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陶函對“春晚”的理解不多,印象中大概可以追溯到小學初中了,那時候三十晚上大家圍坐電視機前,大人們打麻将,他就只能看電視上花花綠綠的人跳舞。
但陳珏有時候給他大肆安利徐以青時候,開頭會伸出五根手指,就差沒怼到別人眼前:“男神上過五次春晚啊!!五次!!”
五次啊,好像是什麽很了不起的事情。
陶函又聽高高提起後覺得,這好像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徐以青,想到了從重慶回來那幾天他去往英石美娛樂公司的事。
前幾天他給這家公司重新構築了組織框架,把次要的一些細枝末節篩選,以給公司從內而外洗底為由基本把對方公司的人脈聯絡摸了個遍。
他的感覺是,對方真是謹慎得不正常。
不過也不難猜到,旗下藝人吸毒被掀,多少還是在輿論之中受點影響,謹慎一點也是正常的,但陶函只要稍作調查,就會發現吸毒這麽大的事情其實真的影響不到他們多少。
他在摸索中,終于摸到了一家做紙媒的雜志社。
雜志社年前已經提早放假了,陶函想打聽也打聽不到,他自己也是,只要想到“快過年了”這個前提,好像整個人都會一秒切換到達放假模式。
所以這件事,也就又這麽暫時地擱置了。
他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在這種沒有頭緒的摸索中最後直接放棄,大家不如歲月靜好,當無事發生。
但看見徐以青垂頭想到那一刻的難過,他又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好,他想陪着徐以青重新攀回高峰之上。
……
徐以青拿回來的東西還挺多的,陶函和他兩個人理到了傍晚才理得幹幹淨淨的。高高送來了菜,還順便給他們稍了春聯和福字。
于是他倆一左一右站在廚房裏,開始擇菜洗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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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明天什麽時候來?”陶函問。
“午飯前吧。”徐以青說,“早飯她是起不來吃的,尤其這兩天,天天出門打麻将到半夜。”
“注意身體啊。”陶函說,“天天也太拼了。”
“我倒是希望趕緊找個人管管她。”徐以青嘆了口氣,“怎麽就沒一個她看得喜歡的。”
“兒子這麽優秀當然看誰都不順眼了。”陶函說,“你看我十四歲跟了你,以後看誰還順眼過。”
徐以青笑着搖頭,打開水龍頭沖手。
陶函磨磨唧唧蹭過來:“倒是你啊,娛樂圈裏都是又漂亮又帥的,你沒對別人動過心嗎?”
“……”徐以青拿毛巾左右按着擦手,“沒有。”
“真的?”陶函說,“那有人追過你沒?”
徐以青認真思考了一下,把毛巾挂起來,單手撐着料理臺:“……名裏暗裏,總會有那麽幾個吧。”
“啧。”
“你啧什麽啧。”徐以青轉頭看他,“你難道沒女學生暗戀你嗎。”
“行吧,中止話題。”陶函做了個停的手勢。
徐以青笑了笑,吸了口氣:“我們的第十二年了。”
“給您拜個早年啊徐老師。”陶函摟着他的腰親了口。
翌日,在基本沒什麽年味兒的上海,大街上空蕩蕩的。徐以青和陶函在院子裏,先把門頭上的對聯貼和門上的福字貼了。貼完之後,在後面幫他比劃的徐以青左右看看,說道:“我覺得,還挺不搭的。”
“我也覺得挺不搭的。”陶函說,“要不我們摘了吧。”
“別了,有點過年氣氛啊。”徐以青搓了搓他的手臂,“快進去吧,穿這麽點外面多冷啊。”
快午飯的時候,陶函的爸媽先來了。陶禮和常秀宛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門口,陶函去給他們開門,三個人穿過走道的時候,常秀宛就在稱贊了:“這地方漂亮,這地方真漂亮,以青選了個好地方啊,哎喲,還有個院子呢,哎喲這對聯好漂亮呀!!”
陶函額角一抽,心道果然什麽東西再不漂亮還是有欣賞它的人。
徐以青站在門口等他們,看見他們來了,笑眯眯迎上去:“阿姨,新年好。”
“還阿姨呢,年年糾正一次。”常秀宛拍拍他的手臂,“以青啊,你怎麽瘦那麽多呀?”
