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糾結的父子之情
第一次被所謂的粉絲強吻,白鷺吓得魂不附體,還想再逃,卻被黑衣人送入保姆車內。
這速度實在太快,直到坐進車裏,白鷺還有些緩不過神來。她驚慌失措的四下打量,視線搜尋到華雅蓉那張沒有笑容的臉,戒備的神情才放松下拉。
這時候,才感到腳踝處一陣疼痛,一定是剛才摔倒扭到了。白鷺忍不住捂着腳踝,□□出聲。
華雅蓉看着她吃痛的小臉,卻毫無憐惜之意,反倒冰冷的開口。
“誰讓你提前回來的?搞出這麽大的亂子,你能負責嗎?”
華雅蓉在業內算是資深的前輩,就連東訊裏幾個高層都會賣她幾分面子。
白鷺扯着笑容賣乖。“華姐,我這不是還有你嗎?”說着,白鷺又伸手去揉華雅蓉的肩膀。“華姐,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還不行嗎?我一個十八線小演員,哪兒知道還會有被追星的一天。您大人有大量,就繞了我這一次吧。”
白鷺小嘴極甜,把從前用在赫連清身上的撒嬌耍賴的功夫,都賣給了華雅蓉。
華雅蓉輕輕一嘆。
“先跟我回公司躲躲,剛好下午有個網絡直播缺人,你就去頂一下。”
“啊?華姐,我才回來……”
白鷺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華雅蓉淩厲的眼神吓得将後面的字吞到嗓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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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邊,赫連清眼見白鷺被一群黑衣人帶走,心頭又是一緊。剛調轉方向盤尾随在後,手機鈴聲便響了。
【蜀黍,你們從幼兒園裏出來了嗎?】
赫連清忙應着,趕緊反問。“白鷺,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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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赫連清語調中的焦急與嗔怒,白鷺的語氣卻格外平靜,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我很好啊!公司派車來接我了,蜀黍你不用擔心。】
原來是東訊傳媒的人,怪不得那麽訓練有素。人說娛樂圈紛亂,如今看來果不其然,幸好白鷺并沒有真正遭受傷害,赫連清這下總算把心放了下來。
【可是,我現在回不來,怕粉絲跟着我回家去,所以準備在公司躲到天黑。蜀黍,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赫連清知道白鷺以為他并沒有看到粉絲非禮她的那一幕,可事實上到了現在,赫連清的心髒還在隐隐的發顫。他很想朝白鷺吼一聲——白鷺你給我馬上回家——可白鷺說的對,若是粉絲們也跟回老宅,不僅孩子們會被打擾,就連他也會被曝光……
赫連清抓着不能動的病腿,心中更添一抹酸楚,吸着氣努力語調平靜。
“不會,我沒有生氣。”
白鷺似乎在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最終嘻嘻笑開,帶着糯糯的甜。
【蜀黍,你最好了。好久沒有在家裏吃飯了,我好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
赫連清将胸中的一口悶氣悠悠吐出,溫暖的笑容在嘴角漾開,聲線潤如水。
“好,等你回來。”
……
挂了電話,赫連清便開車将姚桂英及孩子們帶回了家。一直到将車停進家門,赫連清才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力氣。
姚桂英擔心的看着他疲憊的俊臉。
“你自己慢點,需要幫忙就別見外。”
赫連清什麽也沒說,只虛虛的靠在椅背上,沖姚桂英淡淡的笑着點頭。
等到姚桂英帶着孩子們進了屋,赫連清才洩了氣。
頭愈發沉,周身每一寸肌肉都酸痛不已,赫連清知道自己應該發燒了。這樣的身體狀況,拒絕姚桂英提出的幫助,是不明智的。然而,赫連清放不下,那是白露的母親。況且就在剛才,白鷺遇到了那樣的危險,他身為丈夫,居然也沒能夠第一時間站在她身旁。“站”?多麽可笑的字眼。
赫連清心中有難以抑制的愧疚,以至于自尊心爆棚,急需躲在角落裏獨自舔舐。可他又不禁暗笑自己的不成熟,可對于說服自己,顯然無能為力……
赫連清試着在椅背上靠了一會兒,然後拉着車上的把手,準備從車廂內轉移出來。
大半個身子無法動彈,此刻愈發沉重,而雙手酸軟,真的很辛苦……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的鈴聲響了,竟是徐娜。
“小清,現在有空的話來就來醫院吧。你爸,他想見你。”
……
赫連建國最近幾年身體一直不怎麽好,一年之中總有幾個月需要住院治療。盡管如此,赫連清每次見到赫連建國的時候,除了沒有從前那般強壯,精神狀态都算是極好。此番,在醫院裏召見他,還是頭一遭。
對于父親的病,赫連清知之甚少,只知道大概是肝髒出了問題。赫連清并不是鐵石心腸,每次父親住院,他血脈裏的那股寫入基因的疼痛也會讓他難過。然而,至始至終赫連清都認為父親才是間接害死母親的兇手。再加上,赫連建國從不向他提及自己的病情,而徐娜與赫連峥諱莫如深,就連赫連嵘也三緘其口。赫連清明白,自己身份尴尬,在這個家裏,并沒有知情權。
半個小時後,赫連清來到醫院。
病床前,徐娜與赫連嵘都在,公司董事會幾個高層竟也在側,唯獨不見赫連峥。
赫連清有些訝異,卻在見到病床上的赫連建國後,再也無暇細想。
