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見吾皇,不跪拜,率性輕快自在
水夏一路上詢問哪裏有好吃的東西,她想要帶回去給水蓮花吃。因為水蓮花最近迷戀上木匠活計,所以并沒有來。程琤一路上很少說話,昭昭一路上哄他,白蓮花不理睬他們,只是同水夏一個人說話。泷碼偶爾插一兩句。
水夏想起什麽,道,那朵食人花說不定能吃。程琤很是笑了一會兒,将食人花的屍體拿給水夏,讓她帶給水蓮花。
小白當時覺得這兩人真是白癡。憑什麽看着這什麽食人花還能吃下去。不過昭昭卻說他要吃一口,看着昭昭吃得歡快,小白亦吃一口,滿齒留香。她想,這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想到食人花平日裏吃的是人,或者鬼,她又開始吐,吐得一身都是。
水夏給她換了身衣裳,又帶她清潔。她照舊一路吐着,渾身都不舒服,難過至極。泷碼和程琤都笑她。昭昭卻也笑,笑完神色愧疚。小白喜歡昭昭的笑,清亮的聲音,像是遙遠的一場環辔奏鳴。她總是心中快意。
水夏總是帶着她,一路上神色都很憂慮。她想果然還是女孩子好,男孩子又髒又濁,就連笑聲都帶着猥瑣,不過不包括昭昭,他還小,孩子小的時候男女都一樣。
她想等昭昭長大了,她就不要他了,省得覺得髒肮,現在倒還好,感覺還舒服。小白一路上仍舊是吐,程琤也沒有半句安慰,她是冷漠慣了的人,也并不難過。也許她早就看淡了。
小白總是禁不住想念小時候,一切幹淨清澈,那時候師父就是師父,純粹的師父。她喜歡小時候那一種純粹,她讨厭長大後這些複雜,好在現在一切簡單,大約因為她是一個簡單的人。
她想她骨子裏是冷漠的,和大家處了這麽久,她并不覺得這些人是至親血肉,反而從骨子裏脫出一種淩虐的沖動,淩駕的,漠然的,冰冷的。她知道她本身就是那樣子的人,她自己回來了,有些溫存就會離開,因為并不相容。
這并不是什麽悲慘的事,她并不怎麽留戀他們,她也可以一個人快樂,一個人嬉皮笑臉,一個人捧着漂亮的書卷學習法術,變得厲害。她并不覺得那種生活于她乏味,反而非常精彩,是她骨子裏喜歡的。
她想到這裏,恨不得立即告別離開。可是她想再留一留,再留一留也許一切會好一些。她冷淡的眼眸裏依舊漾着水光,她突然之間明白自己不屬于任何人,不屬于任何的凡塵俗世的燈火,她也明白了原來自己心不在此,也不在這跳脫的友誼愛情。
她想自己總該回去,但也許并不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想要離開,但是她的确是想要再留一會兒。就在這一會兒,她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一切都錯了,原來,她也早已經不是自己。
她眼睜睜地讓那個女子侵占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她還小,那時候她為了自己的肮髒難過,她突然間醒悟她和風敞是一樣的人,難怪程琤會喜歡上她。
忽的一聲,她想,我也該回來了。她小時候的肮髒,是額角的一個黑洞,她站在鏡子裏,那個黑洞無止境地擴大,然後她通過那裏,看到了地獄。那讓她恐懼,那讓她驚恐萬丈,活了這麽久,她才知道原來這麽長時間,她都不是自己。
昭昭,她說,你娘親剛剛死去,她說能夠再見你,她好像很開心,但是并不像她想象中那麽開心。昭昭說,娘親你別說胡話,你還活得好好地。小白就笑了,異樣的清醒,冷然,你看,我還是不是你娘親?
昭昭走了。他說他寧願去找爹爹。小白很好笑,這麽長一段時間她完全過得被動。她同泷碼和程琤告別,他們喜歡的不是自己,最重要的是,她也并不喜歡他們,這是一場奇怪的陸離的夢境,在這個夢境裏,她迷亂她奇怪她善變她淩亂。這不是她,她明白。
那她又是如何逃脫了自己的肮髒呢?過了這麽久,她才第一次照鏡子,額角的黑洞不見了。是好了。她笑,笑容霸道張狂。這個淩亂的無趣的世界,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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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她再也沒有和從前的任何人聯系,所有的人事,都不過是她曾經有過的一個狂放的夢,這個夢也許并不駭人聽聞,但是足夠淩亂。她重新醒了,所以夢就沒有意義了。
1 冷夏 闊別多年。
小白出生在一個将軍家裏,從小不愛紅裝愛戎裝。她是這一代有名的霸王,刁蠻跋扈,就連,這一天來的一個頗有來頭的少年都對她刮目相看。
這一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清風陣陣,帶來淡淡清芬。小白的笑容清淡從容,她坐上一匹馬,說着駕。眼角有從容雅致的味道。
少年是在她殺進叢林時的時候出現的。他穿着一身明黃,亮麗得簡直奪目。眼角有戲谑的溫度,灼人。她駕馬馳過,臉上是漠不關心的神采。少年卻到她身邊,道,姑娘,借問一下,這裏可有一個将軍,他叫白形。她大聲駕馬,充耳不聞。少年冷笑,将刀架到她脖子上,道,說。
她揚笑,好笑,有你這麽問人的?少年也是冷笑,我剛才倒是溫言相問,你的态度卻不怎麽樣。她漠然,白形,是我爹爹。你找他?
