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道士
正當宋均辰和崇習讨論元泷教一事時,小厮茂春慌慌張張跑來了。
“公子,不好了,門口聚集了一大堆人來鬧事,說是要降妖除魔。”
宋均辰原本略有起色的心情又一下回到原點,略不耐煩道:“去看看。”
推開宋府大門,果然見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聚集在門口,嚷嚷着要請法師作法,收了宋府的水鬼。
“若我是鬼,我有做過什麽傷害你們的事?”
“這倒沒有……”
“你家的馬前天撞翻了我家的糧車!”
“那你找馬去作法,鬼可能在馬身上。”宋均辰冷聲道。
衆人吃笑,先前叫嚷那人一下紅了臉不再嚷嚷了。
“若我是鬼,為何我身體溫熱,太陽下仍有影子?”宋均辰站在自家臺階上,上前一步将自己暴露在陽光下,果然有一條長長的影子出現在腳下。
衆人叽裏呱啦讨論了起來。
“若我是鬼,為何不吃人肉不喝人血,反倒吃着常人吃的飯菜?”
“這倒是……”
“諸位散了吧,不要再傳謠了,若有下次,報官處理。”宋均辰說完最後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正欲轉身離去時,卻被身後一人叫住。
“慢着!”
宋均辰循聲望去,只見衆人自覺讓開了一條道,道路中間立有一人,身穿灰色道袍,身姿偉岸,膚色黝黑,明明是一頭黑發,面容卻和六十歲的老頭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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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人有千種,鬼自然也有千種,這些只能證明你非尋常厲鬼而已。”
這道士雖面容蒼老,沒想到聲音如此铿锵有力,一下調動起了衆人的情緒,人們又開始嚷嚷道:
“就是,他怎麽能不是鬼呢?那天咱都看到屍體了對吧,硬成那個樣子了,不是死透了是什麽?”
“這東西現在沒作妖,不代表以後不作妖啊,等到那天再後悔就來不理咯。”
“還好有道長在,我們剛差點被妖言騙了!”
“那你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宋均辰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望着那道士微微怒言,金燦燦的陽光打在他白皙俊美的臉龐上,倒看得在場的一些女性心花怒放。
嗯,就算是鬼,也是只美鬼。
“借府上一看便知。”這道士也不客氣,一來就要往別人家裏面鑽。
“請。”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宋均辰右手大氣一揮,做出請的手勢來。
眼見道長的身影慢慢被關在宋府大門內,衆人仍在議論紛紛:
“道長真是身先士卒死而後已啊,那麽危險的地方,自己一個人就進去了。”
“是啊,誰知道這宋府裏面會有什麽名堂,可千萬別是羊入虎口啊。”
“怎麽能是羊入虎口呢,你沒看人道長因知曉過多天機而外貌異于常人嗎,我敢說,這位道長道行肯定深不可測。”
“……”
站在院子中央,宋均辰有茂春陪在身旁,與突然拜訪的道長對立而視,崇習不宜露面,便藏在暗處,注視着院子裏的一舉一動。
“道長可看出什麽了?”宋均辰感覺這人身上并沒有道士的那種脫俗的氣息,反而一身霸氣,不禁心生警覺,臉色也不怎麽和善。
“看出來——”道士故意拖長着尾音,慢慢抽出了身後背的桃木劍,雙指在上面摩擦着,眼眸驟地一冷,猛然翻出藏在桃木中真正鋒利的劍刃來,氣勢如虹朝不遠處的宋均辰攻去,口中冷喝,“你該歸地府。”
還未靠近,繞是不懂武功的宋均辰,也能感覺到對方淩厲的殺氣,和陶岳不一樣,這一位更加自信,也更加霸道。
宋均辰急忙後退,顯得有些狼狽,茂春雖表面普普通通一個少年,卻也是當年和泉叔陪同自己從京城來的小能手,經過這兩年的培養,實力也是不容小觑,當即抽出藏于腰帶中的軟劍奮力阻攔,卻在五招之內就處在了下風。
崇習趕忙從屋檐後一躍而加入戰場,原想背後偷襲,奈何對方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直接輕松躲過。
二對一也不是其對手,可見對方武功之強悍。
“你是薛策!”宋均辰躲在一旁大喊。
道士沒有直接回答宋均辰,但他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一分,接招二人頻頻後退,勉強撐住。
答案八九不離十了,這可是江湖上排行榜第二的高手啊!
今天大概是宋均辰兩輩子最倒黴的一天了。
“帶人屠殺元泷教的是三宗,你們為何總和我過不去?“宋均辰很憋屈,雖說他是整個事件的□□,但對方最直接的仇家應該是三大宗派啊。
“三宗我自會滅,你,也要殺。”
薛策冰冷的聲音剛落下,便以一個詭異的劍法暫時逼退了崇習茂春二人,充滿殺意的眼神像看蝼蟻一般看了正在逃跑的宋均辰一眼,嘴角一抹譏諷,身形一動似利箭般追來。
崇習茂春二人一驚,當下奮不顧身也朝其奔去。
宋均辰早就見自己這方完全落于下風,便動作迅速地朝後堂某處房間跑去。
好在房間不遠,宋均辰氣喘籲籲踹門而入,沒等房間裏的人反應過來,一把劍便落在了其脖子上。
“怎麽,這麽快就等不及了?終于打算動手了?“陶岳冷嘲一聲,不知為何,心裏有些失望。
“你閉嘴!“宋均辰此時已經沒有半點風度了,死倒無所謂,他只是太讨厭這種被人追殺的感覺,還連來兩次,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實在受不了這種刺激。
排行榜第二的輕功不是蓋的,下一秒薛策就出現在了宋均辰面前。
看清床上被綁之人後,薛策瞳孔微縮。
陶岳驚呼一聲:“教……教主?”
