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成親
迎親前的日子眨眼即逝, 唐枝昨日還悠閑地在家中與嫂子、妹妹閑聊,而一眨眼, 她便已經換上了嫁衣,坐在床上等來了宋玉延。
看見宋玉延被周圍的彩綢映得雙頰緋紅的模樣時, 她還有一絲恍惚, 随後才意識到,她是真的要與宋玉延成家了。
宋玉延朝她伸出了手, 只輕輕喚道:“阿枝, 我來了。”
唐枝說不上這是什麽感覺,明明只是一句很輕的話, 可是她的心房卻突然湧進了許多暖意, 信心倍增。
宋玉延道:“你願意接受我,接受往後與我一起分享、共同經歷生活的一切嗎?”
“我願意接受。”唐枝将手搭在宋玉延的手上,後者随即緊了緊她的手,一把将她攏入懷中。
旁邊的媒婆看得心驚肉跳, 忙道:“宋大郎你也太猴急了, 這時辰還未到呢!”
宋玉延卻當做沒聽見媒婆的話,而是在唐枝的耳邊低聲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唐枝發出了悅耳的笑聲,道:“我知道。”
媒婆看着這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新人, 雖然她覺得小倆口私底下做什麽親昵的舉動都不會顯得過分,可這是在迎親,還是得按規矩來,便又開口敦促她們:“吉時快到了,宋大郎還不快些将新娘子背出去!”
宋玉延這回從善如流了, 她一個轉身,彎腰讓唐枝爬上她的後背。唐枝看着宋玉延纖瘦的後背,生怕自己會壓垮她,所以她的動作很是小心、謹慎。
雙臂環上宋玉延的脖頸,唐枝心裏猶在琢磨宋玉延這兩年也沒缺過吃的,怎麽還是這般瘦呢?看來她以後得多盯着這人的飲食才行了。
唐枝的嫁衣有些重,加上宋玉延身形纖瘦,連媒人都擔心她是繡花枕頭,會被唐枝壓垮,故而特意上前搭把手。
宋玉延忙道:“沒事,我背得動。若是連我娘子都背不動,那我将來如何能肩負起倆人共同開創的未來呢!”
唐枝湊到她耳邊道:“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可別喘氣。”
宋玉延覺得自己被看輕了,她信誓旦旦道:“肯定不帶喘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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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便将唐枝背出了閨房,将她送到了迎親的馬車上。
馬車是宋玉延跟“婚慶公司”租的,包括這支迎親隊伍,那些吹着喇叭唢吶的樂官、報時辰的克擇官、茶酒司儀等都是“婚慶公司”的一條龍服務。
沒錯,婚慶公司可不是近代社會的産物,早在這千年前便已經存在了,不過這會兒也沒有專業的名詞,而都是以行當來代稱的。
這家“婚慶公司”是林永明幫忙找的,雖然宋玉延已經很少做竹編了,可林永明并未因此與她疏遠,倆人還偶爾會坐到一塊兒喝碗茶。這次得知宋玉延要成親,便主動幫她找“婚慶公司”,挑的都是有口碑的團隊。
興賢坊倉橋巷的街坊鄰居都出來湊熱鬧了,更有孩童聚集在唐家的門前等着唐家發利市錢。利市錢并不多,一般情況下也就百來文錢,不過都只是圖個吉利喜慶,倒每人會計較錢的多少。
宋玉延将唐枝送上馬車後,便憋着不讓自己的氣息紊亂,她道:“我沒喘氣吧!”
唐枝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這可不好說。”
宋玉延道:“怎的小娘子還帶耍賴的?”
不過這樣的大喜日子裏,她也不欲糾結太多,按照行程走了一遍後,便啓程返回金川鄉。
唐浩根扶着妻子、唐葉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目送迎親的隊伍遠去。待迎親隊伍從視線裏消失後,唐浩根才對妻子道:“我算是明白你出嫁之時丈母為何垂淚了,這心情我今日也嘗到了……娘子,我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陳采杞沒聽見他如此感性的發言,她此時正琢磨着唐葉已經十六歲了,過兩年肯定也得嫁人,那她得趕緊在唐葉嫁人之前,培養唐葉的管賬能力……
唐葉這心裏正在感傷呢,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懷好意的視線,便打了一個冷顫,她扭頭看去,便見自家嫂子正一臉慈愛地看着她。
唐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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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馬車,迎親的時間便縮短了不少,宋玉延是天未亮便出發的,正好趕在了吉時之前回到了金川鄉。
曾經冷清的宋家如今也是熱鬧非凡,宋氏族人、宋玉延的朋友、金川鄉的鄉裏都來湊這個熱鬧。
唐枝下馬車時還能聽見他們的誇獎之言:“宋大郎的娘子長得可真好看,跟天仙似的,瞧着脾氣也好,定然是個溫柔娴淑的賢妻!”
