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人接觸有助于緩解病情,這種說法姜秋是相信的,但……接觸指的難道不是和別人交流、慢慢打開心扉、尋找抒發內心情緒的渠道嗎,怎麽就直接采用了字面意義上的“接觸”,變成身體接觸了呢?
齊修澤是語文沒學好,還是姜秋這對專業病理知識一知半解的人,無法理解原主的主治醫師的良苦用心?
雖然心裏也懷疑過齊修澤是不是在忽悠他的,可當齊修澤又重新小心翼翼地将他擁入懷中時,從姜秋的肩膀和後背上傳來的微微顫抖的感覺,又讓他打消了那個念頭。
——齊修澤的手在顫抖,說明他的內心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雲淡風輕,而是十分緊張的。
能讓他這麽緊張的原因,除了擔心會刺激原主的病情外,姜秋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姜秋發現,齊修澤這人還挺可愛的。
外表看着高大冷峻,嘲諷起人來還能把‘惡犬’都噎得無話可說,可內心卻也有着溫柔仔細的一面。
有那麽一瞬間,姜秋想過要不要跟他坦白,自己其實不是原主,而是另外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不管眼前的成年男人是不是夢裏出現的小齊修澤,他應該都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姜秋想了想,還是決定看看再說。
他現在對自己穿越的狀況還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态,他不像小說裏那樣,穿越時會帶一個系統,或者有原主的記憶。在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姜秋自然要慎而又慎。
就算姜秋信任齊修澤,這個信任的程度目前還沒有那麽深刻。他相信齊修澤不會傷害他,可是在面對原主與自己之間的選擇時,姜秋不敢賭他會選擇誰——萬一他這頭跟齊修澤說完,那頭齊修澤便将他帶到厲害的催眠大師面前,讓對方喚醒原主的意識,抹殺了自己的靈魂怎麽辦?
當然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揣測,齊修澤很可能既不會傷害他,也不會傷害原主的意識,他大概率會選擇“維持原狀”。
所以說不說其實都沒什麽關系,并不是目前最急迫的事情,姜秋覺得還不如等他把情況掌握得更充分一點,再跟齊修澤說。到時候他需要幫助時就可以直接向齊修澤提出具體的需求,主動權還是在自己的手上。
雖然腦子裏一閃而過了許多念頭,其實這一切也不過發生在一分鐘之內。
姜秋在齊修澤懷裏呆了将近一分鐘,最後齊修澤放開了他,順手從他的頭發上将筆帽摘下來:“還習慣這樣的接觸嗎?”
“……嗯,可以接受。”姜秋微微低着頭,揣摩着原主的語氣,小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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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說,這個擁抱的感覺着實不錯。
齊修澤身上有淡淡的松柏清冽的氣息,他選香水的品味不錯,而且別看這人穿着斯斯文文的西裝,布料底下的身體結實緊繃,一看就是平時沒少鍛煉,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種。
姜秋大學畢業沒多久就跟家裏出櫃了,他對女人不會産生那種情感,無法将對女性的欣賞轉化為吸引力,卻能get到男性的魅力。
齊修澤在他眼中,大概就跟宅男眼裏前凸後翹的華麗大美人差不多吧。
尤其是齊修澤的那雙丹鳳眼,小時候看形狀還有點圓溜,長大後變得細長深邃,如果裏面不是冷冰冰的一片,而是溢滿了溫柔,一準能讓人溺斃過去。
姜秋低頭想着,也就沒注意到,此時的齊修澤正用那種能讓他溺死的目光看着他。
“可以接受的話,以後早中晚都試試這樣的接觸,盡量維持一分鐘以上。”齊修澤見他擡起頭,将眼裏的情緒收斂起來,又是仿佛公事公辦的态度。
姜秋:“……嗯。”
“不過你也不用太勉強自己,覺得不舒服的話要立即跟我說,不要強忍着。”齊修澤低聲道。
姜秋:“……好。”
對原主來說這樣的擁抱可能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但對姜秋來說……好吧,也是一種折磨,甜蜜的折磨。
他很難不在那種狀态下心猿意馬,這是生理上決定的,不是那麽容易控制的。
不過姜秋轉頭又很想狠狠地敲自己的腦袋一下,別人摟摟抱抱是為了治病,他在這裏滿腦子黃色廢料合适嗎?