“是瘦了!”陶禮在旁邊扶着眼鏡看他,“陶函是不是欺負你!”
“那不能。”陶函把他們倆推着進屋,“進去啦,凍死了。”
徐以青給他們倆拿了兩杯熱茶,看見常秀宛脫了外面的羽絨服,露出裏面一件中式的旗袍式衣服,笑道:“媽媽,旗袍真好看。”
“靈伐?”常秀宛馬上喜上眉梢地站起來。
“過年特地買的呢。”陶禮補充道。
陶函端了水果來,暖洋洋的室內開着電視,四個人坐成一排聊天。
陶函爸媽都是知識分子,媽媽在學校當音樂老師,爸爸是教導主任,過兩年都該退休了。徐以青上小學的時候常秀宛還教過他課,陶函之前哄她就愛說,你看看你都是明星的啓蒙老師,又是明星的丈母娘,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知道自己抱不了孫子,兩個人最後也看開了。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陶函在廚房煮着餃子,聽見外面一陣動靜。他大概知道是徐以青的媽媽蘇虹來了,連忙擦幹了手走了出去。
蘇虹五十來歲了一點都不顯老,身材也保持得不錯,化着精致的妝和紅唇,膚白貌美也沒什麽白頭發,徐以青的美貌都是遺傳了媽媽的基因,這會她往客廳裏一站,陶函就覺得眼前一亮。
徐以青以前說過,她媽媽年輕時候在滬劇團工作,嗓音一等一的好,後來和自己的同門師兄結了婚,有了他之後沒多久就因為性格不合離了。
是蘇虹一點點把他帶大的。
于是正因如此,和常秀宛這種溫婉的媽媽比,蘇虹有種說不出的氣勢和強悍,當年徐以青和陶函對着他們出櫃的時候,蘇虹拿着裁衣服的長尺,足足打了他倆一人十下才罷了手。而且陶函感覺得到,蘇虹對他依然有些芥蒂。
也難怪了,自己一手帶大的優秀白菜被自己這頭豬拱了誰願意呢。所以陶函有時候還有些怕她。
“阿姨。”陶函過去喊人,幫她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脫了。
“函函啊。”蘇虹打量他幾眼,笑道,“之前喊你來我們家吃飯,怎麽不來?”
“您還沒坐下就興師問罪的。”陶函拿了水給她,“我現在先給您道歉行嗎。”
“晚了。”蘇虹說,“我發現你長變樣了啊,怎麽現在這麽高了?以前有這麽高嗎?”
徐以青陪他們在客廳坐着聊天,還順便帶着參觀參觀他倆的家,陶函就在廚房把下好的餃子拿出來。他們都遵循除夕中午随便吃點,年夜飯才是正經事。于是廚房的案板和料理臺上都是晚上要用到的菜。
蘇虹看了一圈,手抓着瓜子磕:“我晚上可不動手。函函讓你爸媽也別動手了,這一桌子菜就你們倆弄,我看你們能弄出點什麽花頭來。”
“你也太小看我了。”徐以青摟着蘇虹拍拍她肩膀。
“你會做飯?你會做飯你瘦那麽多,不知道的以為你幹嘛了呢。”蘇虹把瓜子皮扔垃圾桶裏,轉身出了廚房去外面吃餃子,“你倆也過來吃啊。”
陶函看了她背影一眼,忍不住貼着徐以青胸口問:“你媽今天心情很好啊,都不刁難我。”
“怎麽了,你還想讓她刁難你?你斯德哥爾摩啊。”
“……”陶函離他遠了一些,“這詞是這麽用的麽。”
“不管是不是,現在端出去吃餃子。”徐以青說着把兩盤餃子塞到了陶函手上。
……
晚間時候,一桌子五個人圍着桌子吃熱氣騰騰的年夜飯。
陶函和徐以青手忙腳亂了一個下午,最後還是陶禮進去友情協助了一下,蘇虹和常秀宛在外面嗑瓜子聊天,把兩人的衣服讨論了個遍,還準備相約去逛街。
一桌子硬菜上桌,還有個熱氣騰騰的小火鍋,大家舉杯賀歲,慶祝新的一年。
蒸汽升騰中,陶函低頭抿了口酒,忽然覺得從胃部到喉頭和心尖的暖意。
