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韋氏貴妃
“後宮向來是是非之地,你讓我如何信你?”即便李孺人把事情說得明白,謝素書仍是不敢輕易信她,若因自己的一時心軟而留下禍根,丢了性命,那才是贻笑大方。
李孺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掙紮着做出什麽重大決定。須臾,她開口道:“殿下大婚時,陛下賜了許多美人,韋貴妃便把我等混在其間,讓我們進了東宮後,極力争得太子寵愛,挑撥東宮姬妾關系,誘使太子行荒淫糊塗之事,并打探東宮大小事宜,搜集太子不軌的證物。”
好狠辣的計策,謝素書自嘆不如,韋貴妃心機夠深沉,可惜挑人的眼光不怎麽樣。突然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計劃慢慢在腦中有了雛形。
“妾家中只有老母和一個兄弟,如今都在韋貴妃手上。韋貴妃以此要挾妾按她的要求行事。妾已将一切都告知太子妃了,還請太子妃想辦法救救我那苦命的母親與兄弟。”說到此處,李孺人又抹了抹眼淚。
“若你有功于太子,我們自然不會對你的家人坐視不管。”謝素書開啓忽悠模式,“你剛才說你們,還有何人?”
“還有,……”李孺人頓了頓,“還有兩個叫江蘭和白萍,只是她二人入東宮後沒幾日,因沉不住氣犯了錯,被杖斃了!”
謝素書了然,她昏迷剛醒來時便聽聞太子懲治宮人之事,想來并不是因為太子天性裏有殘忍暴虐分子對待宮人殘忍,而是東宮裏各方勢力塞進來的眼線太多,不得不為之。如此看來,太子并非外間傳聞那般無能。
“可還有別人?”謝素書接着問道。
“再無旁人了……”李孺人細聲應到。
“是麽?”謝素書拉長尾音,語調微涼,李孺人的樣子,明顯的底氣不足。“你若不老實交代,日後這些事情難保不被韋貴妃探知,你覺得她會饒了你麽?”
李孺人擡頭看着太子妃,雙眼濕漉漉的,可憐巴巴的說道:“還有,還有,碧竹樓裏的郁嬌。我們入了東宮,根本就無法靠近太子,明德殿守衛森嚴,我們并未向韋貴妃傳遞任何對太子不利的消息,她與妾素來交好,太子妃可否饒她一命?”
謝素書心中冷笑,光是有這份心思便足以死千萬回了,還想為別人讨得性命。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繼續問道:“你們是如何與韋貴妃傳遞消息的?”
“我們将寫了消息的字條封好,放在玉湖旁的太湖石下,妾也不知道是何人去取走。韋貴妃有什麽事情,也都是放在那裏,我們自去取。”
“你所說的一切,我都會派人一一查證,若是發現你有半句欺瞞,我定會行使太子妃統管東宮之權。到時你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想必你自己也知道!”謝素書嚴詞厲色的說道。
“妾所言句句屬實!太子妃但查便是。”李孺人忙道。
“今日你我所說的一切,半句都不可洩漏,否則,……”謝素書警告李孺人。
“妾知曉。太子妃放心。”
謝素書颌首,李孺人雖然性子柔弱,卻不笨,知道怎麽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太子已派了人牢牢盯住了李氏,表面上看是對這個孩子的重視和在乎,但得知真相的謝素書明白,太子恐怕是要有所動作,至于為何至今還未動手,定是有所謀。
李孺人的孩子,肯定是不能讓她生下來,若生下來養在東宮,日後被人揭穿身世,太子的臉也就丢得一幹二淨了,若是饒他一命,人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去在宮外撫養,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日後一旦被有心之人訪得下落,說不準會用皇長孫的名義起兵作亂……
“我不會對你腹中孩子如何,但東宮諸姬會不會對它不利,我便不知了,本宮有心幫你也是鞭長莫及,光是一個王良娣已經讓本宮頭疼。你自己多加小心。太子那邊,我會幫你斡旋。”謝素書言辭灼灼,眸光堅定。
她說的是實話,這樣損人子嗣的陰私之事,她不願意做的,怕髒了自己的手。但在王良娣等人虎視眈眈之下,李孺人的孩子定是難以保全,太子那邊她的确會幫忙斡旋,至于斡旋的結果麽,她可沒有保證過什麽。
李孺人看着她眸中的堅定之色,又得到了确鑿的保證,已是驚喜萬分,見太子妃還好心提醒她防範,更是感激涕零。“多謝太子妃。”她伏地深深行了大禮。
見李孺人這般模樣,謝素書心頭到底有些不忍,輕輕說道:“不管發生什麽,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你真心依附于本宮,日後本宮定設法讓你嫁與那位羽林郎。”
“你且好生将養,單薄成這樣,就算我有心幫你,你的身體也不一定能撐得住。”謝素書看着李孺人單薄的身子,不無擔心。
“是,妾定會好好調養。”李孺人的臉色難得的浮現出一絲笑意。
謝素書又囑咐李孺人幾句,方叫了明川等人進來,派人送李孺人回去。
李孺人走後,她用了膳食,正在殿中沉思,突然有內侍在院中叫到:“太子妃,不好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這麽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木槿走上前去喝道,還欲再訓斥幾句,卻被謝素書止住了,這內侍名叫餘松,年紀頗大,行事素來穩妥,平日裏明川常安排他辦事,她見過多次,知道他并不是那種毛毛燥燥嘩衆取寵的人。
餘松走到謝素書身前站定,定了定神,調勻氣息,方說道:“剛才聽宮人們說,運往江南赈災的糧食,被人截了,陛下大怒!”
