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醫院
身體的疼痛與孕期增倍的饑餓感讓白鷺徹夜難眠,直到天光大亮才勉強把眼睛合上了一會兒。睡不過兩三個小時,又被心慌煩悶的饑餓感鬧醒,睜眼便見赫連清平靜的睡眼,原本緊皺的眉頭,頓時舒緩了許多。
白鷺想,也許赫連清就是上天賜給她的解藥。白鷺就這樣定定的望着赫連清的俊臉,一動不動,捱過漫長的一分一秒……
終于在那一刻,赫連清的嘴角上現出一絲優美的弧度,映着晨曦,帶着溫暖。
他猶自閉着眼睛,輕聲道。
“終于知道,被人盯着看,也是能被看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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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大早就趕到了醫院,幾乎排在首位開始做糖耐測試。
産檢中的糖耐測試,全稱是葡萄糖耐量試驗,主要是用來診斷妊娠期糖尿病。可是,該項檢查,要求産婦隔夜禁食禁水,第二天一早就要抽取空腹血查血糖。然後,将葡萄糖粉克溶于一杯水中,5分鐘內全部喝完,喝第一口開始計時,1小時、2小時、3小時後再次抽血查血糖,期間同樣完全禁食禁水。這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然不怎麽容易,對于時常饑餓難耐的孕婦,更是一種酷刑。後來,用白鷺的話說,糖耐簡直慘無人道。
白鷺已經忍饑挨餓了十多個小時,最後一次喝下糖水之後,齁甜的膩歪感,差點沒讓她吐出來。她好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靠在醫院的椅子上,雙眼無神,一臉無望。
赫連清坐在輪椅裏拉着她的小手,滿眼心疼。
“再忍一下。檢查結束後,我給你去買櫻桃和小籠包,還有提拉米蘇。”
白鷺幽怨的點點頭,有氣無力。
她其實很想裝作精神百倍的樣子,沖赫連清笑笑,可真的無能為力。這感覺實在難以形容,直到後來雙胞胎出生後,赫連清還偶爾會拿此事與兒女們調笑。
這時候,赫連清的手機響了。白鷺看着赫連清又要拒接,低聲勸道。
“你接吧,還有二十分鐘呢。工作也很重要的。”
赫連清猶豫了片刻,将手機舉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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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
那沉穩猶如磁石一般聲線裏少有的含了一絲怒意。白鷺覺得,能讓這樣一個溫潤到沒有脾氣的男人為自己生氣,也是說不出的福氣。
電話裏的事情果然很緊急,是要修改第二天二期競标的決案。赫連清有随身帶電腦的習慣,将筆記本從背包裏取出來放在雙腿上。輕薄的筆記本電腦,居然壓得他那沒有知覺的病腿微微歪倒,而他自己卻并不知曉,只随手戴上了藍牙耳機,開起了電話會議。
赫連清的十指修長白皙,猶如魔術師般在鍵盤上舞動翻飛。聲線悠揚,即便以嚴肅的表情說着滿口術語,依然令人着迷。可惜了這一把好嗓子,他好久沒有錄節目了。偶爾,赫連清會撐着座椅變換一下姿勢,或是扶一下微微撇開的雙腿。他的眉頭微蹙,鼻梁卻挺直得十分好看,白皙的皮膚配合他偶爾抿起的薄唇,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白鷺覺得,認真工作着的赫連清簡直渾身充滿魅力,果真是她所有疾病的解藥。不知不覺,白鷺便這樣靜靜的看癡了,像是忘記了身體的不适……
電話會議一直持續了十多分鐘,直到一個護士過來請白鷺過去做最後一次血檢,赫連清才匆匆收線。
将筆記本放回輪椅後的背包的同時,白鷺也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赫連清發現白鷺的臉色完全不對了……
此刻的白鷺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居然微微滲汗,呼吸變得異常急促。吓得赫連清連忙把自己推向白鷺……
白鷺顯然也感到了自己身體狀況的急劇轉變,她雙睫顫抖,艱難的朝赫連清伸出一只手去,喃喃的喚了一聲,“蜀黍……”,便渾身一軟,順勢倒了下去。
“嘭——”
在白鷺暈倒的最後一剎那,赫連清終于抓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摔的及其狼狽,尤其是赫連清。
如果有人不知道赫連清得身體情況,一定會以為他是從輪椅裏跳出去的。他的上半身墊在白鷺的身下,雙手牢牢的攬着她虛軟的身子,不讓她的頭和肚子受到一絲半毫的損傷。而他那癱瘓的雙腿在身下攪在一起,一只鞋不知怎麽的已經被蹭掉,露出來的足踝細弱蒼白不盈一握,腳趾內扣,足弓緊繃,在身下無意識的打着顫。而那輛翻到的輪椅,距離他竟是很遠,輪圈猶自緩慢自轉着……
但是赫連清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只捧着白鷺慘白的小臉,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甚至等醫生趕來,他都慌亂的不知放手,只摟着白鷺的身體不住的顫抖。
而此刻的白鷺,臉色也是十分駭人。她的周身都泛着涼,虛軟仿若無骨,雙眼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就連平時猶如紅櫻桃般的小嘴也全是紫青。唯有一雙小手牢牢的捧着肚子,一刻也不肯放手。
幾分鐘後,經過臨近醫生的急救,白鷺悠悠轉醒。
她的視線模糊,卻仍找到了赫連清得臉。那張英俊的面龐似乎比她自己還要蒼白。
白鷺虛弱的笑出聲來。
“蜀黍,你怎麽看上去比我還餓?”
