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源頭
白鷺火了。
仿佛是一夜之間。
就在三個月之後，電視劇播出過半。
電視劇裏的白鷺，簡單卻仗義，任性卻善良，面對愛情勇往直前，即便得不到，亦從不傷害，大喊“我不會原諒你”的同時，只潇灑轉身，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仿佛戳中當今無數少男少女的心，戲份不多的女三號居然火過女二，甚至比白蓮花套路的女主角還要打眼。而在有關白鷺作品的報道中，與白鷺合作過的導演更是對她贊許有加，甚至還頻頻有其他名導明裏暗裏的向白鷺隔空抛出橄榄枝。
娛記竟也十分給力，盡管白鷺不接受任何采訪，針對白鷺的報到卻只增不減。随着溢美之詞前仆後繼，于她和顧潇翰的“情史”也同時炒得繪聲繪色。
官方微博人氣暴漲，粉絲數直逼當紅小花旦高恩馨……
“白鷺，作為新人，第一次參演洪導的電影就擔當女一號，你會不會很有壓力？”
“白鷺，《藍夢》是洪導色彩系列的第二部 電影，原名《紅舞鞋2》，能取代飾演《紅舞鞋1》的女主角高恩馨作為第二部的女主角，你有什麽想對高恩馨說的嗎？”
“白鷺，你與緋聞男友顧潇翰已經合作數次，這次又是顧潇翰擔當《藍夢》的男主角。你們何時公布與顧潇翰的戀情？”
…… ……
新劇開拍沒多久，一波又一波的娛記探班采訪。面對娛記們各種問題，白鷺的唇角彎成恰到好處的弧度，将官方宣傳稿倒背如流，但諸如以上這些問題，只謙恭的但笑不語，眼中卻不含半分情緒。除了臉上吹彈欲破的膠原蛋白，她的神态舉止竟仿佛老于世故。
官方剛宣布采訪結束，白鷺便搶先離場，比素以高冷形象示人的顧潇翰還先行了一步。
顧潇翰不免向白鷺瞥了一眼，擦身而過之際，卻只見白鷺目不斜視，毫無表情的快步而去，好似不認識顧潇翰一般。
小方跟在顧潇翰身邊蹙起了眉。
“這人紅了就是不一樣，學會在人前搭明星架子了。也不想想，當初你提點了她多少？”
Advertisement
顧潇翰倒是在嘴角上牽起一絲笑。
“我看倒是你現在需要我多提點提點。”
“啊？”
小方明明是在為顧潇翰打抱不平，卻被這樣冷嘲熱諷，頓時有些懵，真的有些方了……
白鷺以最快速度躲開之後，表情卻并未放松，迅速掏出手機去了一條消息。
【剛又被采訪了。】
對方秒回。【放心：）。】
看到這條短信之後，白鷺才舒了一口氣。
…… ……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以至于當一直紮在新戲劇組裏的白鷺，接到黎曉電話的時候，竟還有些緩不過神來。
黎曉對着電話大叫，“白鷺，你火了，你的微博破粉絲數上周才破百萬，這禮拜就破千萬了。”
白鷺手指一抖，連忙去翻自己的微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此時的她，第一反應卻并沒有一絲欣喜，反倒是心驚肉跳。她幾乎花了一整晚，查閱自己的微博及其他挂名的公衆平臺，生怕在過去的三個月裏，有任何疏漏。盡管她在三個月前，就清理了自己的朋友圈，将所有相關自己隐私的影像都從公衆賬號上清除，可她還是怕……
》》》》》》》》》》》
三個月前，當白鷺将自己的想法與華雅蓉溝通的之後，迎來的全然不是理解，而是一張猶如聽到天方夜譚的臉。正當幾乎公司所有人都不看好，這個初出茅廬便敢違抗公司安排的十八線小演員的時候，顧潇翰倚在牆邊，以慣有的閑散語調告誡她。
“翅膀沒有硬是飛不起來的，沒有根基的樹苗永遠也長不高，你要找到所有事情的源頭。即便才華過人，亦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要太輕信自己的運氣與才華。”
這句話若換做幾天前，白鷺恐怕還不會過腦子。如今，被顧潇翰這樣輕飄飄的過一句，忽然茅塞頓開。網絡是現代社會最偉大的發明之一，白鷺當天便沖進了赫連建國的病房。
看着一臉羞怒交加的白鷺，病床上的赫連建國，意味深長的笑了。
“哦？終于查到東訊是峥嵘的産業了？”
而面對一個虛弱的病人，白鷺的心底頓時軟卻。猶豫了片刻，她才遠遠的低聲問。
“爸爸，您為什麽要這麽對赫連？他可是您的親兒子。”
赫連建國挑眉。“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麽這麽對你？”
白鷺咬唇。“從前，您花錢讓我離開赫連，我能理解。那時候，您還不了解我。可這麽多年，我以為您明白了我與赫連的感情，我們是不可能分開的。但您現在邊捧紅我，邊又讓那些輿論黑我。您應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可赫連呢？赫連會怎麽想？我不相信您沒有考慮過您兒子的感受。”
白鷺的聲音很低，可小臉卻漲紅了，眼神中的不解與憤怒，讓赫連建國不惱反而笑容更加溫和。
“仍還是一個在校大學生的身份，你就能供養得起自己的弟弟上私立名牌學校，形象與氣質又附和時下潮流，參演的幾部作品都大賣。我是玩投資的，像你這種潛力股，我沒有理由不投資。而那些社會輿論，我覺得，那是你投身娛樂圈的必修科目。至于小清……”
