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們都等待過無處次下課,不管因為何事,都很漫長,但這次的心情總是有點激動與不安,由于上節課我的事情在班上已經公開,我的表白完全是被他們當做趣事來圍觀。
我低着頭,盯着地面,看着我的腳尖。我努力地把手向前伸,好讓對面的範潔嬌少那麽幾厘米挪動距離。
她的腳尖出現在我的視野,我的心跳得像一個小生命。然後信被抽走,我的心像波濤一樣澎湃,久久不息。直到…周邊的笑聲響起,我才敢擡起頭。
信确實不見了,我不自信地問熊哥:“成功了?”
熊哥雙手環抱着胸,嘆息着:“別丢人了,走吧。”
我停待了那麽幾秒,看着那群笑得樂此不疲的人,那群需要我‘點火’時才會想起我的人。
一個四眼仔從旁邊的垃圾筒拿出我的‘?’,迅速地打開:“顧子浩,字寫的不錯嘛,還要不要?不要我拿去擦屁股。”
然後我便迅速逃向熊哥的方向:“熊哥,現在怎麽辦。”
熊哥翹着二郎腿:“涼拌。”
“……”我看着他。
“你別看我呀,她不看你的信,我有啥辦法。”
于是我便低頭不看他。熊哥安慰我:“好啦!別老是垂頭喪氣的樣子,明天早上20塊,我再幫你想想其他辦法。”
我不太相信他有什麽更好的注意,于是我就擡頭,疑惑着。熊哥有些不悅:“別老是疑神疑鬼的,你不相信我還能相信誰呀?你爸?還是你媽?”于是乎,我只能相信他。
這天晚上,我爸媽沒有回來,不知道他們是在通宵血戰,還是在別處他們倆的‘血戰’。反正第二天我又熟悉地看見,父親的臉上那熟悉的九陰白骨爪傷痕。
這天晚上,我近乎瘋狂地找着20塊錢,就連家裏的老鼠洞我都刨完了。最後事實證明我爸媽的錢都是随身攜帶,事實也證明老鼠不認識人民幣。
次日我又只能把思維轉向那些推動大同社會發展的同學們。有了熊哥昨天教的經驗,今天的我可是順風順水,馬到功成。然而我單槍匹馬幹的一票,只換回了我單槍匹馬玩了幾個小時的‘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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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範潔嬌,我又只能再單槍匹馬幹一票。這次,我忍着沒有換取‘隆’,卻換了一首歌:
我想撐着船
帶你穿越這河流
任風吹過來又打起浪
我想說給你聽
那河盡頭那一方
有座城市流傳愛的力量
我想領着你放肆奔跑
去玩耍聽你說着天空真晴朗…
我努力地唱着,熊哥捂着耳朵努力地聽着。我停下來:“熊哥,我唱的怎麽樣?”
熊哥放開耳朵,皺皺眉頭,抓着頭發:“湊合着……還行吧!”
“這歌唱的是什麽意思?”我問。
熊哥撓着頭屑:“我也不怎麽清楚,反正我聽我嫂子經常哼這歌,她說這是對愛情的向往。”
我提議:“要不唱《愛你一萬年》吧,這個比較直接,還簡單好唱。”
“随便你,不過失敗了別說我坑你錢。”熊哥不厭煩。
後來我又幹了一件傻逼的糗事。我站在走廊等待範潔嬌出現,然後高吼着《愛你一萬年》。這樣的鬼哭狼嚎,必然引來了全年級的公憤,連重點班的好成績也不再維護乖學生的形象。對我爆以粗口:“傻逼,你爹媽死了?”
