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裏
宋清眠回握後用掌心輕輕摩挲了一下顏暮羽的掌心,宋清眠的手帶有涼意,激得顏暮羽抖了抖,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回…回去休息吧。”
“嗯。”宋清眠輕聲應允,下一秒臉上卻浮現了一個清淺的微笑,反手擡起了顏暮羽的手,令顏暮羽的掌心朝上,語調溫柔地問道:“但在回去之前,顏姐姐能為我解答一下,為什麽你的掌心有傷嗎?”
宋清眠出身不凡卻非嬌生慣養之輩,雅人深致、謙謙有禮,既顧忌他人感受,又照顧他人情緒,就連無意間與人相撞,都會将所有過錯攬給自己。
加上上一世,顏暮羽與宋清眠認識已近七年,除去最後一次在婚禮現場耳聞的殘酷話語,她從未見過宋清眠氣勢洶洶或咄咄逼人之态,就算在躲避與婉拒她時,宋清眠也是心懷愧疚、于心不忍的。
眼前的宋清眠言笑晏晏,無絲毫懾人氣勢,卻讓顏暮羽心驚肉跳、不寒而栗。
她手心的傷是在被撞倒在桌子上時弄出來的,輕微的擦傷,只破了一道口,完全不影響她的手部活動,就算放着不管也能很快恢複。
同右臂被壯漢直接撞到與大腿撞上桌子的餘痛相比,手心的傷存在感全無,而宋清眠出乎她意料的等候,令她一時激動忘記了這茬,被宋清眠摩挲掌心時她還有些想入非非,喟嘆當姐姐的感覺其實也挺好,此刻卻悔不當初了。
受傷對練習生而言幾乎是習以為常,宋清眠未到夕拾之前,顏暮羽從沒覺得自己受傷是什麽大事,只要不是嚴重到需要拄拐杖、進醫院的傷,都是擦點藥了事,自己不好上藥的地方便在周遭随意抹兩下。
雖然因為平時的注意,受的基本都是些小傷,但在宋清眠進夕拾同顏暮羽熟絡起來後,每逢受傷,宋清眠便要自主肩負起為顏暮羽上藥的職責,理由是顏暮羽上藥太随便,不利于傷勢恢複。
內斂的顏暮羽一開始并不同意,但在宋清眠的再三要求下,還是松了口。
她知道這對宋清眠而言,只是朋友、姐妹間應當的幫助,然而當她內心不再受控之後,這樣的舉動便令她多了一絲遐想,自顧自地将宋清眠的關心劃到了宋清眠也對她有意的分類中,上藥的過程漸漸成了滿足她內心遐想的美妙時光。
上一世未與宋清眠徹底鬧僵之前,她曾仗着宋清眠心軟的性格,無視宋清眠的意願,死皮賴臉纏着宋清眠幫她上藥,盡管宋清眠最終都妥協同意,卻讓宋清眠心中對她的排斥與厭惡更盛。
這一世宋清眠已經接受了她的說辭,不會介意為她上藥的舉動,但她已決定放下執念,在她沒徹底做到不因宋清眠而浮想聯翩之前,她是斷不能讓宋清眠來助她上藥、擾她心神的。
原本以為今晚回房間自己擦了藥就蒙混過去了,卻漏算了宋清眠知道她今晚睡不了公司,擔心她過了門禁,沒人給她開門的提前等候。
顏暮羽聽見宋清眠的問話,急忙縮回了自己的右手,卻由于收勢過猛,牽動了右臂,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這下不光是手掌上有傷,連手臂上有傷也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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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暮羽咬牙扯出了一個苦笑,避開宋清眠灼人的目光,硬着頭皮說道:“這是之前練習弄的,已經擦過藥了。”
宋清眠聞言笑容更甚,聲音宛轉悠揚:“是之前練習的話,為什麽到今天下午練習結束,顏姐姐的手上都沒有傷?”
下午結束練習前往直播間之前,顏暮羽曾用右手拉過宋清眠起身,那時候顏暮羽掌心毫無異樣,而後直播、吃飯,兩人都在一起,聰慧如宋清眠,自然猜想得到顏暮羽是在跟大家分開之後受的傷。
蹩腳的謊言被瞬間戳破,顏暮羽咽了一口唾沫,仍垂死掙紮道:“是剛才弄的。清眠你別擔心,只是手上這點傷,我自己擦得了藥的。”
“顏姐姐,如果你再不說真話,我只有親眼确認了。”見顏暮羽死不悔改,宋清眠笑容不再,神情嚴肅而認真。
宋清眠容易心軟,但真堅持起來,卻無人能勸說。
明白宋清眠沒開玩笑,顏暮羽耷拉着腦袋,坦白道:“剛剛右手被人不小心撞了。”
宋清眠的神情柔和了起來,将她右手的手機換到了左手,再用右手牽着顏暮羽的左手,邊走邊問道:“嚴重嗎?”