父子倆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面,再次見到赫連建國,赫連清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平時即便抱恙,赫連建國也依然氣勢軒昂,可如今卻變得氣息奄奄。那些赫連清再熟悉不過的監護儀在病床周圍滴滴答答,赫連建國原本偉岸的身形不見,雙頰凹陷而蒼白,架着氧氣管急促的呼吸着,虛弱的樣子幾乎讓赫連清認不出。
赫連清扶着輪圈,慢慢來到病床前。
“爸,我來了。”竟有一絲不忍,說出口的話,也變得溫潤。
見是赫連清,赫連建國仿佛來了力氣,掙紮着要坐起來。
徐娜趕緊在後面扶了他一把。“慢點,別急。”
赫連建國卻朝徐娜一瞪,舉起手就朝一旁的公司法務指了指。
“給他。”
……
僅僅兩個字,卻已讓赫連建國喘息不止。
赫連清接過律師遞來的文件,在看到“股權轉讓協議”幾個字的時候,臉色變得深沉。
他随手翻了翻,然後對律師低聲說。
“給我簡單概括一下。”
那律師朝赫連建國偷瞄了一眼,見赫連建國颔首,才正式開口。
“赫連建國先生将無償轉讓他名下屬于峥嵘集團四分之一的股權,也就是19%給您。若您同意出席董事局執行董事職務,他還将加贈5%。只要您簽字,協議便即刻生效。”
赫連清知道,最近幾年由于身為董事長的赫連建國持續抱病,峥嵘的股價一再震蕩,真正掌控在赫連建國手中的股權也因此縮水不少。可就算如此,24%的股權,兌換出來的財富也已經是一個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赫連清本能的想拒絕,面對金錢與利益,他與母親一樣,與生俱來的清高。他甚至十分厭棄父親這種骨子裏透出來的商人的銅臭味。赫連清覺得,父親永遠不明白,母親與他到底需要的是什麽?而那些東西遠不能用金錢換得。
赫連清扶着輪圈的手指有些微抖,他想即刻離開,卻并不能做到。虛弱的躺在那裏的畢竟是他的生生父親。然而,這麽多年,他沒有一天原諒過他,溫言軟語定是一句也說不出的。
見赫連清拿着協議久久沒吭聲,赫連建國頓時無名火起,舉起手,指着赫連清的鼻子。
“趕緊簽!現在就簽!老子給兒子東西,沒有理由拒絕。”
照從前,赫連建國這樣的語氣,吼聲必定傳遍整個醫院,但今天,才一句話說完,他便喘得厲害。
面對這樣的赫連建國,赫連清心底突然酸脹不已,甚至有那麽一刻想順了父親的心意,簽下名字了事……
這時候,徐娜扶着赫連建國,邊替他順氣邊勸道。
“都和你說了,孩子的事情讓孩子自己做主。小清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逼他。”
赫連建國拿着氧氣罩猛吸了兩口,怒瞪着徐娜。
“什麽叫我逼他?都什麽時候了,難道真要等到我把眼睛閉上了才不算逼他?”
聽赫連建國這麽說,徐娜幾不可察的蹙了下眉角,随即又恢複一派溫柔。
“消消氣,再過幾天就要手術了,你這樣還怎麽上手術臺?轉增股權的事畢竟不是小事,小清可能也想和白鷺商量。你不如再給他們點時間考慮。”
赫連建國一聽,更喘。
“時間?我哪裏還有什麽時間?”
說着,他又去指始終在一旁待命的法務。
“王律師,不用再等了。你把白鷺那份也給他。”
從律師手中再次接過一份協議,那上面的受益人則換成了白鷺,同樣是股權轉增協議,同樣是以回公司當董事為條件,轉增的股權份額則是7%。如若赫連清與白鷺都簽署了協議,兩人的股權份額将達到31%。也就是說,他們夫妻聯名,将成為赫連建國以外,峥嵘的最大股東。
赫連清吃驚的擡起頭,果然看見徐娜臉色難看,似乎一直以來的從容都難以維系。而父親的渾濁中的眼神中,卻犀利而隐含鼓勵。
由于剛才面對父親病重,赫連清一時亂了方寸,而他自己則也正發着低燒,現在大腦重新飛速運轉,頓時覺察出其中大有文章……
最終,赫連清也沒有在病房內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底有些亂,他不知道父親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峥嵘要出大事。但無論峥嵘的将來如何,赫連清卻并不想趟這趟渾水。
父親虛弱的命令聲猶在耳畔。
“三天內,必須給我回來簽字。你,還有白鷺,你們倆一起給我來病房報到!”
即便病情加重,即便是贈予這種溫情十足的時刻,赫連建國依然不改霸道,端着上位者的架子,猶自吝啬一絲一毫的父子之情。
而赫連清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即便他明知道逝者已逝,母親的死不能完全怪責在父親頭上,然而他始終無法原諒父親。那個只提供贍養費,一年才出現幾個月的父親。那個說一不二,在自己受傷後從未說過一句安慰,反而罵自己不中用的父親。那個即便是母親的葬禮都沒有出現的父親……面對這樣的父親,赫連清唯能做到在父親的病床前緘默。
這樣的父子關系,天下間恐怕再沒有幾家,赫連清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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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無障礙設施在公共場所裏算是最好,然而,在通往停車場的一個小斜坡上,赫連清的輪椅卻怎麽也上不去。
他的雙手顫抖,低燒讓他失去力氣,再加上今天所遇到的事情,紛紛雜雜,平時輕而易舉能跨越的障礙,都變得異常艱難。
赫連清咬着牙,做最後一次努力,手臂卻終是脫力,小輪慣性翹起,椅背後仰……
赫連清認命的閉上眼睛,也許就這麽摔倒在地上,躺一會兒也好……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一雙手将赫連清的輪椅穩穩托住。
“白鷺?”
赫連清心底劃過一絲溫暖,轉過頭看到的卻是徐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