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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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心誠畫了銅板, 就把筆扔在一邊, 轉頭看着蘇铮,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铮睜大眼睛, 以一種詢問的目光看着他，他期待莊心誠能繼續說點什麽，現在的氣氛不是很合适說點什麽嗎？
然而莊心誠只是看着他, 眸光幾經變換，亮了又暗, 最終卻只是拍了拍他的頭，說：“玩兒夠了吧？休息一會兒吧，下午還要工作呢。”
蘇铮深吸一口氣，挪到沙發另一頭去了，他上半身一歪，把頭枕在沙發扶手上, 閉上了眼睛。
他有一點失落，他再怎麽撩莊心誠, 莊心誠最多順着他的話迎合幾句, 就是不肯點破最後那一層窗戶紙，是他猜錯了小叔的心意？又或者小叔這樣悶騷的人，就是拉不下臉來主動告白？
蘇铮閉着眼睛想東想西，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莊心誠給他蓋了一件衣服，然後開門聲響起，莊心誠出去了。
……
第二天上午, 蘇铮和任陽都沒有戲份，但是邵藝要來客串，他們都想一睹影帝演戲的風采，于是不約而同，早早就出現在了片場。
這場戲發生在劉諾的公司裏，邵藝演的是公司裏的一個中層管理者，海龜精英男。
此時，葉小已經不堪自尊心的折磨，不辭而別，帶着打工女孩兒貝貝私奔了，劉諾不知道真相，也找不到他，就這樣焦慮孤獨地度過了将近一年的時間，她深陷想念、孤寂和自責的深淵，原的女強人時常顯出疲憊憔悴的色。
邵藝演的精英男對日漸憔悴的女老板動了心思，在工作間隙有意試探她，想要約她出去，劉諾稍作猶豫，最後還是想起葉小，就委婉地拒絕了這個帥氣優秀的下屬。
對于兩位影帝級別的男女演員來說，這就是很簡單的一場對手戲，尤其對于邵藝，就是露個臉而已，全沒什麽發揮空間。
雖然這場戲簡單，但看在莊心誠的面子上，邵藝還是很重視的，早早就帶着助理一起來了片場，還把行李也都帶來了，只等專心拍這場戲，就趕去機場飛回京城。
邵藝到現場的時候，因為場地出了點問題，拍攝不能按時開始，副導演在他面前一個勁賠禮道歉：“真對不起，藝哥，我們租的這個公司場地，空調臨時壞了，有點漏水，很快就能修好，麻煩您稍微等一會兒。”
邵藝的助理不太高興地嘀咕了一句：“我們提前來了，你們場地都沒搞好，一會兒藝哥還要趕飛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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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導演滿臉歉疚：“對不起對不起，藝哥先去旁邊那個會議室休息一會兒吧，我們盡快處理，肯定不會耽誤您的行程。”
邵藝人倒是通情達理，淡淡說了一句：“沒事的，你們忙，莊導在嗎？之青姐來了嗎？”
副導演說：“莊導盯着場地呢，之青姐在路上，很快就到。”
邵藝點點頭，帶着助理往副導演指的那個會議室去了。
蘇铮和任陽同樣來早了沒事幹，正在那個會議室裏閑聊。
任陽今天一見蘇铮，就敏銳地感覺到他心不在焉，不由得好奇：“蘇蘇你怎麽了？沒睡好嗎？怎麽看着沒精？”
蘇铮緩慢地搖了搖頭，拖長聲音道：“沒——事——”
任陽玩笑道：“你該不會是昨天親了我一下，激動的一晚上沒睡着吧？”
他們倆昨天剛拍那場吻側臉的戲，關系倒好像更親密了，反正任陽是這樣覺得，他早就認定蘇铮是他可以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蘇铮笑了下，趴在桌子上，歪頭看着任陽，自己那點心事跟任陽說說也無妨，他就長長地嘆了一聲：“唉，要是有個人暗戀你，你都已經強烈地感覺到了，可對方就是不跟你明說，這會是因為什麽呢？你會怎麽辦？”
任陽想了想，說：“……有人暗戀你啊？誰啊？”
蘇铮啼笑皆非，打了任陽一下：“我是在問你，你別八卦我。”
任陽一邊躲一邊笑嘻嘻地說：“那原因可以有很多，比如因為兩個人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在一起的希望渺茫，所以不說，或者……一方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那肯定也不會說了自讨沒趣，又或者，那人就是個沉悶內向的性格，不好意思說呗。”
蘇铮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任陽循循善誘：“那你到底喜歡不喜歡那個人啊？”
蘇铮說：“大概喜歡吧，要是他說了，我肯定願意跟他試試。”說才發現自己中了任陽的圈套，又氣又笑地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哈哈哈，”任陽笑了起來，“要是喜歡你就主動點啊，或者使點計策讓他說。”
蘇铮又把頭轉了回來：“什麽計策？”
任陽說：“激将法？你假裝跟別人暧昧，他一吃醋或許就表白了。”