“別忙着敘舊,薛教主,你放下劍咱們好好聊聊。“宋均辰抓住這最後的希望。
“你以為這樣就能拿住我?“
“你盡管來試試,我手下的劍,絕不留情。”宋均辰将劍刃又逼近了幾分,直到在陶岳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口子才停下。
薛策眼底跳動了一下。
“教主,不要管我,殺了這狗賊為弟兄們報仇!”陶岳喊道,作勢就要把脖子往劍上送,好在宋均辰反應夠快,忙把劍往後撤了撤,而就在這時,薛策看準時機身形一動直接拿劍尖往宋均辰握劍的手腕狠狠一挑,宋均辰吃痛握不住劍,再一擡眸時,一把尖利的劍就已直抵在自己心房處。
宋均辰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激動道:“三宗與你們關系如何,為何要陷害你們,自己心裏沒數嗎?不管有沒有金雀閣,你們被滅教都是注定的結果!你殺我一個,三宗的敵手就少一個,如此匹夫之勇,你如何配得上教主之位!”
薛策皺眉,他之所以沒有着急動手,是看在剛剛宋均辰因顧惜陶岳性命下意識撤劍的份上,而現在對方臨死前吼出的這番話,确實值得深思。
三宗和自己的矛盾,他比誰都清楚。
難道金雀閣真的只是被迫夾雜其中?
薛策手中的劍不動聲色地往對方的皮肉裏鑽了鑽。
宋均辰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也對,元泷教一百八十名衆弟子的命一夜之間消逝,如此深仇大恨,确實不指望對方能放過自己。
哪怕自己真的是無辜的。
宋均辰睫毛顫動着,可他等了許久,也沒等來想象中的結果。
慢慢睜開眼,發現薛策正一動不動的凝視着自己,手中的劍還停留在原位,鮮血已經從衣服上透了出來。
太煎熬了,要殺就給個痛快的啊!
正在這時,宋均辰覺得自己胸前的劍動了,下一刻眼前白光一閃,薛策舉劍擋掉了迎面而來的數根銀針,暗暗驚訝于銀針上所附帶的渾厚內功。
随即一個矯健的身姿瞬間落下,竟是泉叔趕到。
想必是崇習發的求救信號。
茂春跟着翻窗而入,慌忙扶起癱倒在地的宋均辰,看着自家公子腳下的血跡,焦急道:“公子你怎麽樣,傷到哪兒了?”
“我的手啊……”宋均辰疼的咬牙切齒,只覺得右手已經沒有力氣擡起來了。
“啊!止血止血!”
無視床邊的慌亂,薛策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沉聲道:“是你。”
“你認得我?”泉叔一向風淡雲輕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驚訝之色。當初為了躲避某些人,他特意用異術改變了部分容貌,又經過十幾年的刻意改變,現在恐怕是曾經最親近之人站在自己面前,也應該是認不得了,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
“十歲時在武林擂臺上,見過先生一面,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用龍涎香。”
能讓薛策叫先生的人,這世間恐怕沒有幾人,由此可見泉叔年輕時的輝煌了。
“十歲便能參加武林,薛教主果然人中龍鳳。”泉叔嘴上如此應付着,心中卻暗自有些驚嘆,十歲就能聞香識人,天資是何等聰慧。
其實使用龍涎香的人大多是皇親國戚,民間也有富裕人家使用,雖然不多,但也不少,恰恰泉叔愛用的這款龍涎香,是加了西域的某種精油在裏面,有靜神的藥效,聞起來與其他龍涎香差別極其細微,卻沒想到對方連這點都能聞出來,十幾年後還能以此辨人,實在不容小觑。
“不如讨教一下。”薛策一臉期待的看着對方,他向來好武,若不是找不到江湖排行榜第一身在何處,他早和第一争個高下了。
“不了,我老了,打不動了,”泉叔淡淡笑道,“薛教主不如暫居宋府幾日,有機會再探讨一番。”
“我今日是來殺人的。”
“那麽你剛才為什麽不動手。”
薛策不語。
“我勸薛教主還是在宋府留上幾日,養精蓄銳,再做下一步打算。”泉叔仍然好言相勸。
“如何信你。”
“這個。”
泉叔從懷中掏出半塊玉佩将其展現在薛策面前。
薛策看清之後,眼底浮現一絲驚訝,手上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你怎麽有家父的……”
“這并非令尊的。”
薛策再仔細瞧時,果然發現這塊玉佩棱角相反,像是父親那塊的另一半。他只知道父親年輕時定是和另一個人有極深的交情,但沒想到竟會是眼前這位。
而這玉佩的含義,世上不超過三人知道。這其中該有的信任,不言而喻。
薛策慢慢的收回了劍,靜靜的立在房內。他不是怯場妥協,三大派宗的追捕對自己都無可奈何,更何況今日這點小菜,就算眼前這位泉叔武功深不可測,若真要殊死一搏,今天誰也別想在自己手中活着走出去。
“我答應留下,”薛策面無表情,“但有條件。”
“但說無妨。”
“讓他,”薛策指着已經被疼暈過去的宋均辰說道,“時刻在我眼皮下。”
一方面,這是要拿宋均辰做人質了,另一方面,他能趁機了解金雀閣更多的秘密。
“好。”泉叔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似乎早就料到這樣,“以後小公子,就拜托薛教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