“還好,只是有些疼而已。”顏暮羽跟上了宋清眠的腳步。
自顏暮羽重生,與宋清眠互相躲避而幾度陷入僵持的關系,終于因上藥事件趨于了正常。
那一晚以顏暮羽默念着般若心經,熬過了宋清眠為她抹藥而告一段落,傷勢本身不重,沒過幾日顏暮羽便恢複如初。
邁過四月,節目的初次錄制也日益逼近。
臨近清明,不少住在Y市、離Y市近的練習生都做好了歸家的準備,顏暮羽也是其中一名。
練習生本沒有太多休假,即使逢年過節也不例外,然而夕拾推崇自主能動,并未強制要求練習生節假日呆在公司訓練,是否歸家都交由練習生自主選擇。
顏暮羽的家位于Y市與S市之間的N市,屬輔助兩市貿易往來的物流之都。
上一世顏暮羽忙于準備節目的初次舞臺,清明節沒有回家;這一世她已經知曉了後續的發展,又從自己腦海中提前得到了編排好的成品舞蹈,省下了大量修改編舞、熟悉動作的時間,兼之許久沒見過她的父母,便決定回家一趟。
宋、簡、寧三人都是Y市本地人,四人中就顏暮羽一個是外地的,因此她趕在清明前一天,就向喬青說明了情況,訂好車票趕回了N市。
N市是顏暮羽的故裏,高中之前她都在N市度過。
離開N市時,她也有過“錦衣歸故裏”的美好憧憬,可惜這份憧憬在上一世時被她肆意地丢棄、踐踏。
這一世的她春節才剛回過家,然而距她的靈魂上一次回到N市,已有三年之久。
這座城市跟顏暮羽的記憶并無太多差別,她卻對城市的每一草一木都感到懷念。
興許是近鄉情怯,顏暮羽到了家門外,竟遲遲不敢用鑰匙打開房門,若不是顏母回家發現調味鹽用盡,開門準備去買一袋,還不知顏暮羽打算在外站多久。
“小羽,你怎麽回來不給媽說聲?媽好去車站接你呀。”
顏母把顏暮羽叫進屋,打電話讓顏父回家時捎一袋鹽,然後給顏暮羽端了杯溫水,便坐在客廳沙發上,跟顏暮羽聊了起來。
“想給你們個驚喜嘛。”顏暮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搪塞道。
“你爸馬上就回來了。想吃什麽?給媽說,待會給你弄去。”顏母沒在意,接着往下問。
顏暮羽一怔,這次不再敷衍,語氣認真地回道:“你做的我都喜歡。”
“你這孩子,幾個月不見,嘴還變甜了!”顏母喜笑顏開,忽然誇張地叫了一聲,而後湊近顏暮羽,戲谑地問道:“莫不是戀愛了?”
“說什麽呢!”顏暮羽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也很少向家人吐露心聲,被顏母打趣,她莫名感到羞恥,耳尖都泛起了紅暈,“這是我的真心話。”
顏母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跟顏暮羽聊了些訓練方面的閑事後,就進了廚房準備起晚餐。
顏父不久後也買好鹽回了家,顏母沒有告訴顏父顏暮羽回家的消息,看見顏暮羽,顏父非常喜悅——以往顏暮羽半年回家一次,都算勤快的。
顏暮羽每次回家能呆的時間不長,興致一來,顏父也嚷嚷着要進廚房為顏暮羽露一兩手,顏暮羽自是不敢放父母勞作、自己獨坐在客廳等飯,便跟着顏父一起進了廚房,廚房一下就被塞得滿滿。
顏父名為顏宸鳴,顏母名為紀妤。
顏家雖不是什麽豪門,但也稱得上小富,無需煩憂生計,因而對顏暮羽的教育,一直是采用的自由放養式。
幸而顏暮羽不是什麽頑劣之徒,除了喜歡個人獨處,對看中的東西異常執着之外,從小到大沒鬧出過什麽出格的事。
顏暮羽獨處時最愛聽歌,自小就對音樂産生了興趣,顏父顏母十分理解與支持,小學初中送她去的N市最好的學校學習課本知識,放學和周末便讓她去學校周邊優秀的音樂培訓班培訓、學習,就連進入夕拾,也離不開顏父顏母的幫助。
夕拾作為國內最大的娛樂公司,成功推出打造過許多優秀藝人,是無數渴望成名的少年少女心馳神往之地,但越大的平臺門檻越高,除了要求自身的能力突出,家庭與人脈也在夕拾的考慮範疇。
顏父顏母主餐飲業,工作與娛樂事業無關,然而顏父卻有一位在新聞行業風生水起的摯友。
顏暮羽初中畢業後,向父母坦白了她想成為藝人的想法,雖不舍得顏暮羽離開家鄉,顏父還是在顏母的勸說下,托了那位摯友的關系,将顏暮羽送進了夕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