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捏着新鮮出爐的演藝合同, 簡徵覺得好像是在做夢,頭越發暈了。
合同規定,下個星期進組,報酬等拍攝結束後一個星期內打入他的賬號,這樣,簡岳偉那裏的醫療費用,總算可以暫時放心了。
導演助理把劇本發到了他的郵箱,杜子餘對他千叮萬囑:“小簡啊,我知道你怕吃苦, 不過這次情況特殊,別人的戲份都不多了,這兩個星期主要都是補你的戲, 苦是一定的,千萬可不能半途尥蹶子了。”
他不知道, 現在的簡徵,早就不是那個不能吃苦的簡徵了。
“杜導你放心, 我拼死也會完成你的任務。”簡徵在心裏補充了一句:為了那五萬塊錢。
出了門,簡徵就打電話和車行老板請假一個月,車行老板不樂意,說是這這陣子是最好賺錢的時候,他走了人手不夠。
簡徵深怕這老板扣他這個月的工錢, 只好拿吳晉吓唬他:“早上的事,林師傅都和你講了吧?那人是我以前的對頭,特別不好惹, 我先避他一個月看看,省得給車行找麻煩。”
老板這才勉強同意了。
當晚,簡徵回到了車行,請林師傅和幾個交好的修理工吃了一頓晚飯,謝謝他們這小半年來來照顧。
林師傅很感慨,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夥子,原本打算着讓老板再招一名洗車工,然後讓簡徵正式拜師學藝,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到了外面別怕吃苦,不過也不能太軟了,要知道人都是欺軟怕硬的,要有底線。”
簡徵敬了他一杯酒:“明白,謝謝林師傅。”
大家邊吃邊聊,酒過三巡,林師傅忽然想了起來:“對了,早上後來那個男人是誰?他過來和我們問了幾句你的情況,還問我們你住哪裏,我打哈哈過去了,沒告訴他。”
簡徵怔了一下:“沒告訴他就對了,以後萬一他再來也別和他說,他也是我對頭。”
“不像啊,”林師傅納悶地念叨了一句,“我看他挺着急的。”
簡徵不明白顧聿行想幹什麽。
是看到他這麽落魄,心生愧疚了?還是閑着無聊了,想當一把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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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裏,雖然他刻意忽略有關于顧聿行和飛城集團的消息,但在這個信息大量碎片化快速傳播的今天,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過一些,不外乎就是飛城集團又在哪個城市拍地擴展業務了,而顧聿行又怎麽被財經號贊譽有經商的天分、年紀輕輕引領集團公司走向發展的新篇章之類的,幾乎都是溢美之詞。也有八卦號八他的緋聞,最像模像樣的有兩個:一個就是澄青實業的千金程青穎,顧聿行的未婚妻;而另一個就是當紅小花旦,去年剛剛摘得視後桂冠的沈菲兒。
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擁有無數擁趸,堪稱天之驕子,和他這個幾乎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已經沒了任何交集,何必還來惺惺作态呢?
晚上林師傅他們還有一臺車要修,吃完就走了,小飯店離出租房不遠,簡徵索性就步行慢悠悠地往回走。
中午吞的藥片效力好像過去了,腦袋一突一突地跳着,身上也冷一陣熱一陣的,胸口麻癢麻癢的想要咳嗽。
簡徵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得趕緊回去吃藥,好不容易有個賺錢的機會,可不能生病了。
出租房前靜悄悄的,邊上是差不多的小隔間,住着送快遞的一家人,現在這個點還沒回來,只有房東的房間燈亮着在看電視。
剛打開門,院子裏被拴着的狗忽然狂吠了起來,還沒等他扭頭,身體就被人一帶,踉跄着進了房間。
房間裏漆黑一片,腰被一雙寬厚的手掌扶住了,熟悉的體溫和氣息襲來,就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簡徵有一瞬間的暈眩。
幾秒鐘之後,他一個箭步從那雙手掌中掙脫開來,在牆上按了一下,“咔噠”一聲,燈亮了,所有的魑魅魍魉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出現在眼前的,是顧聿行那張曾經令人迷戀的臉。
環顧四周,大約是十來平方的小房間,床、桌子、簡易衣櫃和各種雜物堆得滿滿當當的,地是那種現澆的水泥地,坑坑窪窪,牆壁上有斑駁的黴斑。
難以置信的震驚無法避免地出現在顧聿行的眼裏。
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他艱澀地開了口:“小徵,出什麽事了?你怎麽會住在這裏?”
簡徵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我出了什麽事都不關你的事吧?趕緊走吧,別到時候弄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顧聿行深吸了一口氣,擡手就拉住了他的手臂,沉聲道:“走,你不能住在這裏,什麽破地方,人沒病都得住出一身病來,今天跟我住酒店,明天等——”
“你離我遠點吧你!”簡徵用力地甩開了他的手,身體的不适讓他的情緒有點難以控制,“顧大總裁這是吃飽了飯撐的,到這裏來撒什麽野?我現在過得特別好特別充實,拜托你趕緊走。”
他用力地拽了一下門,那門“哐啷”一聲砸在了牆上,又倒撞了回來。
樓上的房東叫了起來:“小簡,是你嗎?有啥事?”
簡徵憋住氣大聲回了一句:“沒事!”