宋玉延喜歡聽別人誇唐枝,她立刻朝那人道了謝,又給了些錢物。有了先例,後來的人便争相念出不少吉利的話來,若非烈嬸出馬将宋玉延拉走,她肯定會被道喜的人給圍困住。
“你當你是散財童子嗎?!”烈嬸偷偷罵了宋玉延一句。
宋玉延渾然不在意,笑着給了烈嬸一個用紅布包着的“紅包”,道:“烈嬸,你也有份。”
烈嬸:“……”
面對這樣反應的宋玉延,她突然沒詞了。于是接過宋玉延的紅包,暗道,“今日是山藥的大喜之日,還是由着他吧,反正日後能這般亂花錢的機會也不多了。”
由于宋玉延沒有爹娘在世,故而這裏輩分最高的便是族長,宋玉延與唐枝行參拜禮時,便由族長代受參拜之禮。
族長看着眼前面如冠玉的十九歲青年,記憶一下子回到了九年前,那時候周氏病亡,宋堯安家便只剩宋玉延一個孤零零的孩子在世。他接到族人的通知,說宋堯安的弟弟妹妹到靈堂鬧事,他匆匆趕來,卻見這孩子無助地看着争吵的叔父與姑姑,眼裏滿是淚水,卻始終咬着牙躲在一旁不敢發聲。
而之後的五年,這孩子曾走向深淵,忽然之間又回到了岸上,然後在這四年裏,不斷地用事實證明“他”不曾放棄自己的未來,即使沒有族人的幫助,“他”也依舊能過好這一生。
如今這孩子成家了,他這個當族長的,欣慰的同時也會感慨萬千,覺得宋氏的未來還是得靠這樣的傑出才俊。
族長拿出兩個紅包,一個給了宋玉延,他叮咛道:“孩子,你成家了,往後有人能陪着你、體貼地照顧你、愛護你了,你要謹記這份關愛是來自于你的枕邊人,日後好好待她,好好經營這個家。”
宋玉延接過紅包,微笑道:“伯祖父可說漏了一人,愛護我、照顧我的也不僅僅是阿枝一人,還有伯祖父您呢!”
族長高興不已,一點也沒覺得宋玉延這是在拍馬屁,反而認為她是個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他将另一個紅包給了唐枝,又囑咐她跟宋玉延好好過日子,如果宋玉延做了什麽混賬事,惹她難過了,她也可告訴他,屆時不必唐家的人來為她讨公道,他自會為她做主。
唐枝認真地應下了,又衷心地說了不少感激的話,讓族長對她的印象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後來總是與人說宋玉延有福氣,娶了一位知情識趣的賢妻。
參拜禮之後,唐枝牽着同心結拉着宋玉延回了新房,而後便是宋玉延看電視時最熟悉的交拜、合髻與喝交杯酒。
喝完了交杯酒,便沒有媒人、司儀什麽事了,她們說了些吉利的話後便退出了新房,讓這對新人獨處。
宋玉延松了一口氣,在唐枝的身邊坐下,問她:“小娘子可累?”
唐枝望着她:“你喚我什麽?”
宋玉延反應過來了,她挪了一下屁股貼着唐枝,又将手覆在唐枝的手背上,一邊偷瞄唐枝,緊張地開口:“娘子。”
又道,“若非必要,你喚我的名字可好?”
唐枝問:“為何?”
宋玉延道:“我好歹也是一個女子,被你喊夫君、郎君,我覺得怪怪的。”
唐枝心中一動,手掌一翻,指尖纏上了宋玉延的手,她喚道:“阿藥——直呼你的名字不太好,若是讓人聽見了定要說我沒有家教。山藥是你的乳名,我也不喊,你喚我阿枝,我便喚你阿藥。”
“藥、要同音,我是你所需要的、重要的、必要、要緊的人,所以‘阿藥’也很好!”宋玉延樂觀地道。
唐枝被她樂觀的自我開解給逗樂了,便側身貼着她,在她耳邊道:“還有我要你的意思呢!”
說罷,她又突然覺得羞恥了起來——這是陳采杞教她的,說有些話能增添一點情趣,她當時也沒認真聽,可剛才突然就閃出這段記憶,也不知道宋玉延聽了後會不會覺得她太不矜持了。
怎料宋玉延也懵了片刻,然後臉上熱氣騰升了起來,臉頰連帶着耳尖都紅透了。她沒想到唐枝會出言挑逗她,而她覺得這種感覺……好像還不賴?!
