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挂斷電話,赫連清又是一陣脫力,用手指扶着額頭過了好一陣,才再次擡起頭來看白鷺。
“抱歉,我有些自作主張。你不會介意吧?”
白鷺聳聳肩膀,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介意有用嗎?你會放我這個孩子他娘,做出翻牆這麽危險的動作嗎?”
赫連清被白鷺逗笑,不由得彎起嘴角。
“不會,我很專#制。”
兩人相視而笑,望進彼此的雙眼。
在那一瞬間,仿佛讀懂了彼此的前世今生……
白鷺看見赫連清放下手剎,彎腰的剎那,狠咬着牙關,她便從赫連清的身後扶了一下他寬厚的肩膀,果然又引來他一陣輕顫。
“你是不是後背有傷?”
赫連清猶豫了片刻,很誠實的點頭。
白鷺了然。作為一個舞蹈演員,受傷很常見,時常有同學會因為疼痛而好幾天無法下床。白鷺看赫連清每動一下,臉色就更難看一些,心裏不免擔心。
她取下肩上的書包,放在赫連清瘦弱的膝蓋上,随後彎着腰,盯着赫連清的雙眼微笑。
“我的舞蹈老師常常告誡我,萬一受傷了,就務必要好好休息,切莫貪功,否則得不償失。我看你好像很累很疼,不如就閉上眼睛休息,由我來幫你推輪椅。雖然,我現在是孕婦,可是身體素質一向不錯,體力也很好。你放心,你家我去過幾次,不會迷路。當然,你也不必擔心我把你拐到什麽奇怪的地方,因為我不拐賣人口,除了學校,我也沒地方可以去。”
赫連清略微詫異的看了白鷺一秒鐘,仿佛有些認不清眼前的女孩兒。最近幾次相見,白鷺都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兔,總一副随時落跑的模樣。這讓他差點遺忘初見之時,她也曾這般可人,暖暖的握着他冰涼的手指,女俠一般豪氣而調皮的說,“英雄,多謝!他日有緣,江湖再見。”。
回想至此,赫連清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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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女英雄不拐賣之恩。”
赫連清笑得很純淨,一如初見時那般耀眼。
白鷺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灑滿陽光的午後,又重新認識了眼前的這個大男孩兒。
白鷺雙手扶住輪椅把手,小心翼翼的向前推。
“這是我第一次推輪椅,速度可能比較慢。”
赫連清淡淡的笑。
“沒事,我也不怎麽喜歡飙車。”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歪了,白鷺竟一陣臉紅。
而輪椅裏的人,真就閉上了眼睛。盡管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可臉上的微笑顯而易見的明朗。
……
赫連清果真難過得厲害,閉上眼睛之後,就沒再說話。
起初,他還坐得筆直,一手緊抓着扶手,一手抓着白鷺的書包。漸漸的,人便佝偻了下去,放開原本抓着書包的右手,抵在額頭上,将一張英俊的臉龐,深深的埋入修長的指尖。
看他這個樣子,怕是正承受着極大的痛楚,白鷺心中焦急,不由的加快了腳步。索性,赫連清身下,那看上去便價值不菲的輪椅,十分輕便易推。他們很快就回到了赫連清的住所……
開門的瞬間,一張妖豔十足的臉率先映入眼簾。白鷺覺得這張臉是她有生以來看到過的最完美的臉龐,即便同為女人的自己,也會在瞬間為之傾倒。
可是沒等白鷺反應,那美麗的女人就已經搶先行動。她大踏步上前,在赫連清的輪椅前蹲下,仰着頭迅速而仔細的觀察了他片刻,然後伸手邊摸着他的頸部動脈,邊問白鷺。
“他這樣多久了?”
白鷺愕然,猶豫。
“應該沒多久,大概……半個小時。”
立時,那美麗的女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站起身接過白鷺手中的輪椅往屋子裏推,聲音冷得讓人發寒。
“高燒成這樣,怎麽可能只有半個小時?你果真是他朋友嗎?”
聽那美麗的女人這麽說,白鷺頓時覺得有些心慌,因為之前她确實沒有留意到赫連清的異樣,直到赫連清連輪椅都坐不穩。而赫連清此刻卻也像是沉睡過去一般,竟然一直都保持着扶額的姿勢一動不動,看來真就病的不清。
白鷺站在門口,臉色微微泛紅,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臺若兮你個男人婆,怎麽又露出狼虎本性。勸你收斂點,別又把赫連的小野貓給吓跑了。”
話音才落,男人便已經走到近前。
那是個高個子男人,劉海很長很密,遠遠的看不到他的眼睛。而他走路的姿勢也很奇特,微低着頭,側着一邊耳朵,右手微微擡起,用手背劃拉身邊的物什,速度倒是不慢。一直走到門前,才停下腳步,側着耳朵,來回聽了聽。
“小野貓,你還在嗎?快進來。”
直到此時,白鷺才看清高個男子的臉,不同于赫連清面容的柔和,他的臉龐立體猶如雕塑,尤其是他那雙凹陷而緊閉的盲眼。
白鷺一下子便認出了當初在咖啡店裏讓她讀餐譜的楊祎,笑了笑。
“又見面了,今天還要我幫你讀menu嗎?”