當然不合适。
姜秋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将那點因為身體接觸而産生的躁動壓了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始終保持低頭沉默不語狀,按照原著裏那幾章對‘姜秋’形象的描寫,把自己悶成一只鋸了嘴的葫蘆。
下午齊修澤在書房辦公時,他就在樓下的窗臺前對着那幾盆多肉植物發呆。
晚飯時也是如此。阿姨做好飯後,兩人面對面坐下,沒有交流一句話,飯桌上只有筷子碰碗的聲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姜秋的錯覺,他總覺得對面的人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自己的嘴角上。
害得姜秋還以為自己吃相不太好,嘴角上沾了飯粒,不動聲色地抹兩下嘴角,卻又什麽都沒有。
吃完飯,姜秋回房間關上門,又把原主的其他物品一一找出來。他發現‘姜秋’有藏東西的習慣,手機、證件、銀行卡、坐車卡之類的生活必需品都被他裝進一只駝色的小背囊裏,塞進了床底下。
要不是姜秋終于想起來哪裏不太對勁——他穿越了這麽久都沒有摸過手機!恐怕等他到發現這點都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手機只剩下一格電,這一格看着也挺懸乎,好像下一秒就會自動關機。姜秋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發現上面無一例外都是來自‘媽媽’的未接來電。
既然接手了原主的身體,那麽原主遇到的麻煩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姜秋點開其中一個未接來電提示,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迅速編輯一條短信發過去。
發完這條信息,手機就自動黑屏,沒電了。
姜秋不用去看也知道對方會回什麽信息,沒有興趣等她回複,給手機充上電就進浴室洗澡去了。
一天即将結束之際,齊修澤敲開了姜秋的房門,又給了他一個溫柔的“例行擁抱”。
把這個當成是吃飯……當成吃飯……吃飯……姜秋在心裏不斷給自己下暗示,總算能在齊修澤的面前保持一張心如止水的面癱臉。
卻不知道,眼下心猿意馬的人輪到了齊修澤。
姜秋身上帶着沐浴後的香氣,因為是病人的緣故,齊修澤給‘姜秋’用的沐浴露也是特制的,裏面摻了不少能夠安撫情緒的精油,獨特的花果香混合着姜秋的體香,在齊修澤眼中就成了絕對的吸引力。
他不着痕跡地在姜秋身上又輕輕嗅了下,才輕聲對他說:“做個好夢,晚安。”
姜秋則是想起剛才短信的事,擡頭對上他的視線:“等一下,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齊修澤眼中飛快閃過一道亮光,面上卻沒什麽表情的變化:“嗯,你問吧。”
“我……我現在的監護人,是你嗎?”姜秋問。
原主患有重度抑郁症和其他精神類疾病,按照法律他身邊應該有個監護人才對,在家的時候監護人就是父親(盡管姜父從未盡到監護的責任),結婚之後伴侶也能成為監護人。
不過姜秋又不确定,書中世界的相關法律跟他那邊的法律是否一致,畢竟書裏是個同性結婚合法的世界,跟他那邊還是有點細微差別的。
幸好在這方面兩邊的法律都一致,齊修澤很快就回答道:“是。”
姜秋微微勾了下唇:“好,我明白了。”
那一瞬間姜秋眼眸裏閃現的靈動,将他這張略顯陰沉的臉給照亮了,陰郁的氣息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與狡黠的光芒。
齊修澤的手指又不自覺地顫了下,但他很快克制住自己,順勢從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握住姜秋的手,将它放在他的手心裏:“這個還給你。”
姜秋一看,這不是他下午別在頭上的筆帽嗎?
他還以為齊修澤幫他取下來後随手丢不知道哪裏去了,沒想到對方竟然一直揣在身上。
還這麽鄭重其事地還給他。
“呃……謝謝。”姜秋決定還是先道謝吧。
“不客氣。”齊修澤虛虛地握了下他的手,随後放開,“有什麽需要随時都可以跟我說,不用跟我客氣,我們現在是伴侶。”
他着重地強調了一下“伴侶”這兩個字。
姜秋只好又說一聲好,兩人再次互相道了晚安,然後回到各自的房間。
不過姜秋沒有把握住齊修澤剛才那番話的重點,他比較在意的詞彙是“現在”。
“也就是說,現在是伴侶……未來就不一定了?”姜秋倒在床上自言自語地猜測,“難道齊修澤有離婚的打算?也是,婚姻又不是做慈善,齊修澤應該會想跟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不可能永遠拴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
他估計只要等到‘姜秋’的病情有所好轉,齊修澤就會提出離婚。
作者有話要說: 齊修澤:不,請務必讓我死在你身上。
姜秋:……我怎麽感覺這句話有點少兒不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