就在她想着要怎麽保持自己沉穩自信、運籌帷幄的形象時,唐枝忽然伸手解她腰上的同心結,她忙道:“那個、那個待會兒還得入筵……”
唐枝動作一頓,輕咬下唇:“該換衣裳出去見親朋好友了,你在想些什麽!”
宋玉延:“……”
原諒她是第一次結婚,當初給唐浩根當伴郎也沒在房中,故而并不知道還有這一步驟。
宋玉延為掩飾自己的尴尬,狡辯道:“咳,我沒想什麽。”
她的自辯顯得蒼白而毫無說服力,不過唐枝也沒抓着這一點不放,與她換了另一身衣裳,出來見過來道喜的親朋好友後,再一起到祠堂去入筵。
宋玉延畢竟也還不算富貴之人,故而這菜式都比較簡單,基本都是魚、蝦、萊菔羹、海紫菜、水晶龍鳳糕等。明州近海,魚、蝦等都比較便宜,可是沒有人會覺得寒酸,因為便宜的菜在廚子高超的廚藝,以及擺盤的新奇別致襯托下,宴席的規格都變得高檔起來。
“聽說這些裝蝦、龍鳳糕的小籃子都是宋大郎親手編的,為了這親事,他可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女眷席上,一些女眷在底下嘀咕道。
“何止是這些小籃子,連宋家的‘囍’字剪紙都是宋大郎親手剪出來的呢!”
邊上的婦人驚嘆道:“真的嗎?我先前還覺得那剪紙剪得可真是太妙了,不僅能看出是‘囍’字,還能看成一簇花。也不知那宋大郎賣不賣剪紙,我兒還有三個月便也要成親了……”
唐枝聽見她們的議論,目光便悄悄地落到了分隔男女席的屏風處正在與朋友說話的宋玉延身上。宋玉延似有所感,側過頭看她,然後請朋友入筵後便匆匆地走了過來,道:“是不是還不适應?”
唐枝輕輕搖頭:“我還好,倒是你,可得記住自己的酒量。”
宋玉延彎了眉眼:“我曉得。”
她偷偷地對唐枝道,“這酒是水團家前些年釀的,一直都不敢往外賣,今日以送的名義賣給我,我特意讓他挑一壇沒那麽烈的酒給我。”
唐枝臉上也帶了笑意,跟她說了幾句後便讓她趕緊吃些東西填飽肚子,待會兒也就喝不下那麽多酒水了。
宋玉延卻反過來給她挑菜,讓她多些吃,別餓着了。
旁人見倆人的互動,頓時酸倒了一排牙……她們的夫婿可沒有這麽體貼過她們,見到了宋玉延跟唐枝的相處方式後,她們才知道自家的夫婿真是太不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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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旁人如何羨慕這對新人,她們的婚禮都在熱鬧喜慶的氣氛中度過了。入夜後,筵席也散了,宋玉延用裝醉騙過了那些企圖鬧洞房的人,加上族長發了話,宋玉延得以牽着唐枝的手一起回到了家中。
實際上宋玉延也不算裝醉,雖然孟水團給她留的酒度數不高,可她的人緣有點好,來敬酒的人多,她喝的多了,自然就上頭了。
好在她是借着去廁所的機會吐出來的,否則大庭廣衆之下嘔吐,實在是太不文雅了——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人生第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她可不能給衆人留下如此不雅的印象。不然以後跟人唠嗑,聽見別人說:“還記得你成親那會兒,高興之下喝多了,給喝到吐了……”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回到家中,她又恢複了精神,讓唐枝先去歇息,自己則跑去燒水。這時筍兒告訴她:“水我已經燒好了。”
宋玉延微微詫異:“你這麽快便離席了,不是因為吃飽了,而是回來燒水?那你晚飯吃飽了嗎?”
筍兒見她關心自己有沒有吃飽,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他面上依舊是一派高冷,道:“我是吃飽了才離席的,回來後想沐浴了,這才順便給你燒水的。”
宋玉延尋思這小子是越來越傲嬌了,頗有向十三叔看齊的跡象。不過他已經學會了如何讓自己表達得更得體,将來與人往來也不會吃了跟厲思古那樣嘴賤的虧,她便放心了。
“那你若是洗漱過了,便早些睡吧!”
筍兒點點頭:“我知道,我也不想聽到些奇怪的聲音。”
他已經十四歲了,加上縣城的家隔音效果不好,莫說宋玉延偶爾能聽見鄰居的嘿咻聲,他也是能聽見的。只是早些年他還不懂,只覺得這些聲音很奇怪。
宋玉延:“……”
現在這些孩子是怎麽回事,一個兩個都這麽早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