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全的港灣
白鷺匆匆趕回宿舍去換衣服,寝室裏只有兩個同學,無一例外的假裝無視她的存在。對此,白鷺早就習以為常,迅速去廁所換了衣服,拎起書包便離開了。
走下宿舍樓,赫連清的白色寶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口。車窗降下來,露出赫連清那清隽無暇,儒雅又帥氣的臉。他的微笑仿佛有魔力似的,瞬間便把白鷺引了過去。
白鷺拉開車門,笑得有些腼腆。
“其實,你可以到學校門口等我,不用這麽麻煩彎到宿舍樓來。”
赫連清一邊替她系安全帶,一邊很自然的說道。
“天氣冷,教學樓離這裏又很近。四個輪子,還是要比兩條腿,方便一些。”
白鷺并沒有聽出他話中的一語雙關,只覺得心中微微的暖。
赫連清發動引擎之前,有人敲了敲駕駛室的窗戶,赫連清轉頭問白鷺。
“這是你同學?”
白鷺疑惑的望過去,發現竟然是高恩馨。
雖然,白鷺和高恩馨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是同班同學,又是同寝室舍友,可是除了上次被高恩馨發現,她脖子上由赫連清種下了小草莓,就沒再有過任何交集。在白鷺的印象裏,高恩馨也只不過是個沒有傳過她是非的好同學而已。今天,怎麽會主動過來打招呼?
赫連清再次降下車窗,高恩馨的一只巴掌臉探了進來。
“白鷺。”
她笑着朝白鷺招手,視線在白鷺和赫連清的臉上來回,身後還站着另兩位舍友,也正不約而同的朝車內探頭探腦。
白鷺學着她的樣子招手,笑得有些尴尬。
“高恩馨,你……你找我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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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高恩馨說。“看你上車,就過來打個招呼。你今晚也不回來住嗎?”
白鷺瞬間臉紅,赫連清替她回答道。
“晚一點,我會送她回來。”
高恩馨将目光定格在了赫連清的臉上,嘴裏卻說。
“白鷺,大家都說,你談戀愛了。這是你男朋友嗎?”
白鷺更加窘迫,幹咳了數下,不知道怎麽回答。赫連清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多謝你們平時對白鷺的照顧。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轎車開走之後,留在原地的三人,聚攏在一起。
高恩馨雙手環胸,沒有說話。而她身旁的兩個女生,卻已經在她身邊交頭接耳起來。
“恩馨,你猜的一點也沒錯,白鷺果然是在外面睡了男人。像她這種背地裏巴結老師,把你的第一名成績篡改成自己的,又舔着臉皮讨要公演機會的人,實在有夠不要臉的!就是沒想到,被她搞到手的,竟真是個高富帥。”
“哎,對了。你們到底弄清楚了沒,白鷺到底有沒有懷孕?她都晨吐了好久了。”
“我們又不是醫生,怎麽可能看得出來?不過,下午林老師讓白鷺留堂了,還讓她叫家長呢。看她叫來的竟是他男人,說不定八九不離十。”
兩個女孩兒窸窸窣窣的議論着,見高恩馨一直若有所思,其中一個女孩兒便推了她一把。
“恩馨,你怎麽不說話呀?這次的事,我們要不要告發給林老師呀?”
…… ……
《《《《《《《 》》》》》》》
車行漸遠,赫連清邊開車邊低聲問白鷺。
“你們很熟嗎?”
白鷺搖頭,難為情的笑。
“我在學校沒什麽朋友,早出晚歸的打工,和同學們說不上話,連同寝室的人都不怎麽理我。高恩馨,她今天……大概她不怎麽讨厭我吧。”
赫連清在紅燈間歇,轉過頭看了看白鷺,望着她單純的笑,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心疼。
“不熟就好。”
“什麽?”白鷺沒聽明白。
赫連清調轉方向盤。
“沒事,再過半個月你就休學了。以後反正也做不了同學,不要放在心上。”
白鷺更聽不明白了,赫連清卻扭開了音箱,舒緩的樂曲流轉而出,讓這狹小的空間,似乎更加溫暖……
這應該是白鷺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下,乘坐赫連清的車。雖然,有一種初次搭乘男人車的羞澀感,卻莫名的安心。
在過去的兩個多星期裏,起初她打定主意要舍棄腹中的胎兒,認為只有這樣做才是最正确,也是唯一的選擇,卻同時也被內心的負疚感深深折磨。後來,她放棄手術,聽從了心的召喚,卻一并完全喪失了前行的方向。
對她來說,人生原本只有一條路,那就是繼續學習芭蕾,然後畢業成為一名真正的芭蕾舞者,在舞臺上,綻放生命。可是,随着這個孩子的來臨,讓她的舞臺慢慢降下帷幕,她只看得見眼前漆黑一面的幕布,卻看不到未來的道路,将去向何方。
而今,林舒婄從白鷺近期的種種異常表現,和同學們的竊竊私語中,猜測出了她的身體變化。林舒婄只不過質詢了幾句,早已備受自我譴責的白鷺,就主動交代了未婚先孕的事實。面對林舒婄,白鷺更覺前途一片灰暗,仿佛整個世界都像是對她關閉了大門。
直到,林舒婄說,“去把孩子的父親叫來”……
白鷺現在甚至有些感激林舒婄讓她這麽做,因為赫連清就像一束光,從他到來的那一刻,便将她落下帷幕的黑暗舞臺重新投射下耀眼的光。她能從赫連清的身上看到許多個未來,而每一個未來都似乎與他有關。
白鷺那動蕩了幾個星期的心髒,仿若在赫連清到來的那一瞬間,被他溫柔的托在了掌心。
他的眼神堅定的告訴她,“放心,白鷺,有我。我為你的未來負責。”