聽白鷺這麽說,楊祎很開心,卻話鋒一轉。
“可惜,你只記得赫連,卻不知道當初把你從馬路中間撿回來,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話畢,楊祎停下來等了一會兒,發現白鷺完全沒有反應,變得更加失望,他指了指身後客廳的方向。
“之前,你喝大了,把那些零碎都弄到了地上,還和赫連一起答應我會都收拾幹淨,結果你們倆一個也沒兌現諾言,害得我第二天摔了好幾跤。”
白鷺又是一陣臉紅,她完全不記得還有楊祎這個人,連或答應過要幫楊祎收拾什麽東西也完全沒有印象,怪不得上次在咖啡店,楊祎要她說了那句類似收拾東西的話。原來,她酒醉的時候,他也在場。
白鷺感到抱歉,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楊祎則已經慢慢摸索到她的所在,把她輕輕朝屋裏推了一把,然後随手關上門。
“這次不能再逃跑了,赫連會瘋的。”
白鷺一陣心悸,小臉燒得更燙。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一個人這麽在乎着她。
這時,臺若兮的聲音,從卧室內傳出。
“你們兩個,別聊天了。快過來一個幫忙。”
楊祎當即收起了笑臉,轉身便朝卧室快步走去。白鷺緊随其後。
……
這是那天白鷺醒來的房間,雖然當時房內昏暗,她看不真切,可是再次回到這裏,白鷺依然聽到自己突變急促的心跳聲。但是,當她看到那張原本硬朗的大床,俨然被臺若兮布置成了一張病床的時候,心動轉為了愧疚與疼痛。
赫連清眯着眼睛,渾渾噩噩的坐在輪椅裏,有氣無力的,時不時的輕咳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
臺若兮将楊祎引到赫連清的身邊,楊祎一彎腰,便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随後很快,赫連清的靜脈裏便被埋入了針管。
輕微的刺痛,使得赫連清終于清醒過來,他迷迷糊糊和臺若兮打了個招呼,然後撐着眼皮,努力朝周圍張望了下,最終将視線釘在白鷺的身上。
他向白鷺招了招手。
“白鷺,別怕,過來。”
白鷺乖順的走到他床前,看着他慘白到發青的臉。
“我不逃跑,不回學校,不翻牆,你放心。”
赫連清虛弱的笑了,點點頭,轉頭看向一旁正忙碌的臺若兮。
“若兮。”
臺若兮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盯着躺在床上的赫連清。
“這次到底是什麽情況?聽楊祎說,你三天不吃不喝不上廁所,整天在外面瞎逛。這麽冷的天,不尿路感染燒死你,也會折騰出肺炎咳死你。你說,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嗎?明早要是不退燒,立即去醫院給我報到!”
赫連清依舊笑容不減。
“沒阿祎說的那麽嚴重。不吃不喝不上廁所,那不真成神仙了。”
說到一半,赫連清又沒了力氣,忍着咳了幾聲,才說道。
“不說這個了,你幫我給白鷺先做個簡單的身體檢查,我擔心她有點營養不良。明天,再幫我預約一個你們醫院的體檢,要最全的那種。”
臺若兮挑着眉頭耐着性子把赫連清的話都聽完,随後站起身,昂着下巴,雙手環胸,上上下下把白鷺掃描了一番。之後,她又用冷傲的眼神,在白鷺和赫連清身上轉了幾個來回,最終開口說道。
“赫連,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赫連清點點頭,朝倚在門框上的楊祎說。
“阿祎,領着白鷺去客廳坐一會兒,倒杯熱牛奶給她喝。”
楊祎好像聽到天書一樣驚愕。
“喂,我可是雙目失明的殘疾人,你自己躺着,卻叫我去服侍你的小野貓?”
赫連清有氣無力的嘆息。
“楊大爺,求你幫幫忙行不行?我要是現在起得來,還用得着你?”
楊祎一抖肩膀,得意忘形,盲眼不自覺的從眼皮底下,翻出一道白,率先朝前摸索出去。
白鷺卻很不好意思。
“沒關系,我不用他照顧。你們先聊,我出去了。”
兩人出去之後,臺若兮便“嘭”的一下關上門。
“赫連,你一向是我最自律的病人,五年來從未打破的生物鐘,這幾個月全都被打亂了。不按時吃飯,不按時導尿,半夜還不睡覺。這也就算了,前幾天你還抽煙。你記不記得,以前你曾肺穿孔過?你這樣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到底是為了什麽?別告訴我,你有了異性,沒了人性。就是為了那只小野貓嗎?赫連清,她到底是你什麽人?”
臺若兮有些怒不可遏,赫連清卻稍微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唇角劃過一絲溫暖的弧度。
“她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