥經常提着做交易的那種密碼箱子。身體的不适讓他或多或少的明白,教授對他做了男人對女人做過的事。
換做旁人,或許第一反應是拿着錢接受,多少人辛苦一輩子也看不見那麽多的錢。可他沒有,他忍着疼,去最近的醫院驗傷,然後帶着驗傷報告報了警。
第二天,他收到教授的電話,“我們談一談。”
這一次,兩人在公共場合見面,教授開誠布公,他是個同性戀,他喜歡漂亮的男孩子,就像老板這樣的。如果錢不夠,他可以給更多。他不止一次的做過這樣的事,老板是唯一的一個,選擇報警的人。因為他們知道,報警也沒有用處,因為法律裏,沒有猥亵男性這一條罪狀。
老板把咖啡潑到教授潔白的襯衣上,頭也不回的離開。報警的時候,警察就這麽對他說過,無法立案,也沒法走民事訴訟打官司,因為沒有法律根據。很多時候,法律并不等同于正義,甚至與正義相互抵觸,他會成為違法者的保護傘,無論何時,世上都存在法律無法涉及的邊緣。
老板徘徊在馬路上一夜,終于說服自己,再次接受世上的不平等。可第二天,他剛到宿舍,輔導員找到他談話,說校園流傳風言風語,他是同性戀,他想勾引教授,他給學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他必須要退學。
漆黑的夜,無數媒體與采訪車在校門口徘徊,老板拖着行李箱,惆悵的離開學校的大鐵門。
電影的結局,最終定格在老板在西藏地界開了個青年旅社,與來往過客親切的交談。歲月的流逝已經帶走了不好的記憶,無論生活有多苦多累,人還是要活着的。如果沒有光明,那只能行走在黑夜裏。
黎蘇為了過審,改了無數次,比如說删除了那個他在行李箱裏塞滿了酒精,想與教授同歸于盡,半路上被儀器檢測到,觸犯了法律而被抓進拘留所的片段。
黎蘇當年邀請他演的時候,曾堅定的說出他喜歡這個劇本的立場,他拍電影不是為錢,只是想拍出一部影片,電影裏折射出社會的毛病,電影能引起社會的重視,能推動社會的而進步,給與那些無助的群體,哪怕一點點缥缈的希望。
當代電影最缺少的,就是對社會現實的弊病反思,即使很多電影打着社會底層關愛的旗號,卻往往只關注病态的個人,而非一類人,人性是有了,社會性卻很淡。
林湛當時很期待,自己能為這樣的電影做點什麽。
可現在……
一言難盡。
段琦的角色是教授,出場的鏡頭并不是很多,而且面癱,是貫穿始終的唯一表情。
演面癱其實是非常難的,很容易演成僵屍。用不顯的細節突出內心,尤其是眼睛裏要有戲。
段琦那雙眼睛特別合适。黎蘇當年,親自試了幾次都沒感覺,要不然他自己上陣,也不用愁着誰給林湛配戲的問題。
林湛跟段琦從黎蘇工作室走出來,兩人一左一右上車,段琦說,“湛哥,安安的節目,你要不要與我們一起?”
林湛搖頭,他複出的決心,還沒到能抛頭露面的程度。他心裏沒底,這個電影能演下來,他才能有信心接下去努力。
林湛偏頭看窗外,黎蘇的工作室位置靠着公園,離着他投資的咖啡店很近。想起他跟段琦兩個人,大冷天握在公園的滑梯下面躲記者。
右肩膀多出一只手,吓了他一跳。
“喂……”林湛的眼睛從上到下,随着段琦那只抽出安全帶給他系上的手。
“交通規則。”段琦指了指不遠的攝像頭。
林湛調了調安全帶的松緊,沒說什麽。
汽車行駛在寬闊的SUV柏油馬路上,林湛聽着音響放出的歌。
很好聽,是最近短視頻界很紅的那個“藏在門後的王子”的新歌。小王子每次直播都藏在門後,觀衆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每首歌都是自己填詞作曲,旋律不同于流行歌,而是仿佛喧嚣中的凝固劑,讓人漂浮的心安靜下來。
據傳言,這位小王子有個喜歡很久的人,他每首歌都是為他寫的。直播彈幕裏經常有觀衆喊話,這麽有才華的男人,不要将來別後悔啊!
林湛閑的沒事兒,也順應潮流,經常看直播,還關注了這位小王子的主頁,随口問段琦,“你也聽他的歌?”
“好聽嗎?”
“還行,走心,”林湛評價道,“之前打榜,這首歌不是甩了謝小敏新專輯好幾千萬的下載量?謝小敏可是多少年的歌壇天後級別。其實我更好奇,小王子是不是長得特別醜,要不然為什麽他那個白月光一直不接受他呢?”
段琦淺淺的笑,說,“或許在那個人心裏,小王子還不夠好吧。”
段琦有電話接進來,是舒安。
“隊長,晚上提前來兩個小時,我們彩排一下,我們導播非要給你安排什麽貴賓游戲環節……你必須來啊,要不然被坑了可別怪我。”
“……”
舒安應該是特別忙,沒說幾句,就挂掉了電話。
“直接去索菲大樓,給我找個空房間,我自己玩會兒,”林湛知道晚上段琦錄節目,送他回家,再回索菲,時間很趕。而段琦也絕不可能放任他自己打車。
“好。”十字路口,段琦一把方向盤掉頭。
有三年沒來了,想上一次來的記憶并不愉快,段琦與他的親吻視頻鬧得滿天飛,召開新聞發布會傷了他們的友好合作關系。現在很多事,林湛都能理解了,為何段琦從組合解散後一直沒有經紀人,為何索菲在發生親吻視頻事件的時候把責任全部推給他。
未來的繼承人。
索菲亞利爾傳媒的幾棟樓,沒多大變化。林湛跟着段琦走了一次連賀紫薇都沒走過的直通總監辦公室的超豪華電梯。
“橙子汁,謝謝。”段琦叫秘書去準備喝的,然後對林湛說,“節目錄制在十三層,湛哥不願意上鏡,可以坐在觀衆席。”
“不去,萬一被認出來怎麽辦?”
“那就說是節目組特意安排的。”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