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齊修澤小小年紀就已經觀察入微,模仿力強,他把姜秋給他清理傷口時的每個步驟都記得一清二楚,此時如法炮制,先用棉簽消毒,再擠上點傷口護理軟膏,最後是紗布和繃帶……
雖然動作還有點生澀,但對一個才幾歲的小孩來說,第一次面對猙獰的傷口非但不慌亂,還能把只見過一次的動作全部記住,手指連抖都沒有抖過,已經是很厲害了。
“啊,繃帶就不用了,我這傷口很小,給我個止血貼就行。”姜秋擡手擋了他一下。
小齊修澤眨巴了下眼睛,似乎在消化姜秋的話,過了幾秒才露出點遺憾的表情。
……怎麽看這小鬼的表情,好像是知道這點小傷用不着繃帶,但是還想模仿全套呢?
姜秋心裏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可能是他感冒腦子不受控制,又對那本小說印象深刻,尤其是對‘姜秋’未來的配偶格外關注的緣故,即便夢裏的齊修澤還是個小孩,卻已經帶上了點成年後的影子,形象比以往夢裏見過的人要立體得多。
以前姜秋做夢,不管是多驚險刺激或者纏綿悱恻的夢境,只要一醒來他別說人臉了,連具體情節都不會記得。
現在他不但記得住這連續劇般的情節,連小齊修澤臉上細微的面部表情都沒有錯過。
說出去的話大概沒人會相信吧。
兩個人的傷口都處理好了,氣氛一度陷入僵硬之中。
姜秋其實并不擅長跟小朋友與小動物相處,這類敏感的生物對人的氣場感應十分敏銳,姜秋叛逆期的時候有段時間天天在外面打架,渾身上下都豎着刺似的,還曾經把鄰居家的小孩吓哭,說是人嫌狗憎都不為過。
他心裏雖然不讨厭這些幼小的、軟乎乎的、可愛的生物,但是因為鄰居小孩那次哭得都打嗝了,給姜秋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所以現在見到小朋友只敢遠遠看着。
齊修澤是個例外。一來姜秋認為這是他的夢境,夢裏他想做什麽都是合理的;二來當時他只想着要盡快幫男孩處理傷口,沒時間顧忌那麽多。
而且不得不說,姜秋還有點心疼他。
齊修澤就像小說裏寫的那樣,跟主角受林言青梅竹馬,從小保護他。而林言也一如原著的描述一樣,跟水做的似的,性格綿軟容易受欺負,還愛哭,遇事每每都靠別人的幫助,柔弱得宛如一朵菟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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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他們的那幫小朋友跑走之後,林言也就象征性地詢問了齊修澤的情況,一聽齊修澤說沒事,也不去細究,就這麽放心地離開了。
但他又不能譴責一個才幾歲的孩子,林言大概率并不是故意丢下齊修澤的,可這到底是一種傷害。
要是姜秋不出現,恐怕小齊修澤會自己拖着一條傷腿回家,等到那個時候,傷口的血與衣服徹底凝結起來,會更難消毒清理,肯定要吃更多的苦頭。
姜秋不禁在心裏想,小齊修澤看上去這麽能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張了張嘴,想提醒小齊修澤,不要把一顆心都給了主角受,至少愛得不那麽深,被拒絕時就不會那麽難過……
然而齊修澤卻在他開口前先說話了:“小秋,你喜歡皮皮嗎?”
皮皮?那是什麽?
姜秋原本挺嚴肅的表情突然變懵了,完全摸不着頭腦,皮皮是什麽啊?
皮皮蝦?
藍皮鼠和大臉貓?
還是粉紅色的口袋妖怪?
不說清楚一點他怎麽知道皮皮是什麽,又該怎麽回答?姜秋看着男孩臉上些許期待的表情,不知怎麽的,他胡亂點了下頭,說了句“還行吧”。
大概是因為不想看見這孩子失望的表情。
齊修澤又笑了起來,鳳眼微彎,笑容裏沒有半分勉強,是純粹的高興。
不得不說,有的人天生得天獨厚,從小就能從精致的五官上看出将來長得會有多好看,而人類多半都是顏控,天生對美好的事物都沒有多少抵抗力。
姜秋也跟着彎了彎嘴角。
就在他想起被‘皮皮’打斷之前自己準備跟齊修澤說的話,并想重新對他說出來時,一陣狂風刮過,讓人不得不閉上眼睛。
姜秋揉着眼睛,努力适應眼睛的不适,他喊着小齊修澤的名字,卻沒有聽見對方的回應,等姜秋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所有景色都變得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這是很窄小的空間,鼻端裏傳來刺鼻的臭味,頭頂上隐隐有水從水管淌過的聲音。
“一個廁所隔間。”
姜秋很快判斷道,自言自語的同時認真打量了眼隔間的四面牆——準确說來,是一面牆與三塊木板。
這裏顯然不是姜秋位于花園小區那個舒适的家,雖然廁所打掃得還算幹淨,可依然無法消除公共廁所固有的臭味。
姜秋發現自己坐在馬桶蓋上,他身後還有個小書包。
他推了推隔間門,發現這扇門被人從外面封死了,大約是有人用木棍之類的東西卡在外面的門把手上,不采取暴力的話無法從裏面破開。
……只不過,姜秋看着自己比上一次粗不了多少的白嫩嫩的小腿,還是放棄了從內部破壞的想法。
姜秋索性抓起那個小書包,先翻翻裏面的東西。
還是那個‘姜秋’,書包中藏得最深的口袋裏有他的學生證和飯卡,目前的‘姜秋’正在讀小學四年級,已經十歲了。
“這個夢的時間跨度會不會有點太大了?”而且跨越得毫無征兆。姜秋疑惑地皺起眉,都過了這麽久,怎麽他設定的鬧鐘還沒響?