赫連清幾乎淚奔,他喉間酸澀,撐着自己朝白鷺爬近了一點。
“乖,醫生已經在給你抽血了。我馬上去給你買小籠包吃。”
白鷺點點頭,視野慢慢在擴大,到最後終于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原來她竟然真的餓暈了(這個也是親身經歷,并非杜撰,笑cry),此刻正虛軟的躺在地上,幾個醫生護士在她身邊整理急救器械,似乎剛才也進行了一番奮戰。白鷺有些抱歉,自己不過是餓昏了頭,怎麽能搞出這麽大陣仗來。幸而她的臉色太白,泛不出一絲血色,否則大家一定能看到她羞紅的小臉。
白鷺又朝赫連清去看,才發現赫連清竟正同她一起趴在地上,遠處是他賴以行動的輪椅,居然翻倒在地都沒人管,而癱廢的腳踝處甚至還有鮮血流出。
“蜀黍,你怎麽受傷了?“
說着白鷺便要掙紮着坐起來。動作許是太快,又引來一陣眩暈。
一旁的醫生與赫連清一同扶住白鷺的身子。
“你慢點,不然又暈了,真休克了怎麽辦?”
白鷺努力撐着眼皮,卻不管那麽多。
“醫生,我老公流血了,你快去看看他。他的腿不會痛,萬一很嚴重怎麽辦?”
在那一秒,赫連清感覺有一種難以言述的酸楚,一只手不自覺的狠抓了下孱廢的病腿……
随後,兩人都被安排做了一系列的檢查,CT、X光……白鷺的指标雖然偏低,都勉強在健康範圍。而赫連清的左腿也只是輕微擦傷。
在醫院的走廊上,白鷺捧着水壺,啃着巧克力,巴掌大的小臉上又恢複了神采。
她嘟着小嘴,小臉微紅。
“蜀黍,我差點就要成為第一個真正被餓死的孕婦啦。”
赫連清失笑,摸了摸她的臉頰,深深的凝望着她的眼眸裏,還有殘存的驚魂未定。
白鷺伸手揉開赫連清仍有些糾結的眉頭。
“蜀黍,別擔心,不過是虛驚一場。”
赫連清低下頭不說話,睫毛上竟有些濕。
白鷺吃驚,轉而去擦他的睫毛,小手伸到近前卻被赫連清拉住,團團握在掌心。他抓得那麽緊,從潮熱的掌心傳來滿滿的情緒,不安、後怕、慶幸……
有那麽一刻,白鷺以為赫連清會對她來一番說教。然而,她只是看到赫連清緩緩擡起頭來,淡淡的微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喃喃的說了兩遍。
兩個人就這樣在寂靜的醫院走廊裏凝望着彼此,過了許久……
白鷺微微俯下身,将額頭靠在赫連清肩膀上,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得揉着他搖晃的膝蓋。
“蜀黍,能嫁給你真是我的福氣。”
赫連清輕輕撫順她的發。“哪兒來的福氣?剛才我還差點都沒能接住你。”
白鷺憋着嘴暗自瞪了下眼睛,又伸手環住了赫連清得脖子。
“即便其他男人能和你一樣接住我,也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疼我。蜀黍,你是這個世界除了我爸爸,最疼我的男人。有時候,我覺得你是我爸爸,是我蜀黍,又是我的老師。”
“就是不像老公嗎?”赫連清微微笑着,竟有些失落。
白鷺坐直身子,撅着小嘴望着赫連清。
“不像,因為我不像。我覺得我好像還配不起‘赫連清的老婆’這個稱謂。我更像是你的第三個拖油瓶。”
赫連清失笑,摸了摸白鷺的臉頰。
白鷺又問。
“蜀黍,我當了媽媽之後,會長大一些嗎?到那時候,會不會幹練一些,變得配的上你了呢?就像若兮姐姐那樣?”
赫連清一愣,笑着搖頭。
“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不要和別人比較。你有二十歲女孩的天真可愛,若兮有三十歲女人的睿智獨立。十個女人裏面,未必能出一個臺若兮。而就算有十個臺若兮站在我的面前,都比不過一個你。”
白鷺癡醉了,她摟着赫連清的胳膊熏熏然。
“蜀黍,你說的這些話,是世界上最動人的情話。我要回家把它們裱起來。然後,我會再旁邊寫,‘十個男人裏面,未必能出一個顧潇翰。而就算有十個顧潇翰站在我的面前,都比不過一個蜀黍。’”
赫連清挑眉。
“我覺得那個流量明星,要是卸了妝,并不比我好看多少。”
白鷺一愣,轉瞬扯着赫連清的胳膊大笑。
“蜀黍,你也會臭屁。表臉~~”
……
笑鬧了一陣之後,白鷺開始整理東西,打算打道回府。又想起剛才自己提到的臺若兮,轉頭問赫連清。
“蜀黍,若兮姐姐這幾天是入院了嗎?今天都沒能陪我産檢呢。她的病真的沒事嗎?”
赫連清聳聳肩膀。
“看你這兩天餓的暈頭轉向,就沒和你說。今天,是若兮手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