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車（8）
藤蔓試圖纏住李雲唐的雙腿，卻被他借力踩跳，極為輕松地來到了妖身旁。
傘尖挑斷了其餘幾根吸食的藤蔓，然後用雨傘兜住了妖身，用力往下一擲。
他剛剛躍出來的洞口已經被藤蔓迅速補上，結果他又把傘戳回去，那些剛剛堵住的藤蔓齊齊被巨大的沖力擠斷。
這下它們不僅發出嘶嘶嘶嘶的聲音，更發出尖銳的類似于老鼠叫的喊聲。
傘尖在火車地面戳出了洞，微微傾斜了一個角度，把妖穩穩當當地收在裏面。
而後蔓藤的血雨噴下來，淋了昏迷的妖一腦袋。
陸苗往後一躍，機智地跳開了。
下一秒，李雲唐就又踩着一個大箱子穿過洞口下來。
剛穿過洞口，他迅速地落到一邊。
箱子造成的洞口太大，被擠裂藤蔓更多，血再次濺射起來。
這次陸苗沒來得及幸免于難，被直直澆了一頭。
李雲唐看着他“哎呀哎呀”了一聲，仿佛惋惜，又仿佛嘲笑，等血雨落完才走過來握住傘把。
傘身上寸血不染，李雲唐舉起稍微一旋轉，血就已經全部流落在地面上。
當然，妖也落在地面上。
“找片葉子給他吃。”李雲唐說。
陸苗用基本全淋濕的T恤擦了一把臉，血的腥味都沒他的火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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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屍怪也快被他來來回回進進出出弄瘋了，不停地發出尖銳的怒吼，此起彼伏。好多條是被完全截斷了，掉落下來，融在血中不複存在。
……真想站在屍怪這一邊。
陸苗想，太可惡了，這個神。
他半跪下來打開箱子，裏面的小姑娘還在昏睡。
從她腦袋旁邊拿出一片葉子，然後伸手掰開妖的嘴巴，塞了進去。
“他不吞。”陸苗說。
“他會吃下去的。”
陸苗擡起頭，發現李雲唐已經把傘收束起來，握住傘把朝上。
傘的尖頭已經有藤蔓纏上。
他像是看準了一定長度，突然間用胳膊不停地旋轉傘把。
就跟卷棉花糖一樣，快速地卷住那些往這裏沖過來的藤蔓。
傘把越轉越快，上面被纏起來的藤蔓越卷越多，通過被箱子砸開的洞口，陸苗看到攀爬在車頂上的藤蔓已經不由自主被巨大的向心力帶起來。
騰騰騰騰，哐哐哐哐。
整個火車頂都像是要被拖起來似的發出巨大聲響。
屍怪的藤蔓蹭蹭蹭被網上拉過窗戶，卷起來的面積完全超過了陸苗能夠看到的極限，他甚至在想象那些屍怪是不是已經被卷成了一個大型電風扇。
陸苗有種自己要乘坐直升飛機的錯覺。
這完全就是吊打啊。
而且李雲唐跟個孩子似的，樂在其中。
他的下一句話就毀了陸苗對他的期待。
“居然成功了！果然要多一些才好卷，之前總是不成功，看來卷屍怪也是有技術的！”
所以他是來玩的嗎？
活了二十二年，馬上二十三年的陸苗，第一次如此想揍一個人。
躺在地上的妖喉頭突然緩緩吞咽了一下，像是把葉片吃下去。
他睜開了眼睛。
微暗的瞳孔中倒映出陸苗的面容，這只妖像是想起什麽猛然起身，眼看到箱子裏的妖安然無恙時才舒了一口氣。
陸苗知道他是擔心那個小姑娘。
伸手替她撿走剩下的幾片葉子，沒有葉子的味道，她估計一時半會兒就醒。
妖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一言未發。
然後他把有些蘇醒模樣的小姑娘抗在肩上，跳出車門口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看見他走了，陸苗還有點悵然。
擡起頭，李雲唐居然還在玩，越卷越大。
陸苗直接忽視他，盯着手中的葉子，“為什麽妖不能聞葉子，卻能吃葉子？”
“這是上古神樹建木的葉子，有着治愈的力量。但是因為有一段時間被妖偷得太多了，才自主産生了一種氣息，讓妖聞到就會暈厥。”
原來是這樣。
李雲唐突然停住傘把不動，像是累了。
那些屍怪頭暈目眩，略微往下蹭了蹭，但見李雲唐的目光明亮無比。
它們立刻意識到了自己對于這位神的力量和性格一無所知，有幾條細小的立刻撤走，鑽回了泥土裏，後來便是大面積地全部逃去。
李雲唐微微嘆了一口，本來就不想殺光它們。
東方的黑夜裏，遠處已經有淺淺的微光，再過不久就是日出。
破損的車廂裏吹進的風不再冰寒。
陸苗有點累了。
他找了個幹淨的地方躺下來。
想了想，屍怪走了，把自己嘴裏的葉子拿出來，跟剛剛從箱子裏撿出來的葉子都放在口袋裏。
既然葉子那麽金貴，自己留着有備無患。
好累啊。
這可真的是驚心動魄的一晚上，他再也不願意重歷和回憶了……
醒來時，陽光已經直直打在他臉上，照得臉上幹巴巴的緊。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面前好像站着兩個人。
“李雲唐先生，感謝您臨危之時，逃過土匪，用無線電報警。”
有個警長模樣似的人與李雲唐用力地握了握手。
“不用客氣。”
“你讓所有乘客都跑到車前頭，真是幫了大忙了。”
“應該的。”
身上很不舒服，血跡幹了，衣服變得硬邦邦，還有股難聞的氣息。
李雲唐像是察覺，走過來蹲下身，“你醒啦？”
陸苗很渴，半晌說不出話，想起自己包裏還有小半瓶礦泉水。
連忙拿起來一口氣喝光。
李雲唐很是好奇，伸手捏了捏，“這個透明的瓶子看起來很軟啊。”
