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矛盾
雖然明知道那人是故意留下的痕跡,等待自己的一定會是陷阱,但薛策還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因為宋均辰在他們手裏。
果不其然,跟着那人拐過一個山口後,映入薛策眼簾的就是一個地形奇特的山谷。
這樣的地方,最适合設埋伏,薛策要是沒猜錯的話,兩側應該藏着不少的弓箭手。
宋均辰此時就半跪坐在山谷正中,雙手被綁,嘴裏被塞着布,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薛策的臉冷到了極致。
他若撲身去救,萬箭齊發,他和宋均辰二人将九死一生,可他若不去救……
這确實是不丹原本的計劃,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
薛策可以死,但是現在宋均辰不能死了,因為他是破譯奇石的唯一人。
于是不丹跳了出來,将劍擱在宋均辰的脖子上。
“薛教主可是來救這個人的?”
薛策緊盯着對方手上的劍。
“放了他,我跟你們走。”
“可以啊,”不丹冷笑道,“不過你得先自廢雙手。”
“可以,”薛策一臉平靜,指了指宋均辰,“先讓他過來。”
“那你先廢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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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談判陷入了僵局。
宋均辰此時不停的發出唔唔,示意自己要說話。
不丹不耐煩的扯掉了他嘴裏的布。本來是堵着防止宋均辰告訴薛策有弓箭手埋伏的事,不過現在看來也不需要了,因為不丹也站在山谷中間,他不會傻乎乎的命令手下沖出來向自己放箭。
“我腿麻了,扶我站起來下。”宋均辰若無其事的說道,好像自己并沒有被綁架,而是在別人家做客。
他相信憑薛策的武功肯定能救下自己,所以他要做的是為其提供動手的機會。
“你怎麽這麽多事?”不丹踢了宋均辰一腳。
“你還想不想成為霸主了?”宋均辰冷冷的看了不丹一眼。
不丹臉上陰晴不定,最後還是粗暴地把對方從地上抓起來站好,正欲開口,卻又聽得宋均辰說道:“拿張凳子來。”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不丹舉起劍柄就要往宋均辰身上打,宋均辰身體一側躲開,薛策趁機手腕一動,一道白光一閃,暗器正中不丹拿劍的手,那把劍瞬間掉地,砸在黃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聲哀嚎過後,薛策已向宋均辰沖了過去。
不丹眼中浮現殺意,一個撲身将正要逃跑的宋均辰撲倒在地,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掐住其咽喉,奈何宋均辰雙手被綁,無力反抗,白皙的脖子上瞬間出現了深深的紅印。
薛策此時已經逼近,不丹驚慌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
話未說完,掐着宋均辰的那只手臂瞬間脫離主人身體,伴随着一聲慘叫,鮮血四濺。
薛策彎腰扶起宋均辰。
不丹趁這個時候,雙腿直蹬迅速遠離了二人,大喊:“放箭!放箭!”
