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謝氏家事
謝素書眉頭一跳,忙問:“阿凝出了什麽事?”
明川道:“聽說是在長林衛打傷了七皇子,老爺一怒之下,将他重重打了四十板子,如今已是只有進的氣兒沒有出的氣兒,扔在柴房裏不讓請大夫,老夫人已經氣暈過去了!孫嬷嬷情急之下派人送了信過來。……”
謝素書訝然,謝凝在府中向來沉默,下人們照顧他不上心都不敢去告狀的,這進了長林衛才一個來月,連皇子都敢打?她可不相信,覺得其中必然有什麽誤會。
謝素書匆匆吃了午飯,找白芷要了些上好的傷藥,急急忙忙趕往七皇子的蘭林殿。
當朝皇帝有六位皇子,一位公主,除太子外,年紀較大的兩位皇子都已封王分府,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年紀較小,尚未封王,都住在長慶宮中。
謝素書一進蘭林殿,便聽得殺豬似的一陣嚎叫,接着有少年變聲期沙啞的嗓音罵了起來,“輕點!五皇兄你下手輕點!啊——疼死了!”謝素書唇角忍不住抽抽,好不容易才強忍了笑意。
殿內,七皇子蕭缙只穿着中衣,衣襟大敞,褲腿挽得高高,身上姹紫嫣紅,看起來有種淩亂而讓人不可直視的美感,五皇子蕭烨正舉着一瓶藥酒幫他上藥。
內侍尖着嗓音禀報道:“七殿下,太子妃過來瞧你來了!”
七皇子忙一把合上衣襟,又抓了外袍套上,五皇子在一旁着急忙慌的幫他系上腰帶,又幫他把褲腳都扯了下來。兄弟兩人穿戴好,迎了謝素書進來,見過禮坐下,七皇子問道:“皇嫂過來,可有什麽事情?”
謝素書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方開口道:“聽聞七皇子在長林衛校場受了傷,本宮過來看看。”
蕭缙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點小事,還勞煩皇嫂跑一趟,多謝皇嫂關懷!”
站在旁邊一直沒出聲的蕭烨突然沖蕭缙眨眨眼,沖謝素書一禮,道:“皇嫂,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您與七弟慢慢聊!”說罷似被什麽東西追趕着一般,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蕭缙看着五哥的背影,悶悶的嘀咕道:“這人真奇怪,剛剛還說要在我殿中用了晚膳再走呢!”
謝素書看着他們哥倆親密的模樣不禁莞爾,“七皇子傷得厲害嗎?我給你帶了些傷藥。”她邊說邊讓明川将傷藥遞給七皇子身邊的內侍。
“多謝皇嫂,不過是些皮外傷,并不礙事。”蕭缙笑着說道,卻難掩眸中郁悶。
“阿凝也真是不懂事,竟然敢對七弟出手,嫂嫂在這裏代他給七弟陪個不是!”謝素書看着他,笑得越發溫和。
蕭缙愣了愣,“阿凝?”他一拍腦袋,大叫不好,“謝凝那小子,難道是皇嫂的兄弟?”
謝素書眯起眼睛,“正是我家四弟。”
蕭缙面上通紅,只覺有些尴尬,“皇嫂,我不知那小子是你家兄弟,五皇兄說長林衛有個新來的小子功夫不錯,我們就偷摸着去比試了一番,喏,你看,”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青紫,少年沙啞的嗓音又壓低了幾分,“阿凝兄弟好功夫,都把我揍成這樣了,我可沒能傷着他!”
謝素書聽他這麽說,頓時被逗得笑了起來,心下安然,既然只是切磋比試,倒是不礙事的。
謝素書進了謝府,一言不發,直奔柴房而去,驚得府中一幹下人如臨大敵,忙去通報張氏不提。
到得柴房門口,護衛踹開柴房大門,謝素書快步走入柴房,見謝凝躺在一個破褥子上,衣袍上濡滿鮮血,縮成一團,面色通紅,嘴裏說着胡話。
謝素書皺眉,讓護衛将謝凝抱起,速速送回房間,出了柴房門,見院中一個瘋瘋癫癫的老妪正呆呆看着她,口中喃喃有詞,“大小姐?大小姐都這麽大了?夫人,老婦終于見着大小姐了,夫人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她因急着帶謝凝去醫治,也沒多往心裏去,一行人匆匆往謝凝住的院子裏去了,因知道謝凝傷得重,她帶了白芷過來,此刻看謝凝的樣子,她無比慶幸自己帶了太醫。白芷在內室幫謝凝處理傷口,她在外間反複踱步,焦慮無比。謝老夫人經此事也氣得暈迷,老夫人定然是有大夫照料,不然謝揚該被人罵不孝了,不過給謝凝診治完了之後,她也得帶着白芷過去看一看,畢竟一般大夫的醫術,是無法和白家的人比的。
謝素書進了謝府,便有人去向張氏和謝揚通報,不多時,張氏和謝揚也趕到了謝凝院中,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一番行禮推讓客套後,房中靜了片刻。
謝揚面色陰沉,他素來不喜長女,懦弱膽小,毫無謝氏半分風骨。諸皇子□□,他親近瑞王,長女卻突然嫁入東宮,無疑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同僚們都與他疏遠許多。今日這個女兒突然跑回府中,擅自作為,更是讓他心中不快,他率先打破房中沉悶,冷冷問道:“書兒,你此番作為是合意?”
