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第一次學車被罵了58次傻,被踹13腳。在這樣的嚴師威逼下,我終于把離合器、油門、兩個剎車分清。
或許在林秋落的眼裏,人的智商高低就在于他的手腳利不利索,或着在她眼裏開車就是那條平行線。
認真去計劃一件事情原來是這麽累,本以為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沒想到霧氣又降臨。但那不礙我什麽事。
林秋落把車停在旅社的樓下,嘴裏還在唠叨:“真是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而我不再理會這樣毫無意義的诋毀,我說屬于我的正事:“借下你的手機。”
“你沒有嗎?”她蹙着眉,那樣子好像是每個人都必須得有手機。
我便敷衍:“丢了。”
她嘻嘻地笑着:“我知道了,你想要我的電話號碼,直接問不就行了嘛,還玩這套。”她從挎包裏面拿出手機。
我立即抓過來,走到霧氣把我們都隔絕的地方。我從兜裏拿出王建東的號碼,撥了過去,響了許久,那邊才來了一個千遍一律的回答——喂。
我壓低聲音:“是王建東,東哥嗎?”
另一邊:“嗯…我是,你是…顧子浩?”
我急忙回答:“是我,是我。”
另一邊也急忙問道:“怎麽樣,有貨的消息了?”
我回頭看着身後,确保林秋落沒有跟過來偷聽,才壓低聲音小心回答:“有一點,但我用的林秋落的手機打的,說話不方便,我們淩晨2點在B棟教學樓的天臺密談,就這樣,我要挂了…”
在那邊‘好的’之類的話音沒落下之前,我就匆匆忙忙地挂了,然後細心的把通話記錄删除。
我回到車前,将手機還給她的主人。林秋落道:“查個電話這麽久。”她翻看着通話記錄,然後便無聊中帶着失望,把手機放進挎包:“明天我們去買個情侶手機吧,還有明天我不要再看見你這件大煞風景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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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就用力地裹了裹這件大煞風景的衣服,這裏面有我的幸運幣,我的保命符和命運之石,在我還未完成命運之前,是不會抛棄它們任何一個。
仔細去籌劃一件事很累,仔細去教一個故意裝糊塗的人或許更累。我們草草洗漱之後,便回到各自的地板與床。
我們形式上的道別晚安,就開始入睡。我背向着林秋落的床,透過結了水珠的玻璃窗,看着外面湧動的白霧茫茫。
它們隔絕了我與月球的視線,讓我無法确認現在的時間,我只能靜靜地等待。
老乞丐終于無話可說了,他靜靜地躺在那裏。那天我用了所有的本事,只為弄一些為他送別的東西。
垃圾堆、垃圾桶、市集、餐館。我自己啓發的與他教我的,讓那天的我收獲不小。我捧着豬頭肉、蠟燭、酒還有些天地銀行的人冥幣,在迷霧中奔跑。
狂奔着,毫無目标地奔跑,後面的一群人追着我。領頭的是一個大胡子,我很畏懼他。我摔倒在迷霧中,他們迅速把我圍起來:“咦…!這小子不是半年多前,跑掉的那小子嗎?”
我盯着我的收獲,手緊緊地握着,看不大清他們的模樣。其中一個抓起我額前長長的頭發,仔細端詳:“對對對,就是這小子。”
“咦…酒,還有豬頭肉,這小子沒我們還越混越好了。”他們試圖從我手上搶走食物,我将它們死死地壓在懷裏,他們便對礙事的地方拳腳相交。
終于他們能把我輕松翻個個,拽掉了我的食物袋,我依舊緊緊地握着殘餘的袋口。我看着他們勝利準備而歸,我撲過去,死死地抱住後面某個人的腿。其他的便圍過來,對我還沒開始愈的傷繼續加重。
我閉上眼睛,我真的想死死地抱住。這卻成了我最初的英勇,下一個轉折點,誤導虎哥認為這小子英勇無敵,是個不怕死的貨色。
就這樣滑稽的加入了他們,住進了那個一直滴水的大倉庫。老乞丐的身體被裝垃圾的車,用裝垃圾的方式帶走,結局也只能是埋在垃圾堆。或許處理人員會把他火化——與垃圾共同化為灰燼。
豬頭肉被虎哥他們分了,我沒來得及為他送行。再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導師。
窗外霧氣越來越濃密了,只能看見一片白紙。我翻過身,林秋落熟睡着,我輕輕地呼喚:“林秋落,秋落。”
林秋落翻個身,留給我一個背影,我透過襯衣隐隐能看見一條白帶,那是如此的誘人。我起身向她走去,屏住呼吸,腳步輕易,爪子永遠向着床的方向。我慢慢地,輕輕地移動。
手觸碰到床沿,被子軟軟的,暖暖的。我擡起手伸向她的容顏,晃了晃,沒反應。我拿起床邊的手機,輕輕地按了一下,按鍵音輕輕的響起。快速看了一之後,用手捂住背景燈光,不讓它們從我指縫中逃走一絲。
等到背景燈光消失之後,我才松開手。2點了,王建東應該到了吧。我套上那件明早不能再穿的羽絨服,輕輕地開門,再輕輕地關上,輕輕地下樓。這樣的速度,如同人生漫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這麽晚了還出去呀!”老板娘居然還在上網,真是該死。
我被這突然的問候吓了跳,急忙敷衍:“嗯,出去買點東西。”
我走向學校,在偌大的校園瞎轉。因為在迷霧袅袅的宮殿,沒有手電筒的我,實在找不到教學樓的B棟在哪。
所以我只能憑着感覺挨個排查:“C棟,D棟,那座就應該是B棟了。”
我撫摸着大門,有些冰冷,随後用力向裏推。媽的,門被鎖了。而王建東應該早就到了,于是我輕聲向四周呼喚:“東哥,東哥…。”
東哥鬼魅般的出現在我身後,我便大叫着往後跳。他捂着我的嘴:“你叫什麽?”
我從驚吓中回過神,挪開他的手:“我以為是鬼呢!”
“你才是鬼,怎麽來這麽晚?”
“要等林秋落睡着後我才敢出來呀。”
他壞壞地笑着:“咦…小子看不出來啊!林秋落那種保守又神經的女人,你這麽快就搞上床了,不錯,有前途。”他拍着我的肩。
于是我只能猥瑣地笑着,看着四周有沒有可用的利器。視力範圍內,沒有鋼筋,連塊石頭都沒,只有三個臺階的高度,摔不死人的。我下意識把手放進兜裏,摸着那個硬邦邦的東西。
“貨在哪?”王建東口吻一變,突然問道。
我慢了一拍的反應,有些結巴:“啥...啥?”
王建東激動着:“貨呀,你不是說有消息了嗎?在哪裏?”
他重複着一遍,我便把慢的那一拍趕了上來:“在…在,在虎哥那裏。”
“虎哥是誰?”他問。
“和勝和的一個頭目,住在開發區山果巷153號。”
于是他便滿足的一笑:“我先去打探一下情況,如果屬實,這次你就立了大功。”他拍着我的肩膀,轉身欲走時,又說:“我們行動的時候就不叫你了,你繼續呆在林秋落的身邊當卧底,提供更多的情報。”
他轉身離去,我看着那個快消失在迷霧中的背影,慌亂地掏出槍,卻怎麽扣也扣不動扳機。我便沖着那道越來越模糊的背影,鬼嚎着:“啊…呀…啊!”我感覺到眼角有淚水滑下,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王建東在遠處輕喊着:“你在嚎什麽?”
我癱坐在地上,将頭埋在最深處,咽聲抽泣:“我怕黑。”
“白茫茫的一片哪裏黑了?”
“我怕白。”極像是在耍人的回答,那邊便沒聲傳過來。
那我在害怕什麽呢?我只知道自己像是丢了魂一樣的行屍走肉,不知道怎樣回到房間的,更不知道怎樣倒在地板上,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