拜見皇上。白形很是鎮定。少女白夏揚笑,皇上。她并不跪,坐在那裏端端正正地打量着這位帝王,不過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有何好在意的?
何況,她冷笑,自己一出生,便是鳳凰繞床,龍翔九天,被鑒定為仙人之軀。她淡然坐在那裏,并無半個人覺得不妥,仙人,總是高高在上的。
今年的夏天,她便要去往天山修仙。這是個很難得的夏天。她不喜歡凡間煙火,她喜歡冷漠的冰封的世界。知道這個消息,她很是興奮。
皇帝望見她,眉梢眼角很是不屑,她知道,幾乎所有的男孩子都讨厭這樣的女孩子,霸道狂炫,骨子裏有刺骨的鋒利。男孩子喜歡的是溫柔若水的女孩子。她不是,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從小對男孩子天然生成一種厭惡,他們,她看不上眼。 皇帝對她看着,她便也把眼睛對着他看,看着這眉眼溫潤而又帶一絲銳利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她不悅地轉過了頭,眼裏的厭惡,一點也不掩飾。他輕笑一聲,道,有點意思。她最厭惡別人說這種話,好像女孩子是玩物似的,她瞥了他一眼,斜的,很不屑。
少年并未生氣。她想,這倒還是個大方的主,她喜歡大方的人,素性爽闊的人并不多,難得這個少年是這樣,她心中掠過一絲快活怡然,便不再與他針鋒相對。
白形知道自個兒女兒不是常人,平時卻也并沒有少給她警戒,然而今日她還是一樣,因而一張臉終究還是沉了下來,等到看到皇帝純粹漂亮的笑臉他才面色稍霁。然而心中卻還是覺得不妥,倒是可憐了他這個知禮循規的人。
白夏冷淡地坐着,一張臉上都是泰然自若。小皇帝和白形說這些什麽,她一點也聽不懂,便嬉笑着回了屋。一邊想着父親惱怒的神色,她大笑不止。也許是被他寵慣了,她并不覺得對一個皇帝不敬就有什麽事。
然而,第二天下來的皇帝的命令卻讓她頭皮發麻。說什麽要召她進宮,她想着砍頭就砍頭,皇帝真是小氣,她不就不知禮些讨厭跪拜些,先前還沒說什麽,這一走,卻又要來找我麻煩!臉上卻還是淡然之色,只是有些厭惡。
白形比她更着急,這也許真是要給她些顏色。伴君如伴虎,他這麽樣的人自然是謹慎着,可是白夏她,未免太無所謂着些,他開始後悔平日裏天天把她放在軍營裏野,一點正經規矩沒有教給她。
白夏終于是到了。皇宮她不好奇,一堆瓦嘛,那什麽,不也一堆房子。她還是不行禮,站在那裏像塊木頭。小皇帝笑着從龍椅上走下來,溫言道,你可願意陪着我過一段時間?朕聽說你是仙人之軀,日後自然要去修仙,但是現在,你在宮中玩一段時間可好?
她大大咧咧地,真的?你是請我來玩的?她笑得開懷,好啊,你不要我行禮,我就陪你玩。小皇帝笑,沒事,你不必。
白夏心中大喜。
小皇帝帶她玩,自然不會重樣,皇宮雖然諸多宮牆束縛,可是她開心啊,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最讨厭重樣了。哈哈。她大笑起來。
小皇帝居然帶她去禦花園玩,她活蹦亂跳,幾個身形下來,花花草草被摧殘得極慘,小皇帝笑容依舊,接着摧殘,朕很久沒有看見你這麽快樂的人了。她不開心,感覺自己是耍猴的。
她笑,那你以後在我面前稱我,好不好?小皇帝笑,有何不可?只不過一件,他揚眉,你不能讓我母親看見。她與他雙手相擊,成交。
一月之後,我就要去修仙了。她不知怎的用了這樣的句子,總是感覺不符合自己敢作敢當恣意闖江湖的率性,扭扭捏捏的。他笑,你可以不走,你可以繼續留下來。她不悅,這可是我多少年的夢想,能夠遠離紅塵事,清淨無為過一生,生活多恣意多自在。她率真道。
他反問她,真的麽?現在你還渴望這樣的生活嗎?她點頭又搖頭,望着他,淡然道,也不全然是了。他說,白夏,你很特別,特別到讓我覺得我不能束縛你,你離開吧。
白夏把頭靠在他肩上,笑容明快飛揚,眼裏是率性自在的光芒,後會有期。她與他擊掌,日後,我一定會回來見你。她哈哈大笑,小皇帝,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不是很喜歡你。大笑張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