“我們從沒有一家子這麽過過年呢。”徐以青跟着喝了口,目光繞了一圈,柔和地落在了陶函的身上。
像個家一樣。陶函想,不對,他們就是一家。
“這都是誰做的呀。”常秀宛伸着筷子,“老陶你別說話,讓我們猜一猜。”
蘇虹夾了一塊魚,又塞了一口肉在嘴裏嚼了嚼,指着魚道:“這個好吃。”
“魚是以青做的嗎?”常秀宛問。
“是,紅燒肉是陶函做的。”徐以青說,還不忘補充,“第一次做呢,鹹淡正好。”
“還是魚好吃。”蘇虹又夾了一筷子魚,“不錯啊兒子。”
陶函夾菜的手頓了頓,忽然被這一句話說得有點尴尬。
自己的父母似乎并沒有覺得這句話有什麽不妥,還是繼續在和蘇虹說笑着,他頓時覺得是不是自己有點過于敏感,連忙又夾了兩口菜。
蘇虹在誇徐以青這件事上向來不手軟,還喜歡教育陶函一下多跟徐以青學學。陶函嘴上應着,心裏确實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教訓弄得尴尬又不舒服,他覺得自己都聽出來了,徐以青八成也聽懂了,果不其然,在蘇虹第三次誇徐以青黃瓜刨得好的時候,徐以青在餐桌下方輕輕捏了捏陶函的腿。
陶函趕忙握了把他的手示意沒事,心道自己是個小姑娘的話,這麽厲害一婆婆,這婚後的婆媳關系得怎麽處啊。
好在這波小插曲倒是沒有沖淡過節的氣氛,陶函也沒往心裏去,眼看快八點了,春晚要開始了。
陶函跑去廚房看見徐以青在洗碗,伸手接了倆盤子被徐以青制止了。
“你去切水果,鍋裏還有做好的糖水,盛幾碗給媽媽們端過去啊。”
“好。”
“哎站住。”徐以青忽然道。
“嗯?”陶函回眼往他,徐以青手上有水,只能用手臂夾着他的腰,“我媽說話不過腦子,你不許往心裏去了。”
“我會計較什麽呀。”陶函親親他,“趕緊洗碗吧大爺。”
陶函說着就切了水果,裝在果盤裏,還悉心地分成小塊,插了牙簽讓他們方便拿。糖水和水果一端出去,常秀宛拉拉陶函的袖子:“乖啊別忙了,喊以青來看電視啊。”
“馬上馬上。”陶函說。
偏巧蘇虹去洗手間,回來時順道繞到了廚房。徐以青在廚房裏洗碗,蘇虹剛進門就低聲嚷嚷起來:“怎麽這碗都你洗啊。”
“不然呢。”徐以青挽着袖子,手伸在滿是泡沫的鍋碗瓢盆裏用海綿擦着。
“看這身手,還挺熟練啊。”蘇虹笑了笑,“怎麽,你天天在家就幹這些事兒啊。”
陶函恰好從外面要進廚房,就聽見了這句話。
“什麽叫這事。”徐以青無奈道。
“我在家讓你洗過碗麽,在外面洗碗洗那麽勤快的。你從小被我寶貝到大的,怎麽談那麽多年戀愛開始幫別人洗碗了你。”
“不是。”徐以青用幹布擦擦盤子,說話聲音壓低了點,“媽你怎麽回事啊,洗個碗而已啊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嗎?飯桌上還這麽說人家,也不怕別人心裏不舒服。”
“他讓你拖地呢,騎你頭上呢,從小說你沒他精真沒錯!喂你一年把你喂那麽瘦,看見你瘦這鬼樣子我心髒病都要氣出來了,哦我養個寶貝為什麽要動手洗碗的啊?”
“他也是我寶貝。”徐以青擦擦手,語氣似乎也有些生硬道,“我為什麽要讓他動手洗碗啊?”
“你!”蘇虹似乎被這句話給激了,“你怎麽回事,你媽我在幫你說話呢。”
陶函覺得再不進去這兩個人停不下來了,連忙假裝剛進來,不動聲色地拿幹布開始擦盤子:“洗完了嗎?”
“快了。”徐以青說。
“阿姨先去坐着吧,這裏我們來。”陶函笑迷迷道。
“你也別忙了。”徐以青用手肘怼怼他,“陪長輩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