話一出口,喉嚨的幹癢就忍不住了,他扶着牆咳嗽了起來,止都止不住。
顧聿行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只在地上找到了一個電熱壺,裏面的水是冷的,也不知道幾天了,這時候也只好将就了。他倉促地倒了一杯遞了過去,簡徵接過來咕嘟嘟喝了一半,這才把咳嗽壓了下去。
“你發燒了,”顧聿行的眼裏閃過一絲焦灼,“先別跟我犟,去醫院看看。”
“你走了我就好了,算我求求——”
一陣天旋地轉襲來,簡徵的身體晃了晃,一頭栽了下來。
失去知覺其實就那麽十幾秒的時間,醒過來時,他已經被顧聿行抱着出了出租房。
外面很冷,冷空氣來襲,陰雨過後的濕冷透骨,簡徵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顧聿行的心忍不住跟着抽了一下。
懷裏的身體滾燙,就連呼吸都透着一股熱意,他心焦不已,疾步往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等着的司機一看,趕緊拉開了門:“顧總,去醫院?”
“對,快點開。”顧聿行平靜的聲音下隐藏着一絲心焦。
簡徵一分一秒都不想和這個人同處在一個空間裏,可他渾身上下都沒力氣,掙不脫顧聿行的手,只能閉着眼努力放空自己。
這個點了,醫院的急診稍稍空了一點,簡徵驗了血拍了片,醫生一瞅他的病例,一下子從瞌睡的狀态中來了精神,訓了顧聿行一頓:“你們這是不要命了?以前就已經有過一次肺炎了,現在還病成這樣才過來,馬上住院!”
“醫生,我……”簡徵不想住院,可話還沒出口就被顧聿行攔住了。
“行,馬上辦手續吧。”
折騰了一番,簡徵住進了內科病房,護士過來替他挂上了水,冰涼的藥水輸入體內,終于讓渾噩的簡徵有了幾分清醒。
他的手動了動,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
“你要幹什麽?我來。”顧聿行在一旁皺着眉頭道。
簡徵沒理他,單手撥了一個號碼,沒一會兒手機通了,他啞聲道:“莊澤,我在市一醫院,你方便的話過來一下,有人纏着我。”
十五分鐘以後,莊澤就趕到了,旁邊還跟着魯呈安,兩個人一左一右把簡徵護在中間,魯呈安惡狠狠地盯着顧聿行,他的塊頭大,氣勢洶洶的模樣好像下一刻就要撲上去和顧聿行打一架。
莊澤的臉色也很不好看,眼底陰晴不定,湊在簡徵身旁兩人耳語了幾句,他站了起來對顧聿行示意:“顧總,咱們出去聊兩句,別在這裏讓人家看笑話。”
急診室外的走廊裏,顧聿行從懷裏掏出煙來,剛想點,莊澤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前方禁止吸煙的标志,他只好收了打火機,把煙放在鼻間聞了聞。
日光燈的燈光慘白,照在莊澤的臉上,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滲着一層陰森森的冷光。
“顧總,首先我得恭喜你,”莊澤的語聲淡淡的,聽不出喜怒,“聽程青放說,你在飛城集團如魚得水,你的表弟已經被你從董事局趕出去了。”
顧聿行單手插在兜裏,神情冷漠。
“我很理解你,男人嘛,金錢和權勢在手裏堆積的感覺,實在是任何東西都無可比拟的,”莊澤繼續道,“小徵當初笨,被你騙了,又被你甩了,那是他自己活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當初你既然那麽幹脆分了手,現在也沒必要裝什麽好人,還是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別逼人太甚,你看行嗎?”
“你是他的什麽人?有什麽資格代替他和我說話?”顧聿行終于拿正眼瞧了瞧他,目光中的鋒芒一閃而過。
莊澤的心裏一凜:“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顧聿行勾了勾嘴角,眼神輕蔑:“我對最好兩個字表示懷疑,身為莊家的少東,就算再落魄,也不能讓最好的朋友混到這麽慘的地步,在車行洗車、住那麽破的出租房,你都是怎麽在照顧他的?”
見了顧聿行以後被一直強壓在心頭的恨意,這一刻排山倒海地湧了上來,莊澤在人情世故中歷練了那麽多年的僞裝破功,他上前一把揪住了顧聿行胸口的衣服,一字一句地道:“顧聿行,你還有臉說這個?小徵是被誰害成這樣的?他因為你被家裏趕了出來,身無分文,掏心掏肺哄着的人騙了他甩了他,公司被他那狼心狗肺的叔嬸給騙走了,爺爺被氣得成了植物人,他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活着,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你這個始作俑者居然還能這樣恬不知恥地問出這句話來,顧聿行,小徵病倒躺在醫院裏的那一晚,我恨不得把你宰了!”
顧聿行的臉色漸漸慘白,好一會兒才啞聲道:“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我以為……他過得很好……”
“那當然,小徵只不過是你大總裁茶餘飯後的消遣而已,你不在意他很正常。不過,我很好奇,你現在還來際海找小徵做什麽?是想再來騙他一回,還是忽然發現小徵是你的真愛了?如果是前者,那你就別再白費心機了,小徵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如果是後者……”
莊澤頓了頓,看着顧聿行蒼白的臉,忽然笑了,那譏諷的笑容中帶着滿滿的惡意:“恭喜你,顧聿行,你的報應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幸災樂禍(^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