他在心裏盤算到,之前在那個豪宅花園裏耗費的時間起碼有半個小時了,按照上一個夢境十幾分鐘就相當于現實裏六七個小時的算法,這一次現實裏應該過去十個小時了才對。
可他為什麽沒聽見鬧鐘的聲音,難道這次的時間流速又不一樣,還是鬧鐘的聲音被夢境屏蔽了?
姜秋總覺得這樣下去有點不妙。
他發現自己無法在這個夢裏控制地點的轉換,與夢醒的時間。雖然理論上是他的夢,姜秋在夢裏做什麽都是合理的,可他并沒有感覺到“金手指”的存在,他不光會摔跤擦破皮,還會被關在這個出不去的廁所隔間裏。
姜秋接着翻看書包裏剩下的東西。
原主是個很單調普通的孩子,書包裏除了作業本、試卷、筆袋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東西,連小朋友喜歡的貼紙和卡通挂件都沒有,看不出他的性格喜好。
不過姜秋是看過原著的,知道這是因為‘姜秋’從小就孤僻內向的緣故,很難有什麽東西能進入他的心房,‘姜秋’也很難去喜歡上什麽東西,所以看起來是無欲無求。
這也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
姜秋将書包鏈拉上,看了看隔間木板與天花板之間的空隙,目測一個十歲小孩的身體應該是能鑽過去的。
更何況依據姜秋的推測,原主這副身體應該比同齡人還要瘦小些。
姜秋踩上馬桶蓋,把書包往上一甩,穿過隔間上方的空隙甩在外邊,只聽“咚”的一聲,書包落地,而他也雙腿發力朝上一蹬,兩手迅速抓住門板的頂端。
姜秋兩腳踩在門板上,依靠那點摩擦将身體一點點往上送,最終撐起身體從頂端空隙上鑽過去,落下時差點把手腕給扭了。
還好,從前到處打架時的經驗被他記在了腦子裏,即便是用一副陌生的身體也能控制個七八分,跳下來時沒受什麽傷。
姜秋撿起書包往外走,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在學校裏,旁邊就是一間空教室,此時天已經快黑了,學校裏靜悄悄的,教學樓裏看不見半個人影。
難怪他剛才在廁所裏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原來是已經放學很久了。
姜秋回頭看了眼被木棍卡住的隔間門,小學放學時間早,大概是下午四五點,此時的天色看起來都有六七點了,那麽‘姜秋’至少被關在裏面有一個小時,在此期間沒有一個人發現他。
校園霸淩?
姜秋不悅地擰起眉,結果走下樓梯才剛拐過一個彎時,就見識到了真正的校園霸淩。
兩個男生被幾個個頭更高點的高年級學生堵在走廊的死胡同裏,情景似曾相識,擋在前面的那個人雖然在光線不明下五官顯得有些模糊,但那種銳利的眼神姜秋卻不會記錯。
——齊修澤。
還是長大了一點的齊修澤。
面對拳腳相加,齊修澤仍然将林言護在身後,林言拽着他的衣服緊張得全身都在發抖,而齊修澤不但避開了大部分的拳腳,還适當地進行了還擊。
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林言,他自己一個人肯定有辦法脫離困境。
“對不起,對不起……你們不要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有什麽沖着我來就好了!”林言邊哭邊哀求道。
“你他媽除了會躲在別人後面當跟屁蟲還會什麽,果然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娃,一樣的惡心!”帶頭的人語氣嘲諷,連帶着其餘幾個施暴的學生也在嘲笑林言。
姜秋記得,原著裏提到過,林言雖然也是豪門出身,可他的母親只是個毫無背景的音樂老師,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裏不被承認,雖然父母都很疼愛林言,他卻因為母親經常露出憂郁的表情而養成了自卑和容易受驚的性格,一看就很好欺負。
這個年紀的青少年最麻煩了,生長激素瘋狂分泌,崇尚力量,喜歡通過力量的對比給自己帶來成就感,三觀還在形成中,容易被人帶歪扭曲,分不清輕重。
姜秋悄悄地從花壇裏撿了幾顆鵝卵石,然後迅速脫下外套往自己頭上一蓋,擋住大半張臉,接着回到走廊,從背後朝那幾個學生用力将石頭丢出去!
“誰!”
“他媽的不想活了嗎?!”
其中一個人運氣不太好,本來能錯開石頭的規矩,卻沒想到轉頭的時候剛好迎上,被石頭砸破了額角,頓時疼得哇哇叫。
姜秋站在走廊上沖裏面的兩人喊:“還愣着幹什麽,趕緊跑啊!”
齊修澤反應很快,立刻拉着身後的林言從包圍圈的缺口處闖了出來,下意識地就跟在姜秋身後跑。
只是林言的身體素質太差,跑到一半就喘不上氣了,臉紅得跟番茄似的:“等、等一下……小澤,我跑不動了……”
後面的人還沒追上來,齊修澤當機立斷,打開一扇空教室的門,把林言往裏一塞:“你先躲進講臺下面,我去引開他們,然後你再出來。”
“那你呢……”林言忐忑地看着他。
“甩開他們之後我會直接回家,你也早點回去,別讓叔叔阿姨擔心。”十歲的齊修澤已經很有未來霸道總裁的風範了,情急之下說話還如此有條理。
林言張了張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按照齊修澤的安排迅速躲進教室中。
這一切不過在幾秒鐘內就完成了,還不等姜秋催促,齊修澤就立刻抓住了姜秋的手,頭也不回地朝另一個方向奔跑。
“喂,你……”
齊修澤回過頭,朝他一笑:“小秋,好久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先生:對我媳婦來說這就是幾分鐘的工夫,對我來說是足足好幾年,心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