薛策眼底一冷,欲要沖上前給他一個了斷,卻聽得宋均辰沙啞着聲音在他耳邊輕語:
“留他一命。”
薛策低頭看了宋均辰一眼,雖然不知道為何不殺這人,但還是聽從了他的話,沒有再砍掉不丹的腦袋,而此時,兩側的箭雨向二人瘋狂的襲來。
薛策将宋均辰一把抱進懷裏,調整好氣息,全神貫注用雙眼預測着鐵箭即将落下的位置,并用耳朵聽得身後破空之聲以此辨位。他的劍宛若長了眼睛,每一次揮動都能準确無誤的将來襲的銳利之物擋開,腳下輕得在土面上幾乎不留下任何腳印,所有揚起的灰塵都來自于鐵箭的落地。
随即他一個躍身,無視身後的箭雨,消失在了夕陽下。
“好不容易有個山洞睡,卻被那不丹攪黃了。”宋均辰此時正一臉不高興的躺在樹下,深刻體會着風餐露宿的哀愁。
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自然不能再走原路了。
不過好在薛策撿回了那只兔子,此時正将之放在火堆上烤着,周圍彌漫着兔肉的香味。
“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傻,明知道你武功蓋世,還一個個的跑來送死。”宋均辰躺在樹下,和薛策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他們應該是發現我們行蹤後,臨時起意,沒來得及請高手。”薛策細想了一下回道。
“你就別謙虛了,你是我遇到過的第二厲害的。”宋均辰看向一旁的薛策。
“誰是第一?”薛策斜睨了他一眼。
“當然是泉叔。”
薛策冷哼一聲,沉默片刻又問道:“為何要留那人性命。”
“你指的不丹?”宋均辰的眼神一直瞟向一旁的兔肉,喉結動了動,顯然是咽了口口水,“讓他帶點消息回去。”
“什麽消息。”
“自然是能讓他們窩裏鬥的消息。”宋均辰不願多做解釋。
薛策突然拿起了正烤的茲拉響的兔肉。
“熟了嗎?”宋均辰坐起上身兩眼發光的看着那一團焦黃的肉質,等對方分一半給他。
“只是翻個面。”薛策淡淡道,将手中樹枝轉了半圈,将之擱回了火堆之上。
宋均辰失望的又躺了回去。
邬沛城內,對元泷教餘孽的通緝令依然随處可見。元泷教私通外敵的罪名不小,官府自然緊追不舍,不願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薛策又使用了以前扮作道士時的易容術,把自己變得蒼老了十歲不止,看得宋均辰十分想笑。
打聽消息最好的地方,非深巷裏的酒館莫屬。宋均辰和薛策二人面對面坐在角落,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牛肉喝着小酒,豎起耳朵仔細聽周圍人的談話。
“我跟你們講,現在金雀閣越來越不行了,最近好幾個賣了消息給金雀閣的人,都被發現橫死家中,死得可慘了!”
宋均辰握着酒杯的手用力了幾分,臉上表情十分不好看。
“我也聽說了,确實大不如以前,估計跟金雀閣閣主失蹤有關。”
“那狗屁閣主失蹤了?”有一人喝得醉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失蹤的好啊,我就等着這什麽閣趕緊垮了了事,害老子家破人亡的狗東西!”
薛策把玩着手中的竹筷,低垂的眼眸中有道殺意若隐若現。
“老李啊,你自己幹的那點破事被人捅了,怪得了誰?”另一人嗤笑道。
“你說什麽?”那被叫做老李的人一下站了起來,指着對方吼道,“你再說一遍!”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緊接着傳來一番打鬧聲,薛策趁人不注意,桌下手腕一動,一根竹筷瞬間插進那叫老李之人的左眼中,直接貫穿頭顱,頓時鮮血四濺,尖叫聲此起彼伏。
宋均辰驚訝的看着薛策,正想質問,卻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匆匆離開了小酒館。
剛離開幾步,宋均辰甩掉對方的手,怒道:“你怎麽下手這麽狠。”
“怎麽,第一次見死人?”薛策臉色也不好看。
“這不一樣,那人只不過話難聽了些,怎能拿命來抵。”
“你看他像是好人?”
“好人壞人也不是你說了算,自有國法判他。”
“你何時有了婦人之仁。”
宋均辰瞪着他,心想武夫皆暴戾之徒。
薛策也冷着臉,暗罵好心當作驢肝肺。
“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啊?”
剛跨進店門,小二就笑着迎了上來。
薛策冷着臉扔給對方二兩銀子,“住店,兩間。”
“好嘞!客官樓上請!”