陸苗把瓶子挪開，不搭理他。
還感謝他？
要不是他貪玩，早就結束了。
李雲唐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他的臉，“你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不是好像，就是。
他站起身，發現整個車廂裏的門都被打開了，大概是都知道得救了，很多人在車外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和休憩。
終于平靜了。
“能繼續開車嗎？”他問。
“能。等清點完畢後就開回去。”
陸苗有些茫然，事情結束了，他倒不知道該往哪去。
要是唐修在就好了。
他比這個神靠譜一百倍。
李雲唐起身扶了扶帽子，拍拍他的肩，“小兄弟，你跟我回家吧。我還有很多事想問你。”
“我不想告訴你。”
“你怎麽這麽別扭？”
他還在氣頭上呢，這個惡劣的神，弄得血糊了他好幾次。
“有水嗎？我想去洗個臉。”
李雲唐指了指，“我在的車廂有盥洗室。”
反正現在車上人不多，陸苗直接走過去洗了一把臉。
雖然經歷的時候很恐懼，可現在不知怎的，清醒過來後反而是有些喜悅和快樂。
感覺自己很強大，很厲害，很威武。
居然能活下來，還救了一個妖怪，還蠻厲害的。
出來時，李雲唐正在他之前的車廂坐着，正好有陽光透進來，他翹着腿，手放在腿上，眯着眼曬太陽，活脫脫像一只貓。
見陸苗出來，他拍拍手，“坐這。”
陸苗依言坐下，想了想，“你帶我回去吧。”
現在世道這麽亂，還是跟在他身邊比較靠譜，而且他也的确是關鍵人物。
“好。”
他的白皮靴翹了翹，就跟貓擺擺尾巴。
過了一會兒，李雲唐忽然一把攬過他的肩，腦袋湊着腦袋，“小兄弟，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你，咱們結拜吧。”
“啥？”
“結拜為兄弟。”
“不。”陸苗立刻拒絕，這不是連輩分都亂了？
李雲唐露出極其失望的神色，繼續誘勸：“我會罩着你的。”
“不用。”
陸苗還是更希望唐神罩着。
“給你吃巧克力。”李雲唐從懷中迅速掏出一條。
陸苗真想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少。
“謝謝。”陸苗淡定地接過，但繼續不為所動。
“我還可以給你介紹很多美女哦。”
“不用。”
他對美女只限觀賞，不用接近。
“诶——”
李雲唐有些納悶了。
咚咚咚，窗外有人敲鑼！
“來來來，發車了！沒上車的乘客趕緊上車。”
人群起身，漸漸湧上來。
李雲唐問：“我要怎麽樣做你才能跟我結拜為兄弟呢？”
“怎麽樣都不行。”
“你就這麽讨厭我？”
李雲唐覺得不可思議，他從來不是讓人讨厭的人，反而一向很受歡迎。
至今為止，還是上海灘名媛中的熱門人物。
“也不是。”
陸苗也不知道怎麽繼續解釋，索性不解釋，從包裏面掏出手機還有耳機。
雖然會很耗電，他還是想難得的放松一下。
他打開手機，插上耳機，閉上眼睛開始聽歌。
李雲唐好奇地盯了他半天，然後拿了右耳的一只，也跟着放入耳朵裏，“哇哦，居然能發出聲音，這麽一根小小的線。”
陸苗閉目養神，一動不動。
直到列車員過來：“同志，你的票呢？”
陸苗：“……”
李雲唐在旁邊賊笑：你要是跟我結拜為兄弟，我就幫你付錢。
不。
“來，這裏抓到個無票上車的！”
“強盜搶劫的時候，車票也一塊搜走了。”陸苗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可是我剛剛在貴賓專用車廂裏一直巡視，沒有看見過你。你是三等車廂的吧？想趁亂坐貴賓廂，起來！”列車員很猛烈地拉陸苗的胳膊。
陸苗想了想，轉頭面無表情：“哥。”
李雲唐差點沒笑出聲，從口袋的皮夾裏掏出大鈔，“來來來，列車員先生，我補票，剩下的都是給你的小費。”
列車員雙眼簡直發起光，車上人的錢財基本被搜刮一空，沒想到他還藏着。
立即殷勤起來，“是嗎？原來是李先生的朋友，實在不好意思。兩位先生要不要點吃的，或者溫水？”
“不用。”李雲唐擺手。
“那謝謝李先生了。”
列車員滿意地收好錢去查下一排座位。
陸苗繼續閉目，忽略李雲唐的目光，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不想人擠人在三等車廂裏，雖然顯得很作，但是那裏面有屎有尿，非常難聞，還沒有吃的，只能站腳和窩着，比春運沒座位還要痛苦十倍。
而且就算叫他哥，他的輩分也是上升的。
他心寬，不計較。
李雲唐拍了拍他的肩，“陸苗老弟，我真是中意你。”
“謝謝。”
他撿起一只耳機，忍不住又看了好幾下，覺得格外有趣格外喜歡。
這個小兄弟，身上藏着許多新奇有趣的東西。
他真是太開心了，找到了新朋友。
戴上耳機跟陸苗一起聽歌。
陸苗歪腦袋睡着。
感覺太陽的光輝落在臉上。
火車像是要啓動，發出微微的震顫。
剛剛窗外的草木都是一種嫩綠色，這個季節是春天吧。
感覺有些溫暖呢。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有點想湊他們cp，我真是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