不知不覺,白鷺蒼白的小臉上現出安祥平和的微笑。赫連清在駕車的間歇,會偶爾轉過頭來看一看她。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回望,白鷺卻已經覺得足夠,這狹小的空間,俨然成為了她躲避驚濤駭浪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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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離赫連清家的距離很近,10來分鐘車程就已經抵達了位于公寓樓下地底一層的停車庫。
赫連清依然率先替白鷺解開了安全帶。白鷺來回看了看狹小的車廂和後排的輪椅,最後又偷瞄了好幾眼赫連清瘦弱的雙腿,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赫連清點頭,微笑。“需要你先下車。”
白鷺從車上跳下來,不自覺就跑到駕駛室這一面,盯着赫連清推開車門。
赫連清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笑道。
“我下車有些慢,你別着急。”
白鷺點頭,其實心裏很擔憂,害怕自己力氣不夠大,等一下沒辦法幫到雙腿癱瘓的赫連清。
而事實證明,白鷺實在多慮了。
雖然,赫連清的雙腿孱弱,完全不能動。雖然,他行動起來不比常人迅速。可是,他的每一步都做得有條不紊,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幫忙。
赫連清先是将車門開到最大,然後躺倒座椅,左手拉着上方的拉手,右手使力,将折疊在後排的輪椅從自己身前舉了起來。他的腰腹顯然也是癱軟無力的,整個脊背綿軟的貼合着座椅,紋絲不動。靠着左手的臂力,将自己的上半身拉起,然後右手使力,再把舉起的輪椅帶出車外。整個過程說起來複雜,赫連清卻做的行雲流水。只不過,他那略顯癟塌的雙腿與精壯有力的雙臂,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随後,他擺正座椅,将上半身探出車外,兩手一展,輪椅便被撐開,從後排取過坐墊放在輪椅椅座上。最後,把随行的專用輪椅背包挂好。輪椅便組裝完畢了。
接着便是真正的轉移工作。赫連清伸手将輪椅滑到駕駛室門外一個特定的角度,放下兩邊手剎。左手撐着一邊扶手,右手拉着車門上方的拉手,雙手同時用力,整個身子便從車裏蕩了出去,順勢将毫無知覺的臀部放進輪椅。随後,他将雙腿一條一條的搬出來,用雙手把晃晃悠悠的雙腳,擺放在輪椅踏板上,順手整理着淩亂的褲腳,再抓着稍顯碩大的膝蓋,以此借力直起腰來。最後,他拉起手剎,扶着車門,将自己推開一段距離,關上車門。
做完這一切,赫連清撐着輪椅調整了下坐姿,将歪倒在一起的雙膝掰開,擡起頭發現白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赫連清有着些微的不适,偷偷清了清嗓子,說道。
“動作是古怪了點,但是一個人上下車,沒有什麽問題。”
白鷺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态,連忙收回目光,道了聲歉。
她從未真正意義上接觸過殘疾人,在她的認知裏,殘疾人只和“弱小”、“無助”這樣的字眼聯系在一起,殘疾人都應該是需要其他人幫助才能正常生活的。
可是,剛才她看着赫連清做的這一切,她只覺得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是震撼。
盡管,他的雙腿那麽細瘦,看上去脆弱的好似一碰就會碎裂,可是他的雙手卻十分有力而強大,透着一種說不出的男人味兒。看得出,他将自己料理的很好。白鷺不由得對赫連清的好感中,又多了一絲欽佩。
《《《《《《 》》》》》》
間隔上次踏進這所公寓,不過短短一個多星期的時間,白鷺已然覺得恍如隔世。
赫連清仍舊先行進門。然後,他從鞋櫃裏取出了一雙粉紅色的女士拖鞋。那拖鞋造型可愛,鞋頭是一只可憐的小貓咪的臉。鞋幫上,還豎着兩只可愛的小耳朵。
白鷺微微臉紅,赫連清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在網上看到,覺得你大概會喜歡。只是物流太慢,你走了之後,它們才到。”
白鷺點點頭,将兩只腳伸進去,沖赫連清笑。“正好,很舒服。”
白鷺随赫連清進到客廳,這裏她來了數次,可是這一次卻感覺完全不同,顯得份外拘謹。她坐在沙發上不敢動,赫連清說去幫她取飲料,許久沒有回來。白鷺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廚房。
冰箱的門打開着,擋住了赫連清的臉。白鷺只看到他正坐在輪椅裏,用手支着一邊扶手,似乎正拼盡全力,想把自己擡高一點,結果不過是稍稍牽動了下孱弱的雙腿。而他的右腿,似乎還在隐隐的輕顫。大概是力氣耗盡,赫連清放松了肩膀,揉了揉不打聽話的右腿,想要再次發力。白鷺走到了他身邊……
原來他不過是想取下三門冰箱的最高層的一瓶飲料,就差兩指的距離,坐在輪椅裏的赫連清卻無能為力。
白鷺輕巧的把飲料瓶拿在手上,遞向赫連清。
“你是想喝這個嗎?”
赫連清微微笑着搖頭,說了聲“謝謝”。
“其實,是想拿給你喝的。之前,見你幾次都把這種飲料放在書包裏,就随手多買了幾瓶。後來你走了,一直放着沒動,楊祎嫌占地方,便放在了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