二人各自回到自己房間,心情都不怎麽愉悅。
宋均辰此刻腦子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晉厘那邊怎麽樣了,可查到叛徒了沒有。
細細想來,從被人追殺到設計殺人,從深夜火災到不丹綁架,短短一個月時間裏,自己竟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生死之事已成家常便飯,不免心中悵然起來。
薛策一動不動地坐在床沿,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看着跳動的蠟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這是這個春天下的第二場雨了。還記得第一場的時候,是元泷教被滅的那天。
若此次回棠州能拿到那件東西,他定叫三宗好看。
薛策眼裏冷意閃過,随即深吸一口氣,躺倒在床上閉眼休息了起來。
宋均辰此時也躺在床上,但遲遲無法入睡——他右手手腕疼。
大概是之前本就傷到筋脈,又沾過水,落下病根了,下雨陰天,就隐隐作痛。
既然睡不着,宋均辰索性爬起來,捂着右手腕,坐在窗邊吹風看街景。
其實大晚上的,也沒啥好看的,大家都睡熟了,也就幾個燈籠還亮堂着,一個,兩個,三個……等等,燈籠怎麽越來越多?
宋均辰揉了揉眼,确實很多燈籠正朝着這個客棧湧來,心裏一驚,當下跑了出去,急促地敲打着隔壁房門,小聲叫喊道:“薛教主,薛教主……“
門很快被打開了,宋均辰趕緊鑽了進去,急道:“快跑!“
想是白天那支筷子的事兒,已經被懷疑到了。
薛策也不多說,拿起包裹,抱起宋均辰,縱身一躍上了屋頂,在夜色中飛檐走壁。宋均辰抓緊薛策,只感覺耳邊生風,再一擡頭時,二人已經鑽進了某間胭脂鋪的閣樓內。
夜晚城門緊閉,出不了城,二人只能暫時先躲上一晚了。
落地之後,薛策松開了宋均辰,自己靠在一個布袋上,閉上眼睛,至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
這人莫非還在生氣?
宋均辰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就像小時候跟父母賭氣,不吃飯不理人一樣,真的是……很可愛。
兩人在狹小的閣樓裏,終于挨到了天亮。
當胭脂鋪的老板娘看到兩個大男人從閣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吓得不輕。
宋均辰臨走前回眸笑着誇了句,“胭脂不錯,改天來買。“,這才使老板娘沒有報官,反而還心中小鹿亂撞的想着,天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小公子。
上了馬,二人闖出城門,又往南去。
雨還下着,畢竟春雨連綿,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不過二人都沒有在意。
“以後不要那樣了。”宋均辰的唇與薛策的耳朵靠得很近,突然悶悶地說道。
“嗯?“薛策一時沒反應過來,不過随後就明白過來,對方指的什麽,淡淡道,”好。“
确實,自己昨日反應過激了。一個陌生人只罵了幾句,卻因此喪命,實在不應該。學武不是為了恃強淩弱,更不是為了濫殺無辜,自己堂堂一教教主,何必和一個市儈小人如此計較呢。只是當時聽到對方口中侮辱的是宋均辰,他就……
馬蹄小跑了一陣後,才逐漸在官道上慢了下來,改為了走。
“你有沒有後悔。”薛策出聲打破了二人的寧靜。
“後悔什麽。“宋均辰不解的問道。
“跟在我身邊,每天逃命。”
宋均辰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在宋府的時候可是你跟在我身邊。”
想起那段被監視的日子,宋均辰到哪兒,薛策基本上就到哪兒,現在卻反過來,成了薛策到哪兒,宋均辰就跟着到哪兒。
二人頓時心中感慨起這莫名的緣分來。
“你被官府三宗追殺,我被閣中奸細追殺,咱倆也算相依為命了,”宋均辰心想對方大概是在因為将自己也拉入危險之中而感到自責,所以接着道,“我當初不過是想收你做保镖來着。“
“保镖?”
“就是護衛之類的。”
“原來你存的是這種私心。”薛策似乎心情很好。
“那你呢,”宋均辰好奇道,“為了什麽?”
“自然是報仇。”
“你還想殺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