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太孟浪了
河渠的問題對于老百姓而言是大問題, 哪怕是同宗同族,只要自家的田地跟鄰家的田地有水源問題, 便總是容易引起紛争。比如族中族人的田地基本上都是相鄰的,而離河流比較遠的地方, 都會在中間挖一口水塘, 這是為了方便族人就近挑水。
然而挑水的時候,水位下降, 離得遠的人家會認為這是離得近的人家挑水最多, 故而才把水用光了,沒給別的族人留下。
離水塘近的人家則感到冤枉, 相反還認為離水塘遠的族人過來挑水時, 故意踩壞了他家的田。
這種事情族裏能幫忙調解一次兩次,卻不能次次都調解得讓每個人都滿意。
宋玉延認為既然是水源的問題,那還是從源頭開始解決比較好。慈溪的水源其實并不少,只要各個要地的堰閘設置得當, 那灌溉和排洩都能解決了。
宋玉延勘測過地形、水源等後發現, 宋家并非沒有挖過河渠,直接使得河水流入水塘,只是挖的河渠總是容易令靠近河流的上游農田出現積水, 而河渠的水流到下游時又總是不足。
于是她設計了幾樣以小型農田為主的水利工程。比如根據族人的農田集中的情況,挖灌排的溝渠、置小型灌區、還有抗旱時用的灌溉水網,另外再多挖幾口蓄水池,因為設計的合理和恰當,河水會沿着這些溝渠流入蓄水池中, 不會再發生溝渠的上游積水,下游沒水的尴尬情況。
這不僅能讓宋氏族人獲利,連帶着附近的田地也獲利不小,有的人還問宋氏族長為什麽以前也有溝渠,卻出現那麽多問題,如今卻沒有這種問題?
宋氏的族長也不懂,問宋玉延,可是宋玉延解釋了幾遍,他還是沒聽懂。他便自我安慰道,“沒聽懂沒關系,我只需知道山藥大概在這方面很有想法就行了。”
所以“有想法”的宋玉延就這麽在族會上有了話語權。
在一次總結這次造紙的族會上,宋玉延認為可以造多些品種的竹紙,打響宋氏造紙作坊的名聲,比如精細加工打造一部分潔白柔韌、不滲墨、容易保存、不易蛀蟲或者變色的精品竹紙。
官府文件以及文人對用紙的要求極高,若是能造出那樣的精品竹紙,那必定能吸引到這些人買紙,作坊的名聲也會大漲。
宋氏要的可不僅僅是維持眼前的富貴,從族長到族人,無一不希望宋氏能成為望族,故而宋玉延的建議讓他們很是意動。只是更精細的造紙工藝只有宋玉延懂,他們只能将這重任交給她。
族長認為宋玉延沒道理為這事白忙活,便給她也發了工錢。她經過深思熟慮,決定不要工錢,她知道宋氏族田中有不少肥力不夠肥沃的下等田,她想租幾畝,而這地的租金可用她的工錢來相抵。
族長微感詫異:“你租那些地做什麽?”
他可沒聽說宋玉延打算回來種田呀!而且那邊的地種東西也沒什麽好收成,他可不希望宋玉延折騰了一通後,最後什麽好都沒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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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也不想瞞着族長,便道:“樓家二郎君讓人從天竺那邊帶了些棉花種子回來,我打算種幾畝棉花。而棉花對土壤的要求不高,只要肥力還行,排水良好的壤土就行,我看過族田中的那幾畝下等田,用來種糧食作物是比較勉強,可種棉花的話便不成問題。”
族長聽得一頭霧水:“棉花是什麽,是木棉嗎?可是木棉不是該到林子裏去種的嗎?”
宋玉延輕拍了一下腦袋,尴尬地笑道:“忘了與您解釋,棉花是天竺那邊的植物,它結出的棉花就跟木棉一樣白絨絨的,能裝進被衾保暖,而且木棉無法紡織成布,可是棉花柔軟能紡織成布,最重要的是,它結出的棉花可比木棉多許多了。”
族長那雙老眼頓時精神了起來:“那這棉花可是好東西呀!你可會種?”
“樓二郎君派去的人在那邊學習了如何種植,所以要試種一下才知道結果。”
族長道:“那樓二郎君能将棉花種子賣給你,又肯教你種植,可真是大方,你若是種出了棉花,可得好好感謝他。”
宋玉延笑着應下了,實際上她的棉花種子是樓二給的。樓二的人回來後,他本想拉着宋玉延一塊兒種植棉花,可是宋玉延認為出錢又出力的是樓二,她只是提了棉花的價值和位置而已,所以樓二自己種植棉花,她也不會有想法的。
樓二的人雖然會種植棉花,可是如何推廣和利用棉花,他們卻是不清楚。樓二知道宋玉延肯定有想法,故而他跟宋玉延商量了一下,他給她一些種子,教她如何種植棉花,等棉花成功種出來後,她再教樓二如何發揮棉花的價值。
這是一個兩贏的方案,宋玉延沒道理拒絕,故而拿了種子,又知道了種植的方法後,她便琢磨着開始試種棉花了。
之所以不買地,一來是她的錢還有別的用處,二來是她不确定棉花能順利種出來,所以選擇采取租田的方式。與其租別人的田,倒不如租族裏的田,至少可以選擇交租金的方式,而且族田是族裏的財産,也沒人有膽量到田裏來搗亂。
族長不清楚這麽多內情,他問宋玉延想租多長時間,宋玉延試探道:“先租三年不知道族裏的意見如何?”