提到赫連清，赫連建國頓了頓，朝四下看了一眼，将身旁的親信及醫護人員潛退。
待到病房裏只剩下白鷺與他，赫連建國才再次開口。
“那麽，你現在是準備為了小清，退出娛樂圈了嗎？”
……
白鷺頓時啞口無言，有那一刻的沖動，有那一時的退卻。
就在白鷺正兀自猶豫的時候，赫連建國又開口。
“你既然來了，就肯定還有什麽話要說。”
仿佛是一針強心劑，白鷺心中雖然仍打顫，但依然勇敢的瞪視了回去。
白鷺蹙着眉頭，一字一句的告訴赫連建國。
“我是不會退出娛樂圈的，至少現在不會。即便為了赫連做什麽我都願意，可我也絕不願将退出娛樂圈這件事，當做與您的一場交易。這對于赫連不公平，對我亦是不公平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白鷺幾乎義憤填膺，而赫連建國卻只靜靜的聽着，猶如看好戲的模樣。
白鷺被那老道的眼神一觸便更加惱，她覺得忿忿不平，為自己，更為赫連清。白鷺不明白為什麽赫連建國要這麽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是試煉?是考驗?還是其他大家族奇怪的處事規則？無論如何，她的赫連清已經如此優秀，她想象不出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比得上赫連清。
白鷺想改變，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累及赫連清。她慌于表達和辯解，傾訴終是變得急切。
而盡管她對老謀深算的赫連建國有這許多不解與憤慨，可她內心深處卻仍是死死的認定，赫連建國之于赫連清的種種，絕不可能會有陰謀。骨肉親情，血濃于水，虎毒不食子。所以，她将所有心中所想，毫無保留的倒了出來，将那些個在她心中成型的、未成型的計劃與想法，統統和盤托出。
她請求赫連建國不要因為她去影響赫連清，請求以其他方式自行領受懲罰，只要不關礙赫連清。她握着拳頭，眸光奕奕，猶如大義淩然的鬥士。
她說，“爸爸，我不願半途而廢，我不願讓赫連失望，更不願讓他為我感到遺憾。”
赫連建國像是拿出了從未有過的耐心，聽着白鷺淩亂的告白，到了最後灰白蒼老的臉上再次現出微笑，嘴角邊的弧度，居然與赫連清如出一轍。
“白鷺，現在的你，有資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了。”
……
在那之後很久，白鷺的心情都無法平複，仿佛坐了一次次的雲霄飛車，急速墜落騰空的感覺，來來回回。
赫連建國虛弱的樣子，猶在眼前，他說。
“白鷺，小清這孩子看着很聰明，其實太重感情，一旦陷入感情漩渦，他便無法認真思考。他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便經歷過一次人間地獄。我不想在讓他重。我不可以，你也不行。”
然後，赫連建國又說。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父親，生命即便走到盡頭，也無法找到除了金錢之外，能用來保護他的東西。而你，白鷺，你太年輕、太單純、又太過依賴他，我始終怕你沒有辦法在他需要你的時候，拉他一把。如今看來……該是我多慮了。”
聽到赫連建國的這句話，白鷺的心不覺狠狠的一擰，前一晚赫連清酒醉的頹喪又浮現在腦海中。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在赫連清需要她的時候，予以堅強的支撐嗎？
不待白鷺想明白，赫連建國最後扶着白鷺幼嫩的肩膀，語重心長。
“白鷺，理想雖重要，可財富之于人生同樣舉足輕重。小清自小生活優渥，骨子裏帶着不切實際的清高。而你不同。這一點，相信你比小清更成熟。若哪天峥嵘有難，請你一定要勸勸他。而若哪天小清有難，也請你一定不要忘記今天同我說的話。”
赫連建國這種近乎臨終遺言似的囑托，讓白鷺心底裏泛着酸。
到了這個時候，白鷺才真正肯定，這個平時吝于表達情感的老人，其嵌入骨髓的親情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少。
只是，前世因後世果，個中種種，白鷺無能為力，只得将赫連建國最後的請求牢記于心……
……後來，白鷺離開了醫院。
遵照約定白鷺沒有将此事告訴任何人，包括赫連清。
而赫連建國似乎也很講信用。
從那一天起，東訊公司從上到下，對白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們換走了華雅蓉，讓一個大學才畢業的小助理取代了經紀人的位置。從前簽下來的綜藝沒法取消，但公司也不再做各種組隊曝光的設計，在白鷺面對娛記的冷淡态度上更是予以縱容。各種商演、劇本的接洽全部都會征得白鷺的同意，就連總經理在面對白鷺的笑容裏，都帶了那麽一絲恭維。
一時間谄媚獻殷勤的牆頭草湧現了不少，那些在背地裏揣測白鷺使用魅惑之術的謠言者更甚。
不過這些，白鷺都不在乎，因為這一切的變化，她都早有預料，唯獨沒有預料到的是，她火得這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