謝素書并沒有因為謝揚冷漠不悅的口氣而惱怒,也沒有像以前的謝素書一樣,吓得不敢說話顫顫發抖,她面帶笑容,直視着謝揚的眼睛,反問道:“女兒想問父親,此番對阿凝下如此狠手又是合意?”
張氏見父女二人劍拔弩張,空氣中都是火藥味兒,忙笑着斡旋道:“書兒,怎麽能頂撞你父親?回家也不派人通報父親母親,何況祖母還病着呢,你四弟不懂事犯了錯,你身為太子妃,你也不懂事?”
謝素書眸光一凝,掃張氏一眼,這是在勸架嗎?這般說話分明是要挑起謝揚的怒火。
果不其然,謝揚氣得胡子都顫抖了,“放肆,不孝女!”
謝素書仍是笑着,不卑不亢的答道:“父親,女兒不敢不孝,今日回謝府,是聽聞四弟性命堪憂,方匆匆而來,沒來得及拜見父母,自當請罪。只是若我晚來片刻,四弟恐怕便回天無術了。若四弟去了,勢必要讓父親背上殺害親子的罪名,那才是真的不孝啊!”
一席話說得謝揚沉默了片刻方反駁道:“那個孽子,皮糙肉厚,打他幾棍子又算得了什麽!”
謝素書沖父親深深一禮,緩緩說道:“那便請父親去看四弟吧,他此刻已是滿嘴胡話高燒不醒。”
謝揚冷哼一聲,腳下卻沒動。
謝素書問道:“不知父親為何要這般重責四弟?”
“他打傷了七皇子!我若不杖責他,整個謝家都會被牽連!”謝揚陰沉着臉答道,覺得這個兒子真是讓人頭疼。
謝素書笑笑,接着問道:“父親是聽何人所說的這件事情?”
謝揚看張氏一眼,張氏忙道:“是聽長林衛的少年們說的,他們與阿凝在同一個校場操練,都說是親眼所見,我們便信以為真。”
見張氏開口,謝素書心中隐隐明白事情的起因了,此時卻不好挑破,只道:“回謝府之前,本宮去蘭林殿見過七皇子,他不過受了些皮外傷,并無大礙。而且并不是阿凝出手傷人,七皇子與五皇子去校場找人比試,未告知阿凝他們的身份,不過是同齡人之間的切磋,并無犯上之說。今日七皇子還說,過些日子再找阿凝比試呢!”
一番話說完,謝揚與張氏臉色紅紅白白,甚是好看,謝素書又道:“父親如今已過不惑,行事自當穩妥為重,觀您平日在朝中行事,便是極為妥當,為何凝弟之事,便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阿凝還小,若有不是之處,父親母親多多教導他自能改正,動則毒打,卻不是我謝家詩書世家的作風,還請父親三思。”
謝揚聽得謝素書這麽說,臉色鐵青,恨恨道:“那個孽子!老夫揍他時死活都不吭一聲,我們如何得知這其中還有這些彎彎繞繞!”
雖然謝凝不是謝素書的親弟弟,可她腦中還是有不少姊弟間溫馨相處的記憶,此刻聽得這少年如此倔強,性命都差點丢了,卻咬緊牙不解釋不求饒,她心裏微微的疼,為這少年這些年父子離心到如此地步而感到徹骨的冷。
“父親,謝家子嗣單薄,嫡長房下輩男丁就二弟和四弟,要是四弟有了什麽差池,偌大的門庭,二弟獨木難支,日後若四弟有什麽錯處,還請父親念在死去的姨娘面上,寬恕一二。”
見白芷從內室出來,沖她點點頭,謝素書又道:“聽說祖母亦是因此事而犯了舊疾,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禦史們又可以拿着這些事情參父親一本!今日我帶了禦醫過來,先去看看祖母,凝弟這邊,留兩名護衛,若是七皇子刁難謝家,讓他們進宮禀報我即可。”
說完,也不看那兩口子的臉色,徑直往謝老夫人的松鶴院而去。老夫人不過是驚怒之下,犯了舊疾,大夫已開了藥煎熬後服下了,白芷探脈一番,并無不妥,謝素書心下稍安。
因不放心謝凝,謝素書欲當晚留宿謝府,叫了明川過來讓去告知宮中,明川愣了愣,“您不是說欲與淩将軍見面麽?他明早會去東宮,您可是忘了?今晚若不回宮,明日怕是來不及。”
“再派人去告訴他,讓他來謝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