族長颔首:“三年好,你若是沒把握能養活那棉花,三年也能及時止損。若是種出來了,你可以直接去買地,也不必再租族田了。”
宋玉延又跟族長聊了許多租田的細節,因那幾畝下田的租金并不是很貴,且目前租佃方式為糧食的分成,宋玉延沒有種植糧食,故而租金會從她指導族內造紙的工錢裏扣,直到工錢被扣完。
族長做主将那幾畝田租給她,族人也沒什麽意見,畢竟那幾畝下田一直都是雞肋,族田是公産不能賣,租給佃戶的話收成又太差,往往佃戶都會退租。宋玉延願意租,也就避免了那田繼續荒廢下去。
至于宋玉延租那幾畝田是要種什麽,她跟族長都沒有透露出去。
宋玉延租族田的時候,也回了原身的家幾次。原本破破爛爛、滿是灰塵和蛛網的農家小院如今已經煥然一新,主屋坐西北朝東南,左右各開了一間房,左邊還有一處屋子,裏面有兩間房。
主屋的斜對面是廚房與雜物房,主屋後還有茅廁與一個草木搭起來的棚子,餘下的地方都是院落。
除了主屋的廳堂擺着一張八仙桌和兩條長板凳外,也只有宋玉延的卧室有床等家具擺設。她回來的時候回往別的房間添一些家當,因為她總得雇人幫她打理棉花田,所以這兒可以借給別人住,只不過要等到她成親之後。
二十一叔與她說了不少忌諱,她若是讓人住進來了,成親之時便會不太吉利。她到時候迎親是得将唐枝迎回這兒的,然後第三日唐枝回門之後再到慈溪縣那邊住。
也正因如此,對這屋子沒什麽歸屬感的宋玉延才會将它當成真正的家,而不只是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她在布置前了解了不少唐枝的喜好,故而床、桌子等都按唐枝的喜好來讓人打造的,她自己更是親自上陣,在床和桌椅上雕刻了一些圖案花樣。
成親時男方需要準備床席桌椅,女方便得準備被褥帳幔。唐枝沒有選擇在外面買被褥帳幔,而是買了布回來後,自己在被面繡圖案。
唐枝會刺繡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是小時候随其母學的,不過其母去世後,她也就沒什麽機會刺繡了,最多便是做些針線活。
即使是唐枝的親哥唐浩根也不知道這事,他從妻子的口中知道這事後,驚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以為按照自家妹妹的性格來看,做鞋子已經是盡頭了,沒想到還會更加考驗耐心和專注度的刺繡。
他酸溜溜地對妻子說:“我們兄妹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她可沒在我這個兄長面前露過這一手。”
陳采杞白了他一眼:“這話你是怎麽好意思說出口的?身為兄長,居然連親妹子都不了解,枉費你自稱是阿枝的親大哥!”
陳采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嘆了一口氣,“你這個大哥不稱職啊,阿枝本來就是細心溫柔之人,都是因為你護不住她,所以她只能讓自己變得像個潑辣的小辣椒,殊不知她這刀子嘴都是被生活磨出來的。”
唐浩根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他自然知道,所以他一直都覺得虧欠唐枝的。只是出了給唐枝找個能呵護她、聽她的話的夫婿之外,他唯有努力地往上爬,才能當妹妹堅實的後盾。
他也不怪妻子罵自己失職,為了避免妻子的火氣“噌”地上來,他趕緊轉移了話題,又去摸妻子已經開始顯懷的肚子。
陳采杞沒好氣地拍開他的爪子,讓他滾一邊兒去。
孕婦脾氣大,唐浩根也沒跟她計較,反倒是厚着臉皮笑嘻嘻地在妻子面前耍寶,總算是把剛才臉上還陰雲密布的妻子哄得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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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宋玉延知道自己的妹子多好,唐浩根特意跟她說:“阿枝近來在家繡被褥,她自幼沒幹過這種精細的女紅,可是為了你,她可是傷了好幾次手指頭,我與你說,她這麽賢惠的女子已經不多見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她!”
宋玉延聽說唐枝傷了手指,便先放下手裏的事,去藥鋪給她抓了些外敷的藥去看她。
到了唐家,陳采杞聽說了她的來意,神情有一絲古怪,不過她還是将宋玉延引到唐枝的房間的窗邊,也沒說什麽,只是悄悄地指了指窗口。
宋玉延稍微彎腰,便能看見窗臺邊上,唐枝正安靜地坐在凳子上全神貫注地給手裏的布刺繡,此時的她跟平日裏活潑、張揚的模樣不同,她娴靜的模樣給了宋玉延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想了想,宋玉延敲了敲窗臺,唐枝扭頭看着她,眉眼都彎了:“你怎的過來了?”
宋玉延拿出藥給她,道:“怕你的手指傷着了,給你拿了些藥膏。”
唐枝道:“我沒傷。”
“我不信,給我瞧瞧?”
唐枝伸出手去,宋玉延抓過她的手仔細看了一下,确實沒有被針刺傷的傷口。不過她沒有立刻松開,而是迅速地親了一下,笑道:“那也得防着受傷。”
唐枝:“……”
她的臉跟身子都迅速地發燙了起來,尤其是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自家嫂子站在不遠處八卦又驚奇的目光,她簡直想挖個坑将自己埋起來。
她迅速地将宋玉延從自己的窗臺推了出去,又一把将窗戶給關上,末了,還捂着臉,羞赧地罵道:“登徒浪子!”
宋玉延厚着臉皮将打開窗将藥膏放下才肯離去,她一轉身,便看見恨不得拿出瓜果來嗑的陳采杞,不過她對着外人,臉皮一向很厚,便處之泰然地跟陳采杞打了招呼。
陳采杞:“……”
天耶,宋大郎真是大膽又奔放,太孟浪了!
可是她好喜歡這種孟浪的舉動……
等唐浩根回來,忽然被妻子要求做了許多孟浪的事情。
唐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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