蘇铮想了想，搖頭：“不行。我要是主動跟優秀的人結交，他搞不好會送祝福，我要是跟差勁的人眉來眼去，他會直接把那人打一頓，把我罵一頓。此計劃不通。”
任陽皺眉：“怎麽聽着，這人像是要給你當爸爸啊？”
蘇铮：“……”
任陽苦思冥想，又說：“那要不苦肉計？你裝個病裝個死，他或許一時着急就真情流露了呢。”
蘇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個可以試試，但是他來就對我挺好的，看我病了肯定會關心我，表白倒是不一定……但是如果我……”
他話還沒說，會議室的門就被推開了，邵藝和半路碰上的孫之青一起進來了。
蘇铮和任陽趕忙起來和兩位前輩打招呼，任陽和孫之青的對手戲多，這一段日子相處下來，關系十分融洽。
孫之青為人大方爽朗，在娛樂圈是大姐大似的人物，他挺喜歡任陽開朗直率的個性，在劇組一直把他當弟弟一樣疼愛。
相比之下，蘇铮和孫之青不太熟，禮貌地打過招呼之後，似乎也就沒什麽話題可以談了。
至于邵藝，上次見面給他的感覺就怪怪的，再加上聽說了他和趙觀岩的八卦，蘇铮再看他，心裏就覺得更別扭，也不太想沒話找話地跟他套近乎。
所以他再坐下之後，就自己玩兒起了手機，一邊聽着任陽跟兩位前輩閑聊。
“……藝哥，我看過你跟之青姐一起演的《燃情歲月》，我特別喜歡那部戲，那好像是你們唯一一次合作吧？”
孫一青和邵藝雖說都是東方娛樂的，關系也不錯，但合作的次數确實不多。
孫一青看了看邵藝，笑道：“要說正經合作，确實就那一次，不過我和小藝早就認識了，小藝你還記得嗎？十幾年前，你剛出道的時候，在江城拍一部電影，好像叫《霜降》還是什麽，正好我也在那個影視城拍戲，那時我就很看好你了……”
蘇铮刷手機的手停了下來，“霜降”這兩個字就像一塊石頭猛地打在了他腦袋上。
“是啊，怎麽不記得呢？”邵藝感嘆道，“時間過得真快……”
任陽好奇道：“《霜降》？藝哥的作品我都看過，怎麽沒聽說過這個？”
蘇铮擡起頭，不動聲色地看着對面的邵藝，他記得自己搜索過邵藝的消息，裏面絕沒有提到《霜降》。
邵藝色如常，淡淡地笑：“因為那部電影沒拍，你自然沒看過。”
任陽：“哦……”
蘇铮冷不防插了一句：“藝哥，你拍過《霜降》？那你認識蘇淩嗎？”
邵藝轉向蘇铮，他眼中閃過一道晦暗不明的光亮，随即他輕輕哼了一聲：“當然認得。雖然我只是在《霜降》裏演一個小角色，但導演我怎麽會不認得？”
孫之青咳了一聲，接話道：“唉，說起蘇導，看起來和善親切的一個人，誰知道後來會出那樣的事呢？當時組裏的人都吓壞了吧？事情過去了那麽久，不提也罷了……”
她剛剛脫口提起《霜降》，就已經有些後悔了，在那個劇組發生的倒黴事，對于邵藝來說是忌諱，誰剛出道遇到這種晦氣的事能不忌諱呢？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現在蘇铮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她只好出來轉開話頭。
任陽一臉懵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所有人的情都十分微妙，他就更是不懂了。
“什麽事啊？”他問孫之青。
孫之青擺擺手：“不是什麽好事，小孩兒不用知道那麽多。”
這時候，副導演進來催場，說場地都布置好了，可以開拍。
邵藝立刻了起來，一眼都沒再看蘇铮，徑自朝門外走去，孫之青随即跟了出去。
“咱們也出去吧？”任陽叫蘇铮，“你又怎麽了？發什麽愣？”
蘇铮說了句“沒事”，跟着他出去看戲了，可是圍觀影帝影後的過程中，他也是心不在焉。
他就是覺得心裏隐隐的不舒服，這個邵藝總是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邵藝看他的眼，還有提起《霜降》時的态度，都有些微妙。
蘇铮心想，也許是邵藝知道他的身份了？他跟他爸爸長得像，邵藝上次見面就注意到了他，要是有心的話，回去一調查肯定就知道他是誰了，然後又因為昔年往事，邵藝一定很鄙視爸爸，就順帶着也看不起他？
這個解釋能說得通，要不還能怎麽解釋？
蘇铮想到這裏就有些心塞，小時候，這件醜聞傳到同學耳朵裏，他也曾被鄙視嘲笑，即便他背靠莊家，也逃不過小朋友們把他當做“罪犯之子”進行自以為正義的審判。
為這個，莊天沒少為他出頭，和同學們打架。
沒想到他現在長大了，幾經波折、改頭換面混娛樂圈，還是會被知情人看不起，就好像那個恥辱的标簽永遠也洗不掉了似的。
嘁，蘇铮冷漠地看着邵藝，心想，你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你，你看我是強-奸犯的兒子，我看你還是被包養的小三兒呢，大家彼此彼此吧。
不太明媚的心情一直持續到邵藝客串結束離開，又一直持續到吃午飯，蘇铮沒什麽胃口，莊心誠訂的美食他就只吃了幾口。
莊心誠關切地問他：“铮铮，你怎麽了？”
蘇铮忽然想起任陽說的苦肉計，現在不是正好可以順水推舟地使出來？
他把吃的東西往前一推，一手緊緊摁住胃部，緊皺眉頭，痛苦地咬住了下唇。
緩了半天，才淚眼盈盈地望向莊心誠：“小叔……我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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