謝素書挑了挑眉,面色如常,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自從太子告知她要前往江南赈災,她就隐隐覺得會有事情要發生,果不其然,原來是在這裏等着。這種牽涉到國家政局的大事,她卻是無能為力,一直被困在這後宮之中,時間又短,即便她有心,很多的安排布置都找不到人手也來不及動手。然而她身在這太子妃的位置上,自然是與太子休戚相關,若是太子被韋貴妃一派扳倒,她們這些人也是難逃一死。朝中的博弈,她也一直暗暗關注着。
“你再去打探,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謝素書開口安排,語調波瀾不驚。
內侍領命,匆匆退了下去。
謝素書起身走到窗前,夏日炎熱,永寧殿寬大的軒窗用叉杆高高的撐起來,透過窗口,只能看到庭院裏郁郁蔥蔥的花樹和蜿蜒曲折的回廊,再遠處是高大宮牆和層層疊疊的飛檐,剛才還晴朗的天氣,不知何時已變得陰雲密布,烏雲厚重,沉沉壓在頭頂,空氣燥熱沉悶,讓人覺得難以喘息。
不多時,餘松回來,帶來了更糟糕的消息,赈災的糧食,是在接近吳越地區災情最重的地方被山賊搶走的,而太子在上奏給皇帝的奏折中,并未提到此事,皇帝是從越州刺史參奏太子赈災不力的折子裏得知的消息。
皇帝本來就病重,這幾日才稍微好了些,支撐着上了幾日朝會。聽聞這消息,氣得當朝咳嗽了許久。禦史臺的禦史偏偏挑了這個時候,參奏太子太保強搶民女草菅人命品行不良,收受下官賄賂,不堪輔佐儲君。皇帝正在氣頭上,當即下令将太子太保收入監中,并命大理寺嚴查此事不得有誤。
聽完餘松打探來的消息,謝素書的臉色暗沉的和天色一般,前幾天收到的太子信函中并未說起此事,不知道糧食被劫是否發生在太子寫信之後,她擔心的,并不是赈災糧食被劫,而是太子的奏折中沒有提及此事,若是真的發生了被劫之事,蕭越雖平日裏看起來溫吞無能,但絕不是真的無能之人,他不可能蠢到不将此事禀報皇帝,一定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能攔下皇帝奏折的人,恐怕不是那麽好對付。
禦史臺在這個時候向東宮官員發難,她不信這是無心之舉純屬巧合,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太子太師是先帝時的老臣,重病纏身已有一年多沒下過床了,太子太傅亦是先帝時的老臣,已過七十,三天兩頭因頭痛腦熱而告假修養,三孤之中,太子手下最為得力的便是正在壯年太保。
看來韋貴妃終于忍不住開始出手了,謝素書心中不免有些焦慮,此時太子尚未回京,本來就是弱勢,若韋貴妃他們還有什麽後招,太子恐怕難以招架,皇帝本來就偏心于瑞王,若此時要除去太子……
不遠處的空中,電光一閃,轟隆一個霹靂驚雷在頭上炸響,吓得謝素書一跳,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落了下來,砸在地上啪啪作響。少頃,雨勢漸大,天地間挂起一副密密麻麻的雨簾,屋檐上的積水滴了下來,打在檐下青石水溝裏嘩啦之聲不絕。
謝素書看着連綿不絕鋪天蓋地的雨簾,眼前突然又浮現出蕭越的臉,笑意溫潤,是臨走前那晚,昏黃燭光中他看着她,眸光堅定的說:“我生為一國太子,受舉國供奉,……”明知前路艱險,他仍是要踟躇向前,謝素書突然覺得心口似被針紮了一下,尖銳的疼,她擡手捂住心口,“蕭越,你要早日平安回來呀!”
謝素書只能祈盼蕭越早日回來,她相信他定有自己的安排。然而太子的消息她沒有盼回來,卻聽到宮人們在紛紛議論說是齊魯叛亂已平,瑞王殿下不日将凱旋歸來。
太後自太保入獄起便病了,每日後宮裏的嫔妃們都要輪流過去侍疾,謝素書偶爾也能遇見韋貴妃,妝容豔麗,服飾鮮美,看人時眸光冰冷,威嚴富貴。太後的病是心病,遲遲不見好轉,待韋貴妃很是冷淡,韋貴妃卻也耐得住性子,仍是不時過去侍奉。
事情繁多,謝素書也沒精力關照東宮裏的那些美人,她們卻也像是嗅到了空氣中那股對東宮不利的味道,難得的安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寫得太匆忙,微微修改了一下。對整體情節沒有太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