有點學問的:“2B,你在亂嚎啥呢,影響我腦波頻率。”
很有學問的:“哎…父母基因不好,就這樣。”
我嚎叫的嗓門,連熊哥都覺得不好意思,本來在觀看進度的他,也灰溜溜地回教室。
我的歌聲震驚了全教學樓,也沒怔住範潔嬌。她停下腳步,不是因為我的歌聲,而是那個拿着我昨天被扔進垃圾桶的情書,做着我和昨天一模一樣動作的四眼仔。
他文質彬彬的,但做出我的動作,看上去就像流氓戴眼鏡。
可範潔嬌卻接了,揣兜裏了,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範潔嬌是聰明的女孩,而我是公認的傻逼。我氣勢磅礴的歌聲,倒是像在為那位同學制造背景音樂。
我回到教室,一臉沮喪。熊哥:“我就叫你唱《向往》,你要唱《愛你一萬年》,看吧,又黃了吧,還被別人搶了主角。”
我說:“熊哥,不是唱什麽歌的問題。”
“對,昨天你該把信撿回來,今天再來一次,就成功了。”熊哥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情緒依舊失落:“熊哥,還是‘隆’比較适合我。”
熊哥笑着:“小子,終于想通了,走,請你打游戲機。”
于是,我又逃課了。
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光裏,我都徘徊在停車場和游戲廳。有時候我單槍匹馬,有時候也跟熊哥合作一下。
偷完沒鎖的,再偷有鎖的,偷完他們為止。這居然是我第一個可恥的人生目标。
但這個目标連第一步計劃都沒完成,我就被逮了個正着。碰巧的是,揭發我東窗,正是那位撿我情書的家夥。
第一次被帶到派出所,我有說不出的害怕。比射完腿軟,幹完鳥軟都厲害,從見到警察叔叔開始,我的腳就在不停顫抖。像脫光了,站在凜風中哆嗦着,任由霧氣侵入我的全身。
但我卻不知道霧氣和凜風參合在一起長什麽樣。我只是在他們中間站了幾個小時,在點頭與‘嗯’之間盯着地板。
直到我父親來接我,他看見我第一眼就是解皮帶。看到這個預備動作,我就開始發功。
叔叔們拉住我父親,又開始說教,然後我父親就做着,我做了幾個小時的動作———點頭和‘嗯’。他同樣像我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什麽都沒記住。有其子,必有其父。
回家後我才發現,我的抗打秘籍還沒修煉到最高層,至少還趕不上我父親真正的功力。
這次我受的酷刑,至少要下十七層地獄才能體會了。簡直是新手遇終極boss,菜鳥對頂尖高手,被狂虐,慘不忍睹。要是那些失主看見,也會發表一下善心、善言。
在接近半個月我都沒去學校,因為沒法坐。但在家裏時,比坐還苦,從一日三餐到開發荒地。
我學着隆,在頭上捆着一條白布,那感覺自己像一個勇士,不怕任何困難與惡勢力。
而我父母覺得那是在提前為他們戴孝,詛咒他們死,然後我本來快好的傷勢,又被惡勢力打倒。我父母便又給學校請了假。
學校不再向政府反映我的情況,他們也覺得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是多餘的,他們明白我去了學校也是一個禍害。
于是父母也發現這個缺陷,在我屁股快好時,又給兩棍子。一直以請病假的方式,讓我在家就業。
那段時間,我就一個人徘徊在家裏和地裏,哼着歌,想着事,很多的事。
某天,我在地裏工作,熊哥來找我:“顧子浩,聽說你不讀了?”
他們那叫讀書嗎?這是我這段時間悟出來的,他們只是去學校當學生,而學生并不一定是讀書的。
我埋頭割草:“請病假呢!”
“這不挺有精力的嘛。”熊哥笑着,拿起一根草嚼吧着:“我來不是勸你回去讀書的,你也不是那塊料,更不适合做神偷。我來就是告訴你,你那個範潔嬌死了。”
我震驚:“咋死的?”完全是出于好奇。
“跳樓,聽說是被強奸了,受不了刺激,就是你那個情敵,還叫了一幫人幹的。”熊哥說:“那家夥未成年,拘留了幾天,賠了點錢就被放了,其他幾個混混就完了,估計要被判個十年八年。”
我繼續割草:“哦。”
熊哥吐出嘴中幹澀的草味:“你就不想打那家夥一頓?我幫你,就50塊。”
“你還沒找他算賬嗎?”
“我跟他算什麽帳呀?他又沒惹我。”
我激動着:“可是他害我進了派出所,還被我父親打得爬不起來。”
“那關我什麽事呢?”熊哥平淡的說。
“我們一起打過架,偷書偷自行車,打游戲機……”我更加激動,但更多的是憤怒。
熊哥搶道:“你想說我們是兄弟嗎?別傻了顧子浩,我不需要有你們這樣的兄弟,有我哥撐着就可以了。你們跟我玩,也是因為我能給你們撐着,不是嗎?”
我冷靜下來,因為我又想清了很多事:“哦,我知道了。”
熊哥來勁了:“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吧,50塊。”轉身離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那關我什麽事呢?”
但這天我還是拼命湊着五十塊錢,我賣掉了這段時間來我所有的勞動成果,換了幾瓶農藥,拌合在家裏的大米裏面。我也未成年…從熊哥走後我一直這樣想。
我穿越樹林,翻過大山,趟過河流,翻過大山,穿越樹林,一路嚎着:
‘…..背行囊手牽手
你的世界不再沉着
那一個故事裏
鳥語花香紛紛揚揚
向快樂遠航着
美麗河流孩子清澈
會輕輕慢慢的
綻放花的種子
有向往的顏色….’嚎到了這裏。
我看見天色微亮,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昨夜的雨,稀稀落落地下到現在,才斷斷續續停歇。一夜未睡,但并不疲憊。
移了一下枕頭,林秋落還在熟睡。我看着她未幹的淚痕,嘴角的微笑。我突然想‘要是一直這樣…真好!’
我就想着那些向往的美好,悄悄入睡……