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壁小張
宋歡慶,出人意料地在家安靜待了一整個寒假,連她媽媽都覺得稀奇了。自家女兒就不是坐得住的料,可事實是她一整個寒假都在家裏畫畫。房間裏堆滿了她畫的東西,靜物,人物和風景,種類還挺多。
歡慶媽媽是個圖書管理員,性子十分溫和,過日子的節奏也慢。她一直對自家女兒的跳脫和鬧騰很頭疼,但歡慶爸爸老慣着她,原本她是憂心忡忡的,就怕女兒給寵壞了。好在歡慶從小愛看書畫畫,除了鬧騰點也沒別的大诟病。除了她愛穿顏色鮮豔的衣服這一點審美讓陳母眼抽抽之外,母女倆感情是很好的,像姐妹。
這寒假之前沒多久呢吧,那丫頭還每天跳來跳去喊着要追一個男神。沒幾天就發蔫了,天天關在房間裏畫畫。
雖然跟她說話聊天和往常沒什麽變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沉澱了似的,她的鬧騰脾氣收斂了好多。宋母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女兒家總是這樣的,陰晴不定也多變。
八成是那男神不喜歡她,感情受挫了。
在這期間,隔壁那個從小就跟歡慶玩得攏的小破孩來找她好幾次,都被歡慶甩了臉子關在了門外。那小子跟歡慶從小玩得開,一個臭德行,爬樹掏鳥蛋,炮仗炸易拉罐,樓道吓小孩……倆禍頭子。
據宋母觀察,那小子乍一看,除了嘴貧沒什麽別的特點了,仔細看看,人還是不錯的。被歡慶甩了臉子關在門外那麽好幾次,這還堅持不懈的,起碼人家精氣神還是挺足的。
這不,開學前一天,他又來了。
歡慶依然懶得理他,在客廳看報紙的宋父看他可憐,喊他一起坐了會,順便關心一下這位委屈了好多天的癟嘴少年。
“小愚啊,你找我們家慶慶有什麽事兒啊?”宋父一臉慈祥。
哦對了,這小子大名張若愚,是他那位大學教授爹給取的,所謂大智若愚。根據這小子從小的發展趨勢來看,大智沒看出來,若愚是真的。
“哦,我找慶慶出主意啊。”
“主意?你找她出什麽主意?”
“哦,我啊,上學期看上了一個小賤人!這不是,男女有別嘛,我也不知道那妮子喜歡啥,慶慶跟她都是女的,我就來讨教讨教。這都大四了,我再不好好計劃計劃收了那個小浪蹄子,豈不是要光棍滾出校園!”
張同學的措辭讓宋父一陣心抖。
只覺得這時代是真不同了,跟不上,實在是跟不上年輕人的嘴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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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大手一揮,把張同學關在了門外,砰一聲,就是幾十條深深的鴻溝。
“什麽瞎破玩意兒!”他在關上門後如是說。
第二天,一大早,歡慶剛打開門就見到張若愚一臉大智若愚地站在她家門口,帶着一頭污七糟八的青春的茅草。
“說吧,又看上哪個小浪蹄子了?”
“趙如歌。”
歡慶突然轉身,瞪了眼還站在樓梯拐角處的張同學,“兔子都不吃窩邊草……”
“我又不是兔子!”
“你連兔子都不如!”
“那是,人兔子有三瓣嘴,我就倆,确實少了一瓣。”張同學認真地點頭,“這樣,我每天早上給你提供一杯莫斯利安酸奶,活到九十九的那種。”
“成交。”歡慶頭也不回。
歡慶是在本市上的大學,美院。
因為張同學的老爹正是美院教授,走了扇後門,允許她和張同學走讀。歡慶學的設計,張若愚學的建築。
大學校園裏,八卦之風刮得很盛。宋歡慶和張若愚在大一開學後沒多久,就被公認成一對情侶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一起走讀一起上學,除了不一起上課,基本一起吃飯。有時候還會互相跑去對方早課教室裏搶對方早飯吃。
小情侶感情真好。
大家這樣想着。直到歡慶迷上了一個據說很有錢的男神。
在歡慶剛迷上男神的那段時間裏,大家都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張同學,每一次見到他,總覺得他頭頂綠油油的,一派生機。一般這種事情,當事人一定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所以當張同學氣勢如虹地沖到歡慶的早課教室,大吼一聲“宋歡慶,你有喜歡的人居然不告訴我”的時候,滿場都是看好戲的臉譜。
歡慶在一衆人圍觀的緊張中,鎮定地開口:“是啊,我有喜歡的人了。但哪條法律或者說校規有講定,我必須要跟你彙報嗎?”
衆人的嘴巴張成了O型,歡慶這麽狂傲!
張同學癟着嘴巴,“我們從小就住對門,你穿的開裆褲什麽型號我都知道,你用的橡皮什麽牌子我也知道,憑什麽不讓我知道你喜歡誰!”
“憑我不想你污染我男神!”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裏,歡慶和張若愚坐在了教室最後座,開始讨論起來該如何追一個高冷男神的話題。也是自那以後,關于兩人的流言就漸漸散了——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都有點兒意思,要真有點兒意思,也不會熬到大學還開不出情窦之花了。
更何況,歡慶并不是什麽發蔫的小白菜小青菜,她算是有點姿色的小蓮花。
說是小蓮花也不是太妥當,确切來說,是黑心小蓮花。
黑心小蓮花愛喝牛奶。
“所以,我就這麽被你賣了?”趙如歌在聽說了歡慶和張同學的交易後,痛心疾首。
歡慶笑眯眯看了眼如歌因為哀嚎過度而顯得猙獰的臉,“我只同意幫他追你,我還沒同意幫他把你追到手。這兩者可是有本質區別的,放聰明點,別沒事折騰我耳朵。”
如歌眼睛一亮,“你這意思是……”
“我們大約可以欺壓他好長一段時間了,起碼每天的飲食會有根本上的改善。”
如歌盯着歡慶一本正經的臉,啧啧搖頭:“你太沒人性了,幼馴染也下得去手。”說着,又摸了摸歡慶的下巴,嫣然一笑:“不過,爺喜歡。”
狐朋狗友一對,達成了無恥共識的成就。
設計課上。
歡慶和如歌坐在教室的角落裏,并沒有聽課的心思。
現在她們都大四了,該上的課基本上完了,該玩的游戲也告一段落了,該看的小說也沒什麽時間看了……簡而言之,是時候找實習,并且同時準備畢業設計了。
如歌百無聊賴玩着一支筆,用手肘撞了撞認真盯着教科書的歡慶:“诶诶诶,你有什麽想法沒?去廣告公司虐兩年混混日子?還是用神一樣的覺悟創事業啊?”
“首先,我是個人。”歡慶嚴肅地拒絕了第二個提議,“其次,我是個人才,才不是混日子的料呢。”
“得了吧你,從大一開始到今天你逃了多少課,低空飛過了多少條深溝,你數得清麽你?還有啊,姐姐白給你點名多少次呢!還不是為了你那個什麽,姓江的男神!”
歡慶白了她一眼,不打算接話。
如歌八卦兮兮地賊笑一聲,“老實說,你和你男神發展到哪一步了啊?少蒙我啊,我可是知道某些人買了魚買了肉還買了菜都進人家家門了啊……”
“哎,差一點就滾床上了。”歡慶惋惜地搖搖頭,“可惜……”
“他不行?”
歡慶又白了她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可惜我是個畫畫的。”
“這跟你是個畫畫的有啥關系?”
歡慶把下巴擱在書桌上,眼神漠然看着教科書上一幅畫,“我畫了這麽多年的畫,一直都在臨摹,今天臨摹張三大爺,明天臨摹李四大爺……”
“所以呢?”
“所以,就連我追個男神,也不小心臨摹了他的前女友……他大爺的!”
如歌把這句話在腦子裏拐了好幾個彎,皺起眉,“你……介意說得更通俗點麽?”
“我介意你拉低我智商。”
“你大爺!”
兩個小時後,歡慶和如歌出現在學校食堂,心安理得地吃着張同學忍痛買的紅燒小排、酸菜魚和糖醋裏脊。
如歌一邊吃一邊從書包裏掏出一張雜志封面——很明顯,是從某雜志上剪下來的。啪一聲拍在了桌上,一邊咬着排骨,一邊憤憤然指着那雜志封面人物:“你說這種人,就沖着自己有幾個臭錢,可覺得自己了不起了。還有臉上雜志封面丢人現眼的,真膈應人!”
“誰啊,誰膈應人?”聞聲而來的張同學緊張地在如歌身邊坐下來,一眼瞥見那雜志封面人物,立馬驚訝擡頭瞄了眼對面氣定神閑的宋同學。
“這雜志社你家開的啊?你說不許人去就不許人去啊?”歡慶平靜地嚼了一口飯,“這事兒就算完了,別沒事兒閑得慌瞎提他,不就一個有錢人嘛。姐姐我這回栽了沒撈到錢,下次再來,還是一條好漢。”
“你很缺錢嗎?”如歌鄙夷。
歡慶嚴肅地點頭,“你不缺錢嗎?”
“缺啊!怎麽不缺!”如歌說着把那雜志封面順手放到一邊,“沒事,別洩氣,咱再找個更有錢的男神!”
“嘿……我說,你倆咋回事兒呢!”歡慶和如歌一臉莫名看向此時一張苦臉的張同學,“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聽過沒啊!你倆就想着嫁個有錢人!就沒想過嫁個将來會有錢的人嗎,瞧瞧你們那點出息……”
“我沒想到你的語文水平能達到這樣的高峰……”歡慶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居然能随口說俗語了啊張大智。”
張同學急得吹胡子瞪眼還是沒阻止住歡慶,只能面如死灰地看着笑得前俯後仰的趙如歌,“哈哈哈哈哈,張!大!智!哎喲,真是個好名字。”
要說與人鬥其樂無窮,這樂只有歡慶有。張若愚從小就鬥不過宋歡慶。論武,她是個女孩子,碰一下就去他老爹那告狀了;論文,她從小嘴厲害着呢,文化課成績也高出他許多,總能找個刁鑽的角度出來虐他。
但要說了解,大約是張若愚最了解歡慶了,尤勝宋父宋母。
歡慶從小不愛說心裏話,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跟她說話也說不了幾句心裏話,總覺得兩三句話就劈叉了,幾乎完全無法跟她在同一個思路上走下去。她打小愛亂塗亂畫,看小故事書,這興趣延續到今天,也還是沒能把她養成一個溫婉娴淑的安安靜靜的女孩子。
本打算回家路上和歡慶聊兩句,但由于張若愚同學迫切地想要吃窩邊草,他毅然地重色輕友了。
于是歡